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雨幕
“巫寰宇，你這是什么意思？”
辦公室內，枯發微卷的西方老人將一份文件重重拍在男子的面前。
巫寰宇吹了吹手里的清茶，抬起眼簾瞄了老人一眼，隨后將那份文件拿了過來，看了看。
“很簡單，這件事情起因是九科內部的問題，罪策局無權干涉。我給你們從旁輔助的位置，已經算是很給你面子了。”
將文件規規矩矩地放在了桌子上，法醫輕輕敲了敲桌子。
“九科內部？你覺得這是九科內部的問題？！”
老人臉頰有些漲紅，手指狠狠點在桌面的報告單上：
“你們姓巫的，偷偷從九科內部帶走了多少動力爐？上次的黑市泄露事件，這次是巫明恩，都是你們巫家的人干出來的！”
“菲利烏斯先生，請您冷靜一點。”
和略顯浮躁的老者相比，年輕一些的巫寰宇顯得很是平淡深沉。
“首先，我們并不知情有家族成員在退役后偷偷留下動力爐的事情。而且，處刑人系統是由我的長輩一手開創和參與研發的產物，換句話來說，這本就是我們家族的東西。”
“其次，我的伯父對這件事情很看重，希望你們罪策局那邊不要過多地搗亂。畢竟，這里是夜州，不是法爾斯。”
似乎是因為某個字眼，菲利烏斯的臉瞬間陰沉了下去。
“搗亂？你說這是搗亂？你是在用巫山極的名義壓我？而且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不，菲利烏斯先生，我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希望您能夠理解我們的難處。”巫寰宇表情未變，十指交叉。
“很好。”菲利烏斯狠狠地瞪了一眼巫寰宇，“你兄弟的尸體泄露了處刑人動力爐，關于這件事情，我會向法爾斯總部如實匯報。”
“到時候眾國議會上見！”
說完，老人氣沖沖地就要離去。
“等等。”
巫寰宇輕輕敲了敲桌子，指了指桌面上的文件：
“垃圾帶走。”
門外，菲利烏斯狠狠一腳踢在一邊的垃圾桶上。
“該死的九科！”
垃圾桶搖晃碰撞之間，兩道一直等候在門口的人影走了上去：
“督查，情況如何？”
菲利烏斯轉過身，一個身材健碩的白西裝男子和金色短發的女孩兒筆直地站在他面前。
“出去再說。”
菲利烏斯抬著胳膊揮了揮，三人漫步到九科外面的廣場上，陰沉的天氣和九科巨大的建筑群深沉地壓在他們頭上。
“似乎要下雨了…”
金發女說著，下意識抬著手往上伸，被身邊的白西裝男人狠狠一瞪，頓時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對于這次事件，我們一點插手的余地都沒有嗎？”阿瑪迪沉聲詢問。
“巫寰宇讓我們旁從輔助，分配給我們的是觀測位置，屁用都沒有的東西！而且居然還拿巫山極來壓我，F‘u’ck！”
菲利烏斯罵罵咧咧地說著，伴隨著腳步，鞋底傳來重重的踏聲。
身后的兩人則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態度，直到老人罵的差不多了，長出了一口氣：
“總之，這件事情我們不能放任不管。”
“那些大公司已經忍不住開始搶占市場了，這是民間即將迎來技術革新的一步，甚至會影響到整個國際和社會。”
“但是這不代表，處刑人動力爐技術的外泄就可以聽之任之！這是屬于聯眾國的資產和知識。巫寰宇那個混蛋小子，為了解決巫明恩碎尸的事情，一定會把白頭鷹直接轉交給巫山極，而巫家的人根本不在乎技術外流，巫山極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直接干掉白頭鷹泄憤！”
“阿瑪迪，露西亞，你們必須率先找到白頭鷹，把他帶回罪策局。”
說到這，菲利烏斯轉過身，略顯焦躁的目光看向兩人。
“是。那么其他成員呢？”
“不用。你們帶上山貓小隊，密集監控今晚的幾個主要地點，務必要在九科之前先一步找到白頭鷹。”
“遵命，我的長官。”阿瑪迪將手放在了胸膛上，鄭重示禮，隨后看向身邊還在走神的露西亞。
“遵命，我的長官！”慢半拍的露西亞這才反應過來，也遲鈍地握拳放在平坦的飛機場上。
菲利烏斯點了點頭，沒有對露西亞的走神多說什么：
“我還要盯著九科這邊，后面的事情，就交給你們處理了，如果有意外情況，隨時向我匯報。”
郊外城市，某街區。
下午四點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加上衣著略顯破舊的稀疏人群和各種打著混合材料補丁的店面，和繁華的夜州中心城相比，這里簡直就是另一個拆遷區。
路面缺失的道路上，一輛輛中型卡車駛入了街道側面，一個個衣著不羈的強壯男子正將一些箱子從房屋內抱進卡車中。
“基本的事情就是這樣，在首領有任何新的情況匯報之前，看住這些‘物資’卡車。”
一只銀色的金屬手臂按住一個箱子，輕輕掀開，露出里面一包包透明袋子封裝好的白色粉末。
重新蓋上，他揮了揮手，一邊的幫派成員這才抱起箱子放進卡車中。
這是一個穿著怪異風衣的泰克改造人。
風衣呈灰黑色的質地，一塊塊拼接的外骨骼和風衣表面結合在一起，護住一邊的肩膀，尖尖的兜帽掛在男子身后，整體極為不對稱。一短一長的寬袖子里露出兩只反射著寒光的金屬手臂。
他的臉上帶著一塊金屬質地的防毒面具，臉頰一側裝載著一枚濾毒罐，聲音沒有經過特殊處理，但透過防毒面具的音調顯得非常沉悶空洞。
“明白，烏鴉先生。”留著臟辮的強壯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他旁邊。
“嗯，后面你就繼續駐守在這里，等待首領的消息…”
話還沒說完，他兜里的終端機發出一陣震動的聲音。
烏鴉摸出終端機，看著上面的消息。
“首領有消息了嗎？”臟辮男子打量著烏鴉的神色，不過由于厚厚的面具擋住，他什么都看不到。
“嗯…”烏鴉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緩，有些遲疑，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五輛卡車都已經就緒了，我已經將人員篩選完畢，等到最后這一輛的貨物裝載完畢，即刻就能出發。”壯漢說著，有些催促的意味。
“我知道。”烏鴉看著終端機，神情若有所思，“首領已經得到了九科的大部分人員名單和基本部署，這里再過一段時間就會遭到攻擊。”
壯漢聞言，神色變了變，但隨即就松懈下來：
“那我們現在就撤離，規避風險…”
烏鴉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言語：
“不要緊張，你這里不是主要據點，跑過來的也只有外圍組的傭兵而已。”
“是嗎？”臟辮男皺著眉頭，想要看看烏鴉手中的終端機上的消息，不過因為身份問題又不敢太過分。
“我有些別的想法。”烏鴉抬起終端機，將上面的內容呈現給臟辮男。
“名單上，來這里的不是傭兵團，但也不是普通傭兵。只有一個人，他叫灰狐。”
一副紅色獨眼的頭盔人出現在健碩男子眼中。
“我之前接過黑陵區那邊一個小活兒，就是干掉這個家伙，為此前段時間我收集了不少關于灰狐的情報，雖然直接目擊的情報和數據方面的信息都幾乎沒有，但是我知道，這家伙有套很特別的植入體。”
抓著終端機的大拇指輕輕點了點屏幕，那是一只裹著皮手套的手臂。
“植入體？這是…科技獵人？”壯漢有些愣神。
原來九科外圍組也有科技獵人？
“和我們一樣的泰克改造人。”烏鴉搖了搖頭，糾正了他的說法。“我之前盯了很久，但沒什么進展。組織內有變故我才趕回來，沒想到還是遇上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泰克改造人而已，想要干掉的費不了多長時間。”
烏鴉收回終端機。
“我記得你之前在組織內部申請了軀體改造和體表管道肌肉？”
“是的。”
“所以，我們遲點再走。”
“什么？！”臟辮男大驚。
“你的幫派掌握的是部分資金渠道，沒有任何重要數據，這里不會引起九科的重視。所以不用擔心灰狐有援軍。”
“你的改造剛完成沒多久，不想找人試試手？”
“這…”健碩男子遲疑。
老實說，他現在只想要早點跑路。
昨天和今天，整個城里風聲鶴唳，很多在夜州主城區范圍內的下屬黑幫和灰色資金鏈已經被九科全部拔除完畢，今晚就是總圍剿了。
他一個黑幫頭頭，并不愿意把命就這么賣給化纖，更何況白頭鷹下達的還是撤離命令，自然是越早走越好。
但沒想到，這個烏鴉居然還要留在這里？
“安排一下火力部署和自動機炮，然后用這個灰狐試試你的新裝備吧。放心，我會幫你。”
感受著烏鴉透過面具的冰冷凝視，健碩男子只能無奈地答應了下來。
略顯嘈雜的大雨透過墻壁傳入圖靈的耳中，隱隱還能聽到翻滾的小雷聲。眼前一片火花帶閃電的他正在將最后一塊緩沖內甲焊接完畢。
“打雷了？”
下意識望了望地下室上方后，圖靈將視線收回到眼前。
電焊管從幻肢爪心收了回去，圖靈將全套的緩沖內甲拼裝到自己的身上。
在主城區周圍位置采購了材料后，圖靈順便也弄了不少常規的加工工具，讓幻肢具備了基本的加工能力，比如眼前這個電焊。
感受到密集的包裹和貼合，外骨骼增殖而出，完成全身的包裹，圖靈略微活動了一番身體。
“基本沒什么問題。”
看了看穿衣鏡中一身漆黑的外骨骼，灰狐面具中央的紅色電子眼隨著他接入的視線上下動了動，再調試了一番外骨骼包裹狀況，顯得再對稱一些，圖靈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將帶著劃痕的全身鏡扔到了一邊的大號垃圾桶里。
“越看越煩…”
小聲嘀咕了一句，圖靈拿起一邊震動的加密手機，羅旺發來了幾條消息提醒他注意動手時間。
輕輕扭了扭脖子，圖靈的腦海中浮現出那99+的九科任務簡報內容。
現在有了處理器后，對于一些信息的處理非常方便，就像直接從信息容器中調取資料查閱一樣。
“簡報上的信息都是給外圍組傭兵做的，其中幾乎沒有任何關于‘化纖’干部和重要據點的任務 所以那些行動應該是九科本部在干。任務也明確給出了動手的時間點，這應該是一次大規模的圍剿行動。”
聽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圖靈換上一身膠質雨衣，將拉鏈拉倒鎖骨中央的位置，再將衣領小心翼翼地攤平成兩個一模一樣的三角形。
“所以這次賺外快表面上我是處于邊緣位置，但實際上整體涉及到的麻煩不少。不想節外生枝的話，我還是盡早解決掉就走。”
打定了主意，圖靈簡單收拾了一番，暫時解體外骨骼恢復正常狀態，提著裝有備用衣物的皮箱來到了客廳。
落地窗外，大雨反射著屋內的光澤大面積地落下，后院的狐貍整個身體都縮進狗舍里，露出一對眼睛瞄著屋內的圖靈。
“雨真不小…”
扭了扭脖子，圖靈扯了扯雨衣的領口，稍微規整地收緊了一些，跨上了門外的小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