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年說過,這世界道息還會繼續增加,也還會有更強大的妖怪出現。」葉瑋珊緩緩說:「而且就算我們現在勉強能合力抵擋巨刑天…也是因為洛年之鏡啊,別人可辦不到。」
「何宗現在建議大家留在臺灣耶。」瑪蓮說:「說要靠妖怪幫忙保護人類,妖怪沒事干嘛幫我們忙?我不信。」
葉瑋珊露出苦笑說:「其實我也不信,但是以前不信的事情漸漸被推翻了,我也不知道怎樣的選擇才對。」
「對不對我不懂啦,但是他們至少不要偷偷摸摸來陰的。」侯添良皺眉插口說:「這樣讓人亂不爽的。」
「我們離開后,也許他們就敢出面。」黃宗儒說:「藍姊心腸軟,不會拿他們怎樣的。」
「宗儒,你覺得他們會做什么呢?」葉瑋珊問。
「不知道耶,或者…影響現在花蓮的政治人物?」黃宗儒說:「那些人整天演講,又有群眾魅力,很容易把人民洗腦,而且誰也不喜歡搬去陌生的地方吧,既然有人出面保證安全,選擇相信的人一定是大多數,人們通常比較容易相信自己喜歡的說法。」
「啊?無敵大!」瑪蓮詫異說:「你意思是我們這趟回去,臺灣就沒人要去噩盡島了?」
「應該還是會有啦。」黃宗儒聳聳肩說:「多少就不知道了。」
眾人沉默中,張志文笑說:「沒人要去那不是剛好?只要再跑一趟就可以在噩盡島住下了。」
「蚊子說得也對。」瑪蓮皺眉說:「他們既然不怕死,還管他們干嘛?」
「如果我們也相信何宗的話,又何必搬呢?」葉瑋珊嘆口氣說:「如果不信,又怎能扔下其他人不管?」
「嗯,瑋珊說得沒錯。」賴一心露出笑容說:「我們當初決定加入道武門白宗,就是為了在危難的時候能盡一份力,如果只求自保,就愧對那些我們吸入體內的妖質了。」
「我們去噩盡島也不是去養老啊…」張志文聳聳肩說:「噩盡島上的人們,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開始被鑿齒攻擊,一樣都是保護,我寧愿保護相信自己的人。」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葉瑋珊目光一轉說:「奇雅,妳覺得呢?」
「保護誰都好。」奇雅說:「當然,為討厭的人拼命總是比較不愉快。」
這話的意思是…奇雅也贊成張志文的看法,寧愿早點去噩盡島?葉瑋珊正沉吟著,黃宗儒突然說:「若真能不搬的話,其實不搬比較好,噩盡島上生活比較困難。」
「會嗎?」葉瑋珊說:「他們不是說土地挺肥沃的?大部分東西都可以種。」
「但礦產不易取得。」黃宗儒說:「要挖透息壤土,直到過去的海床以下才能采礦,不只困難,也難以探勘…現在又只能靠人力開挖,東方高原區息壤堆起了千百公尺,很難挖,往西走又太危險,萬一以后人變多,連菜刀、鐵鍋用的金屬都不夠,那怎辦?」
這一點倒是沒想過,缺乏礦產的影響有多大,這群少年男女也不大清楚,沒想到黃宗儒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可是都已經搬了一趟了,難道把那群人再搬回來?
眾人思考的同時,吳配睿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忍不住說:「怎么…都沒人要問我的意見?」
這話一說,眾人不禁笑了出來,瑪蓮哈哈笑說:「小睿妳很好笑耶,想說就自己說啊。」
「有什么奇怪的,也沒人問我啊。」侯添良瞥了吳配睿一眼笑說。
「反正阿猴哥本來就都沒意見。」吳配睿嘟著嘴說。
「也是啦。」侯添良呵呵笑說:「大家都比我聰明。」
葉瑋珊莞爾說:「小睿妳怎么想?」
「我覺得喔…」吳配睿得意地說:「應該聽洛年的…或者懷真姊的。」
葉瑋珊一怔說:「他們不在啊。」
「但是洛年和懷真姊當初都贊成搬啊。」吳配睿說:「那就代表留著有危險,該搬,而且離開之前,洛年提到何宗的事情時,也沒說不用搬。」
這也太沒根據了吧…小睿似乎還是孩子氣了一點?葉瑋珊正不知該怎么回答,吳配睿已經接著說:「以前我還沒加入白宗…就是大家都相信打得過妖怪的時候,洛年就一直說妖怪以后會很強,大家都會打不過;我們要來噩盡島的時候,他也說很危險不肯來;雖然后來還是來幫我們了,還有息壤的事也是…反正我覺得他都沒說錯過,所以我投洛年一票。」
大伙兒聽得一愣一愣,瑪蓮突然詫異地說:「小睿妳是不是喜歡洛年啊?」
「不是啦!」吳配睿紅著臉跺腳說:「人家很認真的!」
「妳要是變心了無敵大會傷心的喔。」張志文嘻嘻笑著開玩笑。
黃宗儒對這種玩笑也聽慣了,搖搖頭沒說話;吳配睿則瞪了張志文一眼,嘟起嘴說:「洛年根本不喜歡我。」
「妳怎么知道?」張志文順著話尾說:「他還特別兩次幫妳加入耶,他現在和懷真姊分手了不是嗎?大好機會啊。」
「哼!不用了。」吳配睿想起老張排骨飯的往事,嘟起嘴說:「他對我沒興趣,我以前就問過了。」
瑪蓮好奇地說:「妳怎么問的?」
吳配睿一怔,這才發現說溜嘴,她有些尷尬地紅著臉搖頭說:「別問了!瑪蓮姊。」
「咦?」侯添良詫異地說:「你們難道當真交往過?」
「沒有啦!」吳配睿頓足說:「不要問了,再問我要進去了。」
大伙兒知道吳配睿臉嫩,不好催逼,但又不禁想把這個故事套出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正不知該如何誘拐吳配睿松口時,上方突然傳來一道柔美的女聲:「小睿,我也好想知道耶…」
眾人一驚抬頭,下一秒鐘,每個人都張大了嘴,一起嚷了起來:「懷真姊!」
那人正是懷真,只見她穿著件白色連身長裙,輕飄飄地坐在上方桅桿的橫木上,笑咪咪地看著大家。
眾人大喜之余,突然想到,不過前一剎那才提到她和沈洛年分手的事情,她應該聽到了吧?這下可尷尬了。
一伙人不但知道兩人不是姊弟,還認為兩人曾交往又分手的事,沈洛年并沒告訴懷真,她剛剛在上方聽到,確實有點意外,不過她也不多問,飄下桅桿落在眾人身旁,一面笑說:「洛年要我來幫忙的,你們都好嗎?」
難道這兩人又復合了?但這話就連最憨直的侯添良、瑪蓮也不敢問,每個人都表情古怪地互相偷瞧,懷真看看眾人不開口,目光一轉,微笑說:「怎么都愣住了,不歡迎我嗎?」
如果拿對八卦有興趣的程度來排名,賴一心應該算是這群人中最低的一個,他首先恢復正常,開口笑說:「懷真姊,當然歡迎啊!妳和洛年一樣,都感應不到炁息,嚇我們一跳。」
「懷真姊…那個…」瑪蓮吞了一口口水說:「是…洛年要妳來的?」
「對啊。」懷真一笑說:「因為聽說你們可能會有危險。」
「什么危險?」葉瑋珊訝然問。
「洛年聽人說,有群很喜歡殺人的厲害妖怪出現,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現臺灣。」懷真眨眨眼說:「如果我猜得沒錯,那種妖怪恐怕很強,你們最好盡快帶著人躲回噩盡島。」
有這種事?眾人都吃了一驚,雖然不明白懷真和沈洛年怎么知道的,但就像吳配睿所說,懷真和沈洛年,過去說過的事情幾乎都應驗了,不信也難,賴一心大驚失色地說:「不可能啊,船隊至少還要運四、五趟,得花半年…不,十個月的時間。」
「我剛聽你們提到…有人不想走,不是嗎?」懷真說:「讓那些人留著,其他的人一次走,船不夠就趕在兩個月內做起來,就可以一起出發。」
「懷真姊,不行啊。」賴一心睜大眼睛說:「那留下的人怎么辦?」
「一心小弟,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懷真微嘆說:「如果來的不是妖怪,是…那個什么…啊,炸彈!假如預計會來的,是某種很大很大的炸彈呢?」
賴一心不大明白懷真的意思,一呆說:「懷真姊,什么炸彈?」
「比如說,明知道有個大炸彈要爆炸,但有人不相信,因此不肯走,你干嘛留下陪死?」懷真說。
「可是炸彈不是妖怪啊。」賴一心呵呵笑說:「妖怪還可以試著應付看看。」文心組整理。
「干嘛找自己麻煩?一樣會死的。」懷真頗有點不高興,若非喜欲之氣效力大減,這死小鬼怎么會這么不聽話?
難得看到懷真生氣,眾人都有點意外,葉瑋珊見狀,打圓場說:「一心,如果真有強大妖怪來犯,我們也可以盡量倡導,讓大家相信我們啊。」
「那樣的話,船就會不夠吧。」賴一心抓頭說。
「所以你一定要陪死就對了?」懷真白了賴一心一眼:「還是你以為自己可能打得過?」懷真一面忍不住想,要不要找羽麗或山馨來教訓一下這小子?就怕她們下手不知輕重,萬一不小心搞死了麻煩…
「可以的話,我倒真想挑戰看看,但那不是重點。」賴一心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只是認為,在那種場合總有點事情是我可以做的,要我什么都不做就這樣離開,實在不行。」
算了,這講不聽的笨蛋,若確定真有妖怪要來,到時候偷襲打昏帶走便是。懷真目光掃過其他人說:「你們呢?和一心一樣嗎?」
「這是公事,懷真姊。」奇雅接口說:「我們雖會討論,但做決定的是宗長,您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問瑋珊就對了?」懷真一笑轉頭,看著葉瑋珊說:「瑋珊若是決定要走,一心小弟也得聽話,是不是?」
理論上是這樣,但…葉瑋珊尷尬地說:「懷真姊,反正還有時間,讓我們商議一下好嗎?」
「好吧,我也去確認一下是不是真有這種妖怪,免得你們心存僥幸…你們討論幾天之后,我再去找你們問結果。」懷真側頭想了想說:「我已經去那小島…去臺灣逛過了,人群聚集的東岸城市港口,又多了不少船,不過木料有點不足,附近似乎都砍光了,我幫你們弄些木頭建船吧。」
「懷真姊怎么弄啊?」瑪蓮好奇地問。
「找人幫忙啰。」懷真對眾人一笑,身形緩緩飄起,似乎準備離開了。
「懷真姊。」葉瑋珊忙叫。
「怎么?」懷真凝止下來,回頭看著葉瑋珊。
「那個洛…洛年…」葉瑋珊遲疑了一下,似乎說不出口,吳配睿見狀搶著開口說:「懷真姊,洛年不來幫忙嗎?」
「我既然來了,他就不會來的。」懷真的笑容帶著點苦澀,輕嘆一口氣,搖頭說:「我們現在不方便碰面。」
看來還是分手了,吳配睿吐吐舌頭退了回去,不敢再問,葉瑋珊可也有點尷尬,暗暗自責,怎會突然結巴起來,這樣豈不讓人以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對了。」懷真目光一轉,看著葉瑋珊說:「洛年有教妳遠距離聯絡的方法嗎?」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他說…懷真姊不想教人。」
「是嗎?」懷真露出一抹笑容,側頭自語說:「臭小子倒還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葉瑋珊沒聽清楚,詫異地說:「懷真姊?」
「沒什么。」懷真湊近,露出笑容低聲說:「那個法門現在不能教,等天下太平了才教妳。」
天下太平指的是他們兩人的關系嗎?懷真是防著自己嗎?總是想太多的葉瑋珊不禁有點尷尬,只能低頭說:「多謝懷真姊。」
「我先去臺灣等你們。」懷真對眾人揮了揮手,緩緩飄起,向著西邊臺灣的方向飛去。
看著懷真緩緩飄離遠去的身形,眾人一時都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張志文突然開口笑說:「我似乎也可以先飛去臺灣喔,省得在海上慢慢漂。」
「去啊。」瑪蓮哼了一聲,白了張志文一眼說:「懷真姊還沒走遠,來得及追上。」
「不了,留在這兒比較快樂。」張志文嘻嘻笑著,眼睛一轉,看著瑪蓮說:「阿姊妳在吃醋嗎?」
瑪蓮一愣,隨即開口罵:「死蚊子臭美!」跟著拔起刀,對著張志文直砍,張志文連忙縮著脖子逃命,兩人一追一逃,一下子跑不見人影。
反正張志文真要躲的話,瑪蓮很難砍到他,倒也不用太擔心,眾人不理會那兩人,彼此望了望,賴一心忍不住說:「你們真的…都覺得該扔下那些人嗎?」
奇雅看賴一心一眼,語氣平淡地說:「就算是,你會改變想法嗎?」
賴一心想了想,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希望不要扔下任何人。」
眾人沉默了片刻,黃宗儒才緩緩說:「一心說得也有道理,不過白宗是一個整體,拆開來就什么都做不到了,每個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有爭議的時候自然該由宗長決定。」
賴一心怔了怔,回頭望向葉瑋珊,見她也正擔心地看著自己,賴一心只好干笑說:「我會照妳決定做的,但是我們先好好商量一下,再決定好不好?」
葉瑋珊不禁苦笑,就算自己拗得過賴一心,難道忍心看他不快活?就算賴一心被說服了,難道真不管那些留下的人?那可是幾萬條性命啊…但若真如懷真所言,敵人是十分強大、無可抗衡的妖怪,若貿然留下,除了陪死,真的沒有其他意義。
可真是兩難,現實人生不像在學校里考試,總沒有標準答案…葉瑋珊轉頭望著海面,緊皺著眉頭,輕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