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我只能簡略點說,嗯…該從哪兒開始說呢?」懷真沉吟片刻之后說:「你不覺得…仙狐一族的喜欲之氣很古怪嗎?存在著這種天成之氣,有什么用?」
對喔,自己怎么從沒想過這一點?虬龍的尊伏之氣,麒麟的樂和之氣,都頗有道理,但讓別人對自己涌起愛欲之念,麻煩反而會變多吧?沈洛年愣愣地搖頭說:「我不知道。」
「這種天成之氣,本來該配合著采補之術修煉的。」懷真緩緩說。
「啊?」沈洛年大吃一驚,當初自己還拿「采補」兩字開過玩笑…難道…
只聽懷真接著說:「以采補法修煉,收效甚速,但各異族精炁混雜,難以完全吸化,最后成就有限…頂多煉成妖仙。」
沈洛年一愣說:「妳是天仙…所以…」
懷真一字一句緩慢清楚地說:「如果不選采補之途,藉壓抑動情與喜欲之氣苦修,也是一法。但此法雖無止境,卻因逆天而行,動情時喜欲之氣異常強烈,心魔難以收束。一旦縱情破體,引入異種精炁,千萬年修行的道行就會散了…所以仙狐中能修至九尾天仙者,少之又少。」
「所以妳才不能有伴侶…」沈洛年雖然不很明白,卻大概聽得懂后半段。
「一般情況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你是特例。」懷真看著沈洛年片刻之后,低聲說:「鳳靈之體乃生命之源,至高極純,自然沒有異種的問題…若能納鳳靈精炁入陰,據此修煉百千年,會有很大的好處,說不定…說不定還能修成上仙。」
「那…那…不是好事嗎?」沈洛年想到過程,卻不免有些臉紅結巴。
懷真苦澀地搖了搖頭說:「你會死的。」
「啊?為什么?」沈洛年愕然問。
「我幽閉采補之力已逾萬載,萬一破戒,控制不住的…」懷真望著沈洛年說:「你死了,我也得死,那不是同歸于盡嗎?」
原來當初懷真說的「我們都會死」,是這個意思?難怪提到伴侶的事情她就火大…沈洛年吶吶地說:「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懷真搖了搖頭,嘆口氣說:「我每次動情,都是一次劫難…白澤說我下次動情恐怕難逃破戒之難,我這才一等三千年,想靠鳳凰換靈,取得時間縮短能力避過此劫,沒想到…遇上了你這臭小子。」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張大嘴說不出話來,卻見懷真凝視著自己,柔聲說:「你告訴我,我這個劫難,是不是真應在你身上?你真想害死我嗎?」
沈洛年自然是說不出話來,他望著懷真片刻之后才說:「我們快想辦法把這咒蓋掉或解掉,就算…就算害妳破了戒,也只是我死而已,妳還可以修煉成上仙,很劃算。」
「別說傻話了,就算真能解掉咒誓,我也不想你死啊!一直在一起不好嗎?為什么一定要我破戒?你忍不住…自己去找別的女人解決。」懷真說到最后,忍不住白了沈洛年一眼。
懷真畢竟不像人類女子這么多顧忌,既然喜歡上了,言語間就十分直接,沈洛年苦笑說:「妳不會吃醋嗎?」
「嗯…誰教我不能呢?」懷真側頭想了想才說:「只要每天都幫我抓抓就好了,不然我會生氣。」
只能抓抓?這樣豈不等于養寵物嗎?沈洛年不禁苦笑搖頭,想想這些事情倒不用現在研究,沈洛年嘆氣說:「那我現在該怎么做才能幫上妳?」
「你只要待在安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就好了。」懷真說:「也許要數年的時間我才能度過這次難關,這中間我也不能和你聯系,否則心靜不下來,得拖更久…若能順利度過,可以平安好一段時間,就能在一起了,之后我借著定期吸取道息修煉,千百年后,說不定…說不定…」
「說不定怎樣?」沈洛年說。
「別問了,過去也沒聽說過…」懷真搖搖頭說:「到時候再說。」
難道那最根本的問題,有機會借著修煉解決?沈洛年心情激蕩,卻不敢再問,望著那仿佛真人般的小小泥人,說不出話來。
「還有一件事情。」懷真定下神,看著沈洛年說:「你改一下輕疾的使用名諱,換個比較不容易被猜中的。」
「干嘛?」沈洛年一愣。
「我把輕疾給瑋珊了。」懷真說:「也讓她隨意送人。」
「改名是為了不讓她找我嗎?」沈洛年一呆說:「妳怎么又突然會吃醋了?」
「哼!」懷真突然想到不久前和葉瑋珊的對話,板起臉望著沈洛年說:「你和瑋珊做過什么好事?」
沈洛年一愣說:「什么?」
「還裝!」懷真咬著唇,瞪著沈洛年說:「瑋珊都招了!」
「哪有?什么都沒有!」沈洛年打死不肯承認,一面說:「剛剛才說不會吃醋。」
懷真沒有真憑實據,一時奈何不了沈洛年,不過她卻不相信沒事,只哼聲說:「我不是吃醋,我是怪你不告訴我!」
「我以后萬一有別的女人,難道相處細節都要向妳報告?」沈洛年哼聲說。
「對!」懷真停了兩秒,突然頓足說:「你真要偷偷去找別的女人喔?壞蛋!」
「要不然怎樣?不是妳自己叫我去找的嗎?」沈洛年不禁頭痛,女人當真是莫名其妙到極點的生物,連母狐貍都一樣,還好自己沒有天真到真去找女人。
懷真自覺理虧,愣了愣才嘟嘴說:「要讓我知道細節才可以。」
「去妳的。」沈洛年瞪眼說:「不干!」
「花心臭小子!」懷真忍不住罵。
「好了啦,等我真去花心了再吵也來得及。」沈洛年揮手說:「啰嗦死了。」
懷真噘著嘴好片刻,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不講理的壞蛋,明明有偷腥,最后為什么變成我的錯?」
「就說沒有了。」沈洛年搞不清楚懷真知道多少,不想在此處糾纏,拉回話題說:「剛說要改輕疾的使用名稱,是干嘛?」
懷真這才放過沈洛年,搖頭說:「因為我只會讓瑋珊找你,其他人不行。」
「什么意思?」沈洛年又不懂了。
「反正你改一個名稱,我會告訴瑋珊,但不讓她告訴別人。」懷真目光一轉說:「她偶爾有空會找你聊幾句…一些事情她要不要告訴你,就由她自己決定。」
「何必多此一舉?我和她有什么好說的?更不該瞞著一心。」沈洛年倒有三分不高興。
「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總不好呀…而且她該能體諒我的心情,不會整天想找你去冒險。」懷真說到這兒,瞪眼說:「尤其那個一心小弟是危險人物,絕不能讓他知道怎么找你。」
從這角度思考,懷真擔心的也有道理,沈洛年皺眉說:「那…要改成什么?」
「懷真的老公如何?」懷真噗哧笑說:「這樣就不能偷腥了。」
「喂!好丟臉耶,告訴瑋珊這種名字不好吧?」沈洛年吃驚地說。
「我開玩笑的啦,你還當真啊?」懷真掩嘴笑說:「我才不嫁你呢。」
「媽啦!」沈洛年惱羞成怒,厚著臉皮說:「等妳回來就知道,到時候由不得妳。」
「沒大沒小!放肆的臭小子!你想干嘛?」懷真紅著臉啐了一聲。
兩人對看了半天,都覺得好笑,懷真搖搖頭,這才接著剛剛的話題說:「這樣吧,你身體里面有鳳之靈、闇之力,叫你闇鳳沈洛年如何?」
「好難聽。」沈洛年說:「聽起來像是明嘲暗諷的暗諷。」
「這樣別人才猜不到啊。」懷真說:「不然就叫黑鳥沈洛年。」
「去妳的!更難聽。」沈洛年好笑地說:「闇鳳就闇鳳吧,反正只有妳和瑋珊知道。」
「那就決定啰。」懷真等沈洛年換好名稱,接著說:「等我閉關后,我也會改變名稱,免得你忍不住找我…我出關會主動找你的。」
「什么時候開始呢?」沈洛年問。
「大概還有十天左右吧…」懷真說:「我今晚再找瑋珊他們一次,幫他們一點忙,之后就離開臺灣,去我的秘密閉關處等待。」
沈洛年望望天空說:「下次月圓…差不多只有十二、三天,不再吸一次道息嗎?」
「就算能撐到那時候,我也不能去見你。」懷真臉龐微紅地搖頭說:「見到你那時…一定忍不住的。」
沈洛年不禁有點臉紅心跳,但仍嘴硬地說:「妳忍不住,我忍得住!」
「臭美!」懷真笑罵:「當我喜欲之氣漲到最高點的時候,你那半吊子的鳳體能力才擋不住,以為自己當真是鳳凰嗎?你這臭小子還差得老遠呢!」
「意思是妳這狐貍會變得很迷人嗎?我可不信。」沈洛年還真有點想見識見識。
「渾蛋臭小子。」懷真咬唇嗔說:「要是沒有這咒誓綁著,就干脆讓你試試看,看我把你吸干!」
「嘖,真敢講…其實這種吸干人的功夫我也會。」沈洛年想起自己制造骨靈的功夫,忍不住好笑。
「不跟你胡扯了,總是…總是得結束的。」懷真嘆了一口氣,望著沈洛年說:「我真的去了,你自己保重…別冒險,也記住絕不能來找我,我們一碰面,都會死的。」
沈洛年笑容收起,終于說:「我知道,妳…妳快一點。」
懷真輕應了一聲,兩人又對望了好片刻,這才結束了通訊。
眼看輕疾化為原來的模樣,沈洛年招招手說:「還是到我耳朵里吧。」
「好的。」輕疾又化為小小一團,跳上了沈洛年肩頭,鉆入耳中。
沈洛年這時也沒心情打獵了,既然沒法抓妖怪回去,明天早上抓條魚送去好了,他嘆了一口氣,身子一轉,向著東方高原處飛射而去。
同一時間,葉瑋珊和賴一心正并肩下山,走著走著,賴一心突然說:「好可惜。」
「什么?」葉瑋珊微微一愣,回過神來問。
「我說剛剛那個小女孩妖怪。」賴一心說:「要是她攻擊再有一點技巧,那就可怕了,可能打不過。」
「難道你想教她怎么揍你?」葉瑋珊好笑地問。
「呃…這可不行。」賴一心抓頭說:「但是實在很可惜,是不是因為太小了沒人教過她?」
葉瑋珊搖頭說:「你忘了?懷真姊說那兩個小女孩都有百多歲了耶。」
賴一心皺眉說:「那就怪了。」
兩人都不知道,山芷以人形搏斗的時間只有一個多月,無論是動作或運勁都十分生疏,若她當時忍不住恢復原形戰斗,賴一心可沒這么容易應付,畢竟山芷和羽霽玩鬧了百多年,也不是白打的。
「啊。」賴一心想想又說:「后來懷真姊有沒有跟妳說怎么分辨這種妖怪?以后若是遇到可得小心。」
「沒有提到。」葉瑋珊搖搖頭說:「晚上懷真姊還要來和大家見面,到時我再問一次。」
「懷真姊還要來?太好了。」賴一心想想又說:「看起來她不像有病呢…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葉瑋珊只隨口應了一聲。
她從離開之后,其實一直擔心著一件事情。看樣子懷真只是試探自己,其實不清楚自己和沈洛年吻過的事,剛剛自己卻一下心慌漏了口風,不知道會不會害了沈洛年?不過如果懷真和沈洛年真不是情侶,倒也沒什么害不害的…反而是一直忘不了那個吻的自己不好。
想著想著,葉瑋珊轉頭凝視著賴一心,自己選擇了這個人,應該沒錯吧,雖然樂天了些,脾氣可比那人好多了,但是為什么…這人似乎從不想…葉瑋珊想著想著,臉龐突然紅了起來,輕輕握住了賴一心的手掌。
賴一心回頭露出笑容,緊了緊葉瑋珊的手說:「有什么事煩心嗎?別擔心,問題都可以解決的。」
「一心。」葉瑋珊突然拉著賴一心停下腳步。
「嗯?」賴一心回過頭,面對著葉瑋珊說:「怎么啦?」
葉瑋珊臉龐微紅,看著賴一心:「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賴一心有點訝異,他睜大眼睛笑說:「我當然喜歡妳!如果說一遍不夠的話,還可以多說幾遍。」
葉瑋珊低頭微微一笑,想了想又有點羞澀地低聲說:「我好像沒對你說過,我…我為什么喜歡你…」
「好像沒有喔。」賴一心呵呵笑說:「沒關系啦,不好意思的話,以后再說也沒關系。」
「不,我要說。」葉瑋珊遲疑了一下,低頭緩緩說:「我剛知道你這人的時候,本來只是以為你是個人才,所以多留意了一下你在各處的表現,后來…從那次的柔道事件后,我才發現你這人膽子大得離譜,老是闖禍,雖說總是有驚無險,卻讓人忍不住想在旁邊留意、照看著…隨著時間過去,我才發現,我已經放不下你了,到現在…我…我沒辦法想象沒有你的日子。」說完這一串話,葉瑋珊不敢抬頭,只顧低頭看著腳尖。
賴一心雖不明白葉瑋珊為什么突然要說這些事情,但仍牽著葉瑋珊的手,和聲說:「若不是有妳在身邊,我也沒辦法這么放心啊,我也不能沒有妳。」
葉瑋珊搖搖頭,過了好片刻,似乎終于累積了足夠的勇氣,這才抬起頭說:「你…你真的也是沒有我不行嗎?我一直擔心,會不會只因為…只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才勉強和我在一起?」
「當然不是,妳怎會這么想?」賴一心直抓頭,難得有點慌張地說:「這種事情,我…一直不大會說,但妳真是想太多了。」
「那…如果你真的喜歡我,」葉瑋珊聲若蚊蚋地說:「為什么…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聽不見。」賴一心炁聚雙耳依然是聽不清楚,訝異地湊近詢問。
葉瑋珊囁嚅了半天,終于低聲說:「為什么…你只牽我的手?你…只把我當成妹妹嗎?」
賴一心一聽,不由得俊面發紅,吶吶地說不出話來,葉瑋珊更不用提了,早已經甩開賴一心的手,轉身往前奔了出去。
賴一心只傻了兩秒,連忙飛縱追上,輕輕扳過葉瑋珊的肩頭。而葉瑋珊也不掙脫,停下腳步低著頭不說話。
賴一心歪著頭從下往上看說:「妳頭這么低,我想親也親不到啊。」
葉瑋珊忍不住一把將賴一心推開,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你…你胡說什么,我又不是…不是這意思。」
賴一心讓過這一推,突然扭身欺近,一把將葉瑋珊擁入懷中。
此時兩人目光相對、鼻息相聞,過了好幾秒,葉瑋珊望著滿頭汗、僵在那兒的賴一心,忍不住低聲說:「你…再不…就把我放開。」
賴一心就算這方面特別遲鈍,也知道不能放,他結巴地說:「妳不…不閉上眼睛嗎?」
萬一閉上眼對方卻沒親不就很丟臉?葉瑋珊紅著臉說:「不要。」
那就不管了!賴一心鼓起勇氣,吻了下去,也不知道為什么,當四片唇黏在一起的那一瞬間,兩人都自然而然地閉上了眼睛,本來略顯僵硬的兩個身體,也漸漸放松、貼合,隨著手臂的交纏相擁,這一瞬間,世間除了彼此之外,其他人事物仿佛都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