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說得眾人有點發毛,若息壤當真失效,那些鑿齒、刑天和各種妖怪不就馬上沖了過來?變體者可能還有機會逃命,一般人類恐怕一天內就會死光。
葉瑋珊想了想,直接切入重點說:「張盟主,你希望我們幫你什么忙?」
張士科目光一亮說:「我們獲得的資訊,虬龍族如今居住在東北方、離這兒約四百余公里處的一個大湖中,但想深入到那種地方,我們的戰斗力明顯不足,若諸位能大力幫忙…」
「不干!」張志文忍不住搶著嚷:「今天就差點被山魈滅團!我們也打不過啊!」
「安靜點啦。」瑪蓮抓回他說:「這么丟臉的話也敢喊。」
「我還想說關我屁事呢。」張志文笑著低聲說。
「去你的,少學洛年。」瑪蓮好笑地輕拍了張志文臉頰一掌。
張士科仿佛沒聽到張志文的聲音,目光凝住在葉瑋珊身上說:「葉宗主,這可不是兒戲,是牽涉了所有人類未來的大事,就算你們不幫忙,我們也一樣會往東北探入…共聯剩下的三百二十五人全部死盡那又如何?就怕最后一人仍找不到虬龍族,那人類的未來該怎么辦?」
葉瑋珊皺著眉頭說:「那這十幾萬人呢?」
張士科見葉瑋珊似乎意動,目光一亮說:「四百公里,我等來回不須數日,讓大隊暫時在此等候即可,若能說動虬龍族保護,之后的行程必定安全無阻。」
「宗長,真要去啊?」張志文吐吐舌頭低聲問。
「對啊,真要去啊?」連瑪蓮也忍不住想問。
這次輪奇雅罵人,她皺眉說:「你們倆都別吵,讓宗長思考。」
張志文干笑說:「好啦、好啦,可是奇雅,讓我說一句正經話。」
「什么啊?」瑪蓮轉頭笑罵:「你也有正經話可以說?」
「阿姊怎么這樣?我也是很認真思索的呢。」張志文苦笑了笑,回頭瞄著張士科說:「這種危險的行程,洛年不去我可不敢去,盟主大叔,您沒先去說服胡宗沈先生,太不應該了。」
這話確實有三分見地,瑪蓮一樂,輕拍了拍張志文肩膀,表示贊許,這可把張志文拍得全身舒泰,直沖著瑪蓮傻笑,瑪蓮瞄了兩眼忍不住火大,又是一巴掌拍了過去。
且不管這兩人在后面打鬧,張士科聽到這問題,微微一笑,看著葉瑋珊說:「我以為,只要葉宗長首肯、白宗愿意出手,沈先生自會同行。」
這是什么話?葉瑋珊臉龐不禁微微泛紅,但這話也不似隨口胡言,如果白宗去了,那人…確實會跟去吧?他是為了白宗,還是為了自己?
「宗長?」奇雅見葉瑋珊低頭發愣,輕推了一下。
葉瑋珊回過神來,連忙定下心神,這才說:「張盟主,可否給白宗一晚時間思索、討論,明日再給諸位答復?」
「這是當然。」張士科點頭說:「打擾諸位了。」
「且慢。」沈洛年的上半身突然從凱布利中探了出來,輕飄飄地站起,他一面收起凱布利,一面沉著臉,不是很高興地看著這兒說:「我有幾句話說。」
「洛年沒睡!」張志文叫:「快來幫忙制止!」
「沈先生。」張士科也已站了起來,當下他用那看來十分有神的眼睛望著沈洛年,微笑說:「有任何指教,還請不吝賜告。」
「息壤排斥道息的能力,千年后效果才會逐漸消失。」會「算命」的沈洛年說:「如今飲食、呼吸無處不含細微妖質,千年過去后人類體質漸漸轉化,縱未修煉,也會恢復古時的強健,當能再度與鑿齒爭斗,不用擔心。」
「原來如此…」共生聯盟的三人有點意外地互望了望,張士科才說:「不知沈先生如何得知?」
「第二件事。」沈洛年不理會他的問題,接著又說:「闖入島中尋找虬龍,有多兇險就不用說了…萬一大家都死了,這十幾萬人怎辦?」說到這兒,沈洛年頓了頓,望著葉瑋珊等人說:「我是不在乎這些人死活,你們也是嗎?」
「呃…」這一點大家倒是都沒想到,葉瑋珊、黃宗儒等人其實都比沈洛年機敏不少,但畢竟他們看過的強大妖怪不多,一時還沒想到失敗的后果,沈洛年卻因為懷真的關系,不得不先計算死亡的可能性,當然先想到這一點。
被這么一提醒,葉瑋珊已經想通,馬上說:「洛年說得對,這十幾萬條人命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張盟主,共生聯盟若真為人類著想,尋訪虬龍族之事理當延后,先與我們合作把這些人護送到安全地方,到時要不要找虬龍族,還可從長計議。」
張士科似乎也找不出理由反對,而且最重要的是——若白宗堅持不幫忙,成功的機會未免太小,他正沉吟著,沈洛年又開口了:「第三件事。」
張士科這時可不敢輕視沈洛年的發言,心神一凝,抬頭說:「沈先生請說。」
沈洛年凝視著張士科說:「張盟主,你一心尋找虬龍族,當真沒有私心?」
張士科一愣,看著沈洛年的眼睛,竟有點不敢貿然回答這句話,兩人對視片刻,張士科終于說:「若要說有私心…我希望能在那英明的君主下,一遂我為世人造福的心愿。」
「靠!你想當宰相對吧?」瑪蓮嚷。
「嘖嘖。」張志文跟著搖頭說:「口才很夠當宰相了,剛剛把我們騙得一愣一愣。」
「我從不諱言自己有經國之志。」張士科似乎并不覺得兩人的明嘲暗諷刺耳,轉頭望著白宗眾人說:「我觀察已久,民主制度下,作秀總比做事有效,排在第一的永遠是選票,所有施政方針都不能與選舉利益相違背,幾乎沒法真正替人民做什么事…我確實期待能在明君下施展抱負,為民謀福利。」
看這人一臉正氣地這么說,瑪蓮和張志文兩人倒說不出話了,兩人身后卻傳來一句話:「說得很好呢。」
眾人回頭,葉瑋珊微微一愣說:「一心?」
卻是賴一心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停了練武,走到眾人身后,他正對著張士科說:「我覺得你的想法很棒,但是那個明君,一定要虬龍族嗎?」
張士科一愣說:「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比如說若有個無私心又聰明的人類呢?」賴一心說:「大家都聽他的,讓他當帝王管理一切,別世襲不就好了?」
「不可能嗎?」賴一心抓抓頭自語說:「找個好人不行嗎?」
這人又在胡思亂想…葉瑋珊剛嘆了一口氣,卻見沈洛年突然對張士科點點頭說:「你倒不像壞人。」
張士科倒沒想到被個毛頭小子這么說,不禁有點啼笑皆非,只好苦笑說:「多謝稱贊,沈先生還有問題嗎?」
「有。」沈洛年說:「北海周圍有仿佛縛妖派的人領著妖怪到處殺人這件事情,應該是你們各處散布的謠言吧?目的是什么?」
張士科一怔說:「竟有此事?我完全不知。」
「你說的挺像實話。」沈洛年哼了一聲說:「但這事情半年前就從上海、日本等地傳到噩盡島,你身為共聯盟主,又去過北海附近,完全不知豈不奇怪?」
張士科一怔,回頭看了看身旁的兩人,似乎有點難以置信。
沈洛年也望向何昌南以及那面無表情的中年女子陳青,最后沈洛年目光停在陳青臉上,開口說:「是妳散布的?」
陳青臉色終于微微變了變,皺眉說:「什么?」
「當真是妳。」沈洛年眉毛一挑說:「騙我沒用的。」
陳青眉頭皺起說:「我不懂你說什么。」
「騙人!」吳配睿首先叫:「洛年說的一定沒錯!就是妳,為什么要造謠?」她對沈洛年有種近乎崇拜的盲目信心,當下喊了出來,其實狄純也差不多,只不過她膽子太小,不敢跟著喊。
「對啦,洛年說是妳就是妳啦!」瑪蓮其實沒這么有信心,但卻有點唯恐天下不亂,跟著照喊,反正這次先喊的不是自己,奇雅怪不到自己頭上。
瑪蓮一喊,張志文和侯添良哪還客氣,跟著亂叫。
葉瑋珊好笑地回頭說:「又沒有證據,別這樣。」但這話中,也隱隱表示出她也相信沈洛年,只是不便直接支持。
沈洛年倒不窮追猛打,搖搖頭說:「不承認就算了,我只是想弄清楚原因而已。」
張士科轉頭看著陳青,緩緩說:「半年前就有這些消息?他沒說謊吧?我怎會不知?」
陳青遲疑了片刻,這才低聲說:「是我自作主張…我只是不想讓別人靠近那兒,該不至于對人有害。」
張士科眉頭皺起,回頭對沈洛年行禮說:「確實是本盟的不是…不知道對沈先生造成了什么困擾?」
其實也沒什么,只不過累得懷真跑去臺灣忙了兩星期,沈洛年想想搖頭說:「我只是好奇這謠言的原因…影響并不太大。」
「等等!」張志文叫:「還沒確定是假消息之前,我們那時在臺灣的十幾萬人都嚇得想逃命耶,那陣子每天都在趕著造船,怎么說影響不大?影響可大了!」
「真是抱歉。」張士科眉頭緊皺說:「我沒什么辦法補償諸位,若他日能留下這條性命,我會竭盡全力為人類謀福祉。」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當宰相嘛!」張志文拍腿說:「這哪算懲罰?」
「這臭蚊子,你還真刻薄。」瑪蓮忍不住哈哈大笑。
張志文倒沒想到開口罵人瑪蓮會這么高興,難怪沈洛年這么受歡迎!下次可得記得掌握罵人的機會。
「張盟主,抱歉。」葉瑋珊搖頭苦笑說:「他們只是愛開玩笑,我們其實并沒困擾太久,您無須在意,倒是剛剛的建議,希望張盟主仔細考慮。」
張士科思忖片刻后說:「葉宗主、沈先生的建議很有道理,我會和盟友仔細討論后,再作答復。」
三人有點狼狽地告辭后,葉瑋珊望向沈洛年,正想謝謝他適時出言提醒,卻見他走近眾人說:「最好別去。」
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洛年?」
「道息大漲后,我的感應能力就不很靈光。」沈洛年說:「一些獸性較重、野生型的強大妖怪,隱藏妖炁的能力都很強,就算百公尺內我也未必能感應。比如之前的白狼王、梭狪,還有今日的山魈,而這些妖怪常常都是無法溝通的,闖進去太危險。」
「洛年既然這么說,當然別去。」張志文贊成地說:「既然息壤可用千年,何必找人來管我們?」
「我也不很贊成。」賴一心也說:「人類的事情還是人類自己處理比較好,真找不到一個好人來當皇帝嗎?」
「還是民主制度比較省麻煩吧?」葉瑋珊沉吟說:「萬一選錯人,比較容易換下來,皇帝很難。」
賴一心笑說:「但剛剛聽起來,民主似乎真有點差勁耶?」
沈洛年好笑地說:「不然一心當皇帝吧?你最像好人。」
「我不行。」賴一心哈哈笑說:「我腦袋沒這么好,瑋珊倒不錯。」賴一心本來學著大家一起喊葉瑋珊宗長,但私下相處時葉瑋珊卻只肯讓他喊名字,整日換來換去,弄得他有點混亂,常常舌頭打結,最后干脆都喊名字,反正兩人關系特殊,葉瑋珊既然沒有意見,眾人也不便計較。
「又胡說了。」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對沈洛年說:「你別陪一心一起發神經。」
「我有辦法!」瑪蓮突發奇想地說:「我們找個想當的人讓他去當,萬一他亂來,我們就把他換掉!反正人類誰也打不過我們,引仙部隊又都聽宗長的。」
奇雅沒好氣地說:「不聽妳的話就被換掉,還算皇帝嗎?」
「呃…好像怪怪的。」瑪蓮有點尷尬地呵呵笑了起來。
「總之他們該會把這事往后延。」黃宗儒笑著接口說:「可以拖到高原區之后再考慮。」
這倒也是,眾人不再多說,紛紛散開,做著每日的演練功課,沈洛年則鉆回凱布利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