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這可是澳洲!只因為是張東方臉孔吧?沈洛年湊近換個角度看了看,卻剛好擋住了月光,反而看不明白,他連忙側頭讓月光再度映上少女面孔,仔細再看…媽的,好像真的認識,這人難道是…可是又好像不對…
而這么讓月光閃了兩閃,女子似乎感覺到異常,她微微瞇開眼睛,恰好面對面看到沈洛年在月光下的臉龐,沈洛年暗叫糟糕,正想掩住她嘴,殺了再說,卻見她迷惘中露出一抹甜笑輕喊:「洛年?」一面伸手把沈洛年往下一拉,兩人已吻在一起。
這誰啊?我跟妳有這種交情嗎?沈洛年吃了一驚,一下子不好下殺手,那女子一雙白皙的腿已纏上腰來,輕飄飄的沈洛年一個不穩,摔在女子身上,兩人唇舌接觸,身軀相擁,沈洛年雖然對女子不易動心,但身體機能既然正常,被碰觸依然會有感覺,當下頗有點頭昏腦脹,搞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女子吻著吻著,那股熱情不知被什么東西澆熄,突然停了下來…她驀然一把推開沈洛年,驚慌地說:「你是誰?」一面身子縮著坐起,用薄被掩住了自己的胸腿。
妳不是認識我嗎?沈洛年一呆,那女子仔細看了看沈洛年的臉孔也是一愣,驚駭地掩嘴說:「真是洛年?我以為是…夢…」
這女人夢到自己的時候都這么狂野嗎?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說:「妳…妳是…」媽的,糟糕,想不起來這女人的名字。
「什么事?」「干嘛啊?」「誰跑進來了?」
剛那兩聲一喊,其他女子紛紛驚醒,一個看似四十余歲的女子怒沖沖地點起懸掛的油燈,望過這面說:「我們警告過很多次,不準…咦?是…你是洛年小弟嗎?」
「真是洛年?」緊跟著好幾個女子都叫了起來,詫異地湊了過來。
沈洛年望著點燈那女子,張大嘴說:「妳…是…」
「認不出來了嗎?」那女子摸摸臉苦笑說:「仙化的效果消失之后,老得快了點。」
「妳真是…馮鴦大姊?」沈洛年總算叫出了名字,他四面一望,忍不住說:「小露也在這兒嗎?」
「開口就是小露,其他人都忘了嗎?」另外一個看似三十來歲的女子笑著白了沈洛年一眼。
這人名字真的也忘了,沈洛年結巴地說:「妳們…怎會在這兒…」
另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細腰長腿女子,目光望著最先那名年輕女子,似笑非笑地說:「小紅,妳剛和洛年干了什么?我好像有看到一點。」
對了…小紅…沈洛年想起來了,剛剛抱著自己的叫小紅,好像叫羅紅?
小紅似乎也還沒從驚訝復原,她紅著臉,詫異地說:「小珠…我以為是夢啦!后來才感覺好像太真實了…」
「妳不是和那個誰正在交往嗎?」另一名比小珠還年長的女子驚訝地叫:「就算是夢,好像也…」
羅紅一愣,神色透出慌急說:「這是作夢!作夢不算啦…不準說出去。」
「夠了、夠了。」馮鴦一揮手止住眾人的吵鬧,一面對其他不知道狀況的女子道歉,這才回頭對沈洛年說:「洛年小弟,我們到外面談吧。」
這五名女子,正是當初在噩盡島上,和沈洛年有過一段交情的酖族女巫,后來沈洛年把她們送回云南,并學會最基本的影蠱之術、得到云南品種的糞金龜影妖。
五人分別是馮鴦、洪萱、洪綠、昌珠與羅紅,當初噩盡島護衛沈洛年的六名女巫中,只有最小的艾露不在其中,而五人此時不知為何都已失去了炁息,連當初那總讓人感到歡喜的樂和之氣,似乎也已經消失了。
六人這時坐在只剩余溫的營火旁交談起來,沈洛年這才知道,當初四二九大劫過后,麒麟,也就是塔雅·藍多神化出原形,施術抵御了輻射的侵襲,帶著九名女巫與幸存的酖族人往南遷,眾人心慈,見人便救,妖怪看到麒麟與女巫又無法產生敵意,這么一路經過緬甸、泰國,路上帶著的難民也越來越多,在麒麟保護下,大批船只出海,航行過蘇門答臘、爪哇沿海,最后經過新幾內亞南端,繞過約克角,從庫克鎮上岸。
船隊這時已經聚集了近萬人,而這兒原住民聚落本就過著較原始的農耕生活,大劫后存活的人數也特別的多,單是約克角半島北區的原住民和游客,也有近萬人幸存,加上這批新難民,現在大都在庫克鎮附近定居。
「為什么麒麟…為什么塔雅·藍多神要帶妳們走這么遠?」沈洛年問。
「神說這塊大陸土地遼闊而獨立,大部分妖族對人和善,很少與其他地方的妖族沖突,一些具侵略性的妖族也很少到這來,可以安心住下,尤其是這地區的鶴鴕族,和人類關系最好。」馮鴦嘆口氣說:「沒想到才住不到幾個月,就有不講理的妖怪從北邊來攻打。」
「呃。」沈洛年一時不敢說自己是牛頭人那方的,頗有點不知所措。
「洛年小弟你怎會找來的?來找小露的嗎?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還有…」馮鴦一笑說:「怎會和小紅抱在一起了?」
「鴦姊。」羅紅紅著臉說:「我是不小心的,別這樣啦。」
長腿的昌珠和羅紅歲數較近,一向交好,不忍見她害臊,開口說:「哎呀,那時我和小紅還差點去夜襲洛年呢,難免嘛,當初只有洛年當我們是女人…我也常幻想和洛年那個啊,久了難免習慣…妳們知道的嘛?哦?」
但這番話說過去,倒是害得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看來都有點心虛。
當初受限于女巫的規矩,眾人中只有馮鴦可以開口,除艾露之外,都沒機會和其他幾人說話,沒想到這位小珠姊說起話來如此豪放…沈洛年有點尷尬,不想在這上面討論,岔開說:「妳們剛剛說仙化效果已經消失?所以現在不算女巫了?」
五女對看一眼,馮鴦點點頭微笑說:「因為女巫的工作已經結束,神到此處之后,問我們的意愿…要成為普通人的,她就收回微靈仙化的能力,希望保留著能力的人,她可以讓我們全靈仙化,然后幫她一點忙。」
所以其他四個人全靈仙化了嗎?沈洛年說:「協助她做什么?」
「神說要以光靈之術,到處去消除毀滅性的光…」馮鴦說:「我們也不是很明白這話的意思。」
除掉輻射的影響嗎?原來麒麟是和光靈立約?這可少見,沈洛年說:「逸姊、小露她們就去了?」
「其實大家都想留下,過看看普通人的生活,也想試著…和普通人來往看看…」馮鴦說到這有點不好意思,頓了頓才接著說:「但因為仙化效果消失之后,我們老化速度會比一般人快一點,數年后,會越來越接近原先的歲數,逸姊她們若失去仙化之體,恐怕壽命就剩下不多了…」
正常女子總會希望能和心愛的人度過一生吧?毛逸她們年紀太大,只好放棄這種可能…沈洛年想了想說:「那小露…她不覺得可惜嗎?」
馮鴦開口說:「我們也是有勸她…可是…」說到這,馮鴦又停了下來,似乎猶疑著不知該不該說。
可是什么?沈洛年看氣味不妙,也頗有點不知該不該問。
昌珠見沒人開口,突然插口說:「洛年,你那時…不是想借著咒誓之術找懷真小姐嗎?找到了嗎?」
怎么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沈洛年一怔說:「找到了。」
昌珠目光一轉說:「那…懷真小姐現在在哪兒?」
這時該怎么回答?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她離開了。」
眾人一聽,都愣住了,羅紅插口說:「不是可以借著咒誓找她嗎?」
想到不知多久才能見到懷真,沈洛年心情就不大好,而且這和現在的事情也沒關系,他皺眉搖頭說:「別問懷真的事了,小露怎么了?」
五女對望了片刻,馮鴦才說:「小露說她幫完塔雅·藍多神之后,想去找你,若變回普通人,不方便找你。」
沈洛年不禁一愣,找自己干嘛?
「還有,小露說…」羅紅跟著說:「你也答應了讓她找你。」
沈洛年一愣:「我答應?」
「不是嗎?」昌珠接口說:「她說你讓她放蠱了,她隨時可以找到你…而且你告訴過她,懷真小姐不是你的情人。」
媽的,那丫頭又沒講清楚!我哪知道蝴蝶是那意思?她到底在想什么?不過艾露也不在眼前,沒法找她算帳,至于懷真的事,當初自己確實這么說過,不過當時和現在卻不大一樣了…沈洛年不好多提此事,拉回正題說:「妳們現在正和這些妖怪合作?」
「對啊,洛年你怎會來的?又怎么進來的?你也認識這些鶴鴕妖嗎?」昌珠詫異地一連串問,跟著又說:「他們很好喔。」
看來輕疾會這么喊,就因為這兒的人如此稱呼?沈洛年說:「鶴鴕妖讓妳們…一般人類住這兒?」
「是的。」馮鴦接口說:「他們喜歡吃果實,人類種植的果實十分甜美,我們定期會送他們吃一些,他們就打獵來交換,和我們處得很好…這次他們告訴這兒的祭司,說有不講理的妖怪來打仗,希望我們幫忙治療,我們就派了些有醫療經驗的人來幫忙。」
聽起來不大對勁,怎么兩邊都說對方不講理?沈洛年想了想,終于說:「來攻打的妖怪,是牛首妖族,就是牛頭人,妳們在噩盡島上也見過的。」
「啊?」五女一怔,彼此互望說:「牛頭人不是挺好的嗎?」
「我其實是跟牛頭人來的。」沈洛年嘆口氣說。
馮鴦一驚說:「難怪他們說牛頭人似乎有人幫忙治療,怕這場仗打不完。」
「牛頭人也在擔心此事,所以我半夜跑來…沒想到遇到妳們。」沈洛年不好說自己本來準備殺人,看著五人說:「牛頭人說只是打算借道經過這兒,這些鶴鴕族卻不準,還說這陸地的妖仙都不會讓他們住…最后吵起來,鶴鴕族就說要趕牛頭人走,可是牛頭人已經沒地方可以回去,只好拼了。」
「咦,怎么可能?」昌珠說:「他們會不會騙你?說不定牛頭人其實想占領這地方?鶴鴕族很善良啊,個性也很單純,不可能騙我們的。」
「牛頭人喜歡吃的是草啊。」沈洛年攤手說:「這邊都是森林,要更往南才有大片草原吧?」
昌珠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皺眉看著其他人。
馮鴦畢竟年紀較長,思索了一下說:「牛頭人還有提到什么嗎?」
沈洛年想了想說:「好像這些鶴鴕,要牛頭人唱歌還是干嘛…牛頭人根本不會唱歌,覺得這些鳥為難他們,就生氣了。」
「歌?」馮鴦搖搖頭說:「不懂。」
「等等。」昌珠卻說:「以歌換歌嗎?」
沈洛年一愣說:「對,好像就是這么說的…小珠姊知道什么意思?」
「哎呀,這是這兒的傳統啊。」昌珠笑說:「彼此唱出描繪自己旅途與居住地的歌曲,交換著踏上他人生活地區的權利。」
「是這樣嗎?」沈洛年一愣,這樣聽起來不像惡意啊。
馮鴦也很意外地說:「小珠妳怎么知道的?」
「我也有本地的男朋友啊,說這是古老原住民的傳統。」昌珠聳聳肩說。
一旁羅紅詫異地問:「妳學會英文了?」
「不會啊。」昌珠搖頭說:「聊天時找人幫忙翻譯,就有提到這故事。」
羅紅皺眉說:「語言不通,這樣怎么談戀愛啊?」
「真是小孩子。」昌珠抿嘴笑說:「談戀愛的時候又不一定總在說話。」
羅紅好笑地說:「不然妳都在干嘛?」
昌珠嘻嘻一笑說:「這個嘛…妳真想聽嗎?」
「那個…」沈洛年實在不大好意思打岔,但眼看兩人越談越遠,只好硬著頭皮開口,一面說:「小珠姊,那不會唱歌怎么辦?」
「唱歌只是一個形容方式啦。」昌珠說:「就是用自己的語言,吟唱著自己的家園和經過的旅途,能聽起來好聽當然最好,不好聽也無所謂…原住民這古老傳統,大概就是妖仙們傳下的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洛年想了想又問:「那為什么說所有妖族都不會讓他們住?」
「真是這么說的嗎?」昌珠歪頭想了想說:「還是說…不會給他們土地?」
「唔…」沈洛年一愣說:「有點像這么說,經過幾次翻譯,我也不很確定。」
「這兒古老的習慣,走過的土地就屬于你的一部分了…任何人不能單獨擁有也不能給予,所以才用吟唱來交換經過權啊。」昌珠說:「當然不能給土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