第一百二十章 試探
彈巢的外置電子眼定格在圖靈的面甲上，手腕上擴展開的轉輪機槍咔咔咔地收了回去。
“什么？”
由于圖靈的出現和話語都及其突然，他一時間腦子還沒轉過彎來。
“作為圖山先生的親衛，彈巢先生想必也是迷光公司中數一數二的王牌‘保安隊長’了。我個人對您非常感興趣，有興趣跟我過兩招么？”
“你想跟我打？”
外置電子眼中的綠光閃了閃，彈巢疑惑的嗓音在聲放器的過濾下顯得有些空洞。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面甲內部的平視顯示器中跳出了灰狐相關的檔案。
彈巢能夠將電子眼中的一切物體通過迷光公司資料庫的分享通道進行匹配和查閱。而由于之前湖光鬧出來的一系列事件，灰狐的資料迷光公司自然收集了不少。
但灰狐目前在明面上的最高戰績，依然只是白頭鷹。而針對流電桑恩的那一次，由于流電桑恩死于圖靈布置的室內環境，在情報渠道中，二者之間僅僅是有所聯系。
作為圖山的親衛保鏢，彈巢會跟隨圖山出席各種場合，幫他擋下一切潛在或正面威脅。而作為迷光公司的公司特工，彈巢在夜州本地克羅恩黑市中不說兇名赫赫，但是也高居泰克侵蝕者危險名單中的前列。
以往跟著圖山走訪其他大小公司，彈巢遭遇的要么是同為侵蝕者的針鋒相對，要么就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普通員工或是改造人。
像今天這樣從廁所貍剛解決完生理問題出來就想要和他過兩招的構裝者，他還是第一次見。
“你知道我是誰么？”
“彈巢，泰克侵蝕者，迷光公司精銳公司特工，構造植入體覆蓋率高達92。曾經以協助九科調查的名義以一人之力突入迷光公司敵對企業的走私碼頭，留下68具改造人的尸體后離去，無人生還。當然，你不止這么一點戰績。”
“那你還想跟我打？”
“你沒我厲害。”
彈巢猛然一腳踏前，一片細密的裂縫頓時擴散開來。
電子眼在圖靈的面甲上移到了下方，又重新回到了中央位置：
“這地板你得賠。”
“低劣的激將法，滾一邊去。”
彈巢收回了腿，身上一些突然展開的金屬單元也重新閉合，并將身體輕輕靠在了墻邊，不再理會圖靈。
“流電桑恩是我殺的。”
剛剛靠上墻壁的彈巢身體一僵。
“你說什么？”
“流電桑恩是我殺的。尸體現在好像就放在我們安全部門機械維修部那邊…”
“關我屁事。”
面甲下，圖靈的雙眼不自覺瞇了起來。
之前在實驗室里，圖靈除了聚焦在老爹身上的注意力外，還一直都在觀察眼前這個泰克侵蝕者。此人作為老爹的近衛，圖靈不可能不關注。
無論是之前在自家附近使用監視網絡的監視情況，還是此人在實驗室中的表現，都能看出眼前這位“彈巢”有些浮躁沖動的小性子，但是簡單的激將法卻沒什么用，這有些不應該。
回想到之前彈巢對老爹多次上前維護的舉動，圖靈知道，自己或許找錯了方向。
想到這，圖靈上前一步湊近彈巢，對著他攤開手掌，四指向后勾了勾。
彈巢：“？”
“告訴你個秘密吧。”
說完，不等彈巢有所反應，圖靈便將腦袋又湊近了一些，靠近彈巢的側臉。
二人身高相仿，圖靈正好可以湊在彈巢的臉邊，輕輕吐出一串話：
“圖山就是個垃圾。”
剎那間，彈巢眼中綠光大亮，液壓關節脈動之間傳來一連串的機械傳動聲，一柄折疊槍械彈出腰間當場抵著圖靈的胸口將他向后頂去：
“找死！”
嗙！！
硅基態根須增殖而出，當場打飛彈巢手中的槍械。后者速度極快地拔出了另一柄，又被另一根硅基態根須打到了一邊。彈巢當即旋身而起一腳踹在了圖靈的胸口上，幻肢也猛然抓住彈巢的胸部裝甲將其砸在了后面的墻壁上！
咔咔咔——
肩炮，腕部機槍，后置扇形機炮，再加上一柄被彈巢握在手中的槍械，大量的紅點瞬間鎖定在圖靈的全身上下。而無數幻肢也貼近彈巢的外骨骼，爪子中心綻放出強烈的紅光。
“怎么回事！？”
“彈巢先生？”
不正常的噪音引來了圖山的隨行人員和威爾遜公司的安保人員，看到隔空對峙的兩人頓時也拔出了自己手中的槍械，矛盾一觸即發。
“章魚混蛋，有種你再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彈巢完全無視了周圍的人員，目光鎖死了圖靈的腦袋。
面對無數鎖在自己身上不帶一絲晃動的激光紅點，圖靈嗤笑一聲：
“怎么？心懷不軌跑到威爾遜核心實驗室的狗不讓說自家主子么？”
“你怎么敢…”
“我不僅敢罵圖山，圖山他一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罵了，你想怎樣？”
空氣瞬間凝結。
兩方人馬一陣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很好。”
咔擦。
彈巢抬起手中的槍械，豎在頭側邊。無數自動槍炮也在一連串的傳動下收回了裝甲中，聚焦在圖靈身上的紅點消失了。
“你死定了，灰狐。”
彈巢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人放下武器，圖靈也讓威爾遜這邊的人別太緊張。前者快步上前湊攏圖靈，面甲下發出咬牙切齒的嗓音：
“訓練室在哪兒？”
“這邊請。”
幾分鐘后，二人來到了工業研發部內的一處開闊場地。這里原本是在建立初期為后續可能引入的制造機床準備的。
在圖靈預料之中，彈巢是個浮躁且沖動的人。
但是在會客室門口，這位老爹的親衛面對自己的兩次口頭挑釁都努力克制下來了。其原因不難猜，必定是圖山有過吩咐，讓他不要節外生枝之類的。而從彈巢之前的表現看來，此人對圖山有著非常敏感的維護心理。那么圖靈只要將口角的矛頭對準自家老爹就行了。
口頭碎兩句而已，就算老爹以后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兒。
從行為和言語上來看，這個彈巢表現出來對圖山的態度似乎可以用“忠誠”來形容。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么？
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灰色資本，不是圖靈不相信老爹，紙醉金迷的世界哪里找來這種表面浮躁，但內心卻充滿了忠誠的“保安隊長”呢？
思索著的圖靈邁著輕松的步伐來到了彈巢對面，后者則是死死盯著他，外置電子眼中投射出的綠點一刻也沒有離開圖靈的頭部。
圖靈站定，彈巢蠢蠢欲動。
“別著急。”
一道清脆的響指下，一層層早已種下的子體從四面八方爆發，硅基態根須從四面八方將四壁和上下完全封鎖，徹底隔絕了所有視線，同樣也是完美的環境防護手段。
“房間內部的封鎖手段？”
同時，彈巢還發現自己同迷光公司數據庫的網絡連接被斷開了，不由得眉頭一皺。
“我讓外面的人開了屏蔽儀，一點小小的防護手段罷了。怎么，不敢打了？”
遙遙相望的外置獨眼下，外放出彈巢略顯空洞的聲音：
“我要把你轟成渣滓。”
彈巢后跳而起，猛烈轟擊的炸裂覆蓋了所有機械傳動的聲響，數把槍械從彈巢的身上擴展而出沖著圖靈傾斜著狂暴的彈藥。圖靈在八根幻肢的彈射下沖向彈巢的方向，同時在正面組成一面厚度層疊的盾牌，火花跳躍之間將所有的子彈彈飛，一根根幻肢在背后無盡增殖而出沖向彈巢。
后者在一連串爆發的機械觸手中騰躍閃避，轉載到身上各處的短途推進器不斷翻轉調整著身位。一條條彈道分析出現在彈巢的平視顯示器中，同時肩部和腰部聯通握緊手中的槍械朝著墻壁和地板傾吐藍色的火舌。
跳彈？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密密麻麻的子彈彈跳在四壁卷向圖靈的后背，又被更多增殖而出的硅基態根須阻擋彈飛，少有的幾顆子彈能夠碰到圖靈也被外骨骼直接彈飛。
脈沖彈藥叮叮當當地飛灑整個房間，機械根須撕拉脈動的聲音震蕩空氣，一把又一把槍械或是機炮從彈巢的身上不斷冒出，在咔咔擴展的聲響下洶涌地噴吐著火舌。短短幾秒鐘之間二人已經過數次交手，而圖靈的身軀也迎著四面八方的子彈風暴迅速和彈巢拉近距離。
“好硬的構裝體…”
彈巢在萬千觸須的圍堵中見縫插針，飛速閃身躲避。在他平視顯示器上密密麻麻的戰術分析上，灰狐那些根須構裝體除了在子彈受力反饋下的碰撞偏移效果外，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而眼下，又是一簇簇機械觸須穿過了密集的火力網封鎖，沖著他的面部迎頭砸下！
外置電子眼綠光一亮，無數激光紅點瞬間鎖定，在剎那間炸裂火山爆發般的脈沖風暴，叮叮當當的炸裂聲響向，那簇機械觸須被打得不住上揚，最終猛然斷裂開來！
“嗯？”
看著冒著青煙從脊椎狀中間斷裂的幻肢，灰狐面甲上鮮紅的電子眼鎖定了彈巢硝煙繚繞的數道槍口。
在觸須的封鎖中，依靠各種輔助瞄準能力和強大的素質，讓大量的子彈集中在一點上，最終打碎了幻肢的關節？
這是無往不利的幻肢第二次遭遇損壞。
“有兩下子，不過只是火力覆蓋的話，那也就僅此而已了。”
粗大的幻肢撐起圖靈的身軀彈射而出，在墻壁和天花板上迅速切換著落腳點，以相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和反應能力在密集的火力網中避開了所有子彈，咔咔增殖變大的爪子一把抓向彈巢！
撕拉！！！！！
一塊不知何時放下的機械體展開成厚重的墻板被幻肢撕裂打碎，而后是一面又一面更多的墻板。
金屬爆裂，火光四濺，圖靈摧枯拉朽干掉了所有攔路的戰術封鎖，在抓向彈巢的瞬間，一個個滴滴作響的東西被撒入了爪子中心。
轟！！！
沖天的火光遮蔽了圖靈的身形，彈巢從封鎖中徹底脫身而出跳躍到了另一邊的墻面上，身軀展開的懸掛將其貼在了墻面上，飛速取下了背上的重型折疊狙擊槍，半透明的側蓋彈夾中一顆尖銳粗大的子彈裝填進入，槍口迅速凝聚著一股藍色的光芒。
嗡————！
脈沖綻放，宛如一道流星般的藍光刺入煙塵，炸裂升起漫天的粒子狀藍光！
這還沒完，無數槍械在一柄柄組裝到了狙擊槍上，咔咔彈出的金屬單元化作一巨大的槍械，對準粒子爆裂中心漸漸匯聚出一股橙黃的熱量…
一只彈射而出的爪子遙遙堵在了槍口上，已經無法阻止的橙光從爪縫中四散爆開！！！
轟！！！！
宛如最鋒利的激光切割在四壁上，一道道焦灼的金黃痕跡遍布四面的硅基態根須封鎖，足足爆發三秒后才緩緩消失。
而那只抓在槍管處的幻肢已經漸漸溶解，只剩下一層骨架般的內部構造，衰弱地砸落在地上。
“僅僅只是火力覆蓋？呵呵…咳…咳咳…”
彈巢從墻壁上落下，組裝的大型槍械分裂被他重新裝回身體四處引入裝甲板下，內部系統及時為他打開了空氣過濾。
看著黑煙四起，一片狼藉的房間，剛舒爽了不少的彈巢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打上頭了，這家伙不會已經融化了吧…”
話音剛落，他只感覺道腳下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
低頭一看，布滿黑灰的地面化作一根硅基態根須死死地將其雙腿抓住。
“這是！？”
他瞬間打開腕部機槍對準腳下，叮叮當當子彈跳躍的同時，他發現四面的墻壁和腳下蔓延出更多的硅基態根須包向了他，這些他之前認為是房間內部封鎖裝置的東西，居然全都是這個灰狐的延伸構造體！
“卑鄙！！！”
一道黑影彈射而出，彈巢奮力躲避四周根須的同時抬起了手中的槍口。
槍械打飛，彈巢拔出了另一把。
另一把也被打飛，兩柄肩炮彈起。
咔咔！
無數收攏的硅基態根須將其緩緩包裹，鎖死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關節和活動機關，而他的面門處，一抹漆黑的巨大的鋼爪正在極速襲來！
爪子驟然停止在了他的腦門處，隨后輕輕點了點他的面甲。
散開的黑煙中露出了圖靈的身影。身上的外套早已破破爛爛，外骨骼裝甲上出現了不少坑坑洼洼的痕跡和斑駁的劃痕，細小的金屬根須正在將其迅速填補。
“不錯…不錯…這種實力，可比那個流電桑恩要厲害多了。”
看著緩步走來的圖靈和纏緊自身的金屬根須，彈巢心中又是咯噔一跳。
完蛋了。
“你想干什么？殺了我，圖山先生和迷光公司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
圖靈的回答剛吐出一個字兒，兩枚EMP手雷便在二者之間的腳下炸開，瞬間形成環形的強烈電磁場！
圖靈輕輕揮了揮手擋開飄過來的黑煙，看著被自己的EMP炸得有點發抖的彈巢，繼續向前走去：
“這東西對我沒用，我這不是現代科技。”
“你…到底…想做什么？”
內部細小零件收到臨時干擾的彈巢有些顫顫巍巍地發問，努力抬起腦袋看著圖靈的面甲。
“只是測測你的水平而已。現在看來，在面對戰術多樣化的作戰環境，幻肢的攻擊手段的確有些單一了…不過你的水平確實不錯，不知道泰克侵蝕者里有多少能達到你這個水準，而在其上，又是什么樣的科技層次…說起來，這還是我的構裝體第一次受損如此嚴重。”
圖靈念叨著，停在了彈巢面前，面甲下傳來語氣飄忽的話語：
“你很不錯，但是我比你要厲害一點。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做事？”
“你說什么？！”
彈巢猛地掙扎了起來，卻被身上的根須死死鎖住，沒兩下就動不了了。
“跟著你？跟著威爾遜公司？你在說什么屁話。你覺得我會背叛圖山先生嗎？”
“別著急，你跟著圖山不也只是為了更好的利益么？威爾遜公司的市值雖然略不如迷光公司，但我這里的好東西可是有很多的。”
圖靈在彈巢眼前緩緩蹲下，子體將對方腰間的槍械抽了出來，在一陣眼花繚亂的操作下將其拆解又重組，入賬了一小波技術值的同時，圖靈讓幻肢展開硅基態裂變，迅速將一枚子體擴展為了槍械的模樣，并將彈巢的彈夾拿出，咔擦一聲裝了進去，對準不遠處扣動了扳機。
彈巢愣愣地看著圖靈將迷光公司的特制槍械拆解重組當場完成了技術剖析并造了把一模一樣的。
“別著急，我還有。”
幻肢一陣擴展變形，化作圖靈目前足以擬態和組裝的各種機械，這其中有現實世界的科技造物，也有列車世界的科技造物。
看著彈巢一副又想說話的模樣，圖靈豎起一根手指在面甲前：
“噓，我還有。”
機械翻轉，圖靈的手部裝甲翻起，露出下面一個古怪的裝置。
他將一只手握拳輕輕抵在地面上，彈巢看到那裝置發生一連串密集的卡合和傳動反應，綻放出一片藍色的震蕩光芒。
轟！！！！！！
他感覺地面當場沉下去了一些。
“這個叫‘沖擊單元’，這還只是原型機。如果以此為核心展開科研項目，能夠制造出怎樣的武器。以你的目光，想必會很清楚。”
“哦，我這兒還有一個。”
那是圖靈從巢穴實驗室里拿出來的第一枚培育成品，而鸚鵡的裂解聲波發生器，他也帶了一個在身上。
圖靈從懷里摸出了一個小小的裝置放在一根幻肢上，讓幻肢對準一邊樹立起來的子體簇，開啟裂解聲波。
陡然爆發的錐型氣浪下，不遠處的子體被當場分解，化作一節節金屬零件迅速枯萎。
“嘖，還挺厲害的。”圖靈下意識捂了捂有點麻的耳朵，自己都沒想到有這威力。
“當然，相關的實驗產品，我這里還有不少，未來會有更多。你的目光不差，應該能夠明白這背后代表著什么…”
將東西收好，圖靈起身俯視著被子體纏繞跪地的彈巢。
“迷光公司能做到么？圖山能做到么？跟著我，你的未來會很燦爛。還是說，你覺得跟在圖山手下當狗更好？這可能很難抉擇，但是我可以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
彈巢沉默了。
以他的眼光，灰狐手中這些裝置武器，的確是聞所未聞。
那個能夠爆發出古怪沖擊的聲波武器，他就從來沒有見過，他也明白，這些科技背后蘊含的恐怖價值。
這些東西，灰狐是哪來的？
這是否是威爾遜公司背后藏著的科技？
他愈發感覺到眼前這個灰狐背后隱藏的東西不會簡單，可對方一番操作下來，只是為了收攏自己，當手下？
彈巢想不通，作戰以外的思考一向是他不擅長的東西。但他知道，這些信息非常重要，他必須要活著帶給圖山先生。而眼下，對方已經展露了這么多，肯定不會輕易放走自己。
三分鐘的時間到了，彈巢做出了決定。
“好，我跟你混。”
只有先保住性命，無論之后如何，對方是否擁有操控自己的手段，但一定要想方設法地將信息傳達給圖山先生。
而自己暫時屈服，這個灰狐應該不會太過分了。
想到這，彈巢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刻，他便看到灰狐面甲上紅光大亮，迸發出血一般的強烈殺意——
“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