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兩小一前一后,繞著這片山崖跑了起來,焰丹見狀,一面活動著嶄新的身軀,一面說:「懷真姊姊,我們可以離開這邊了嗎?在這兒身體不舒服,沒有力氣。」
「不舒服!」羽霽聽到也跳了過來。
「不蘇虎!力氣!」山芷跟著嚷。
「不、舒、服啦!」羽霽回頭罵。
「不、屬、斧啦!」山芷擠到沈洛年身后扮鬼臉,跟著跳上沈洛年的背,摟著他脖子。
「先去幫她們找衣服吧?」既然是小鬼模樣,沈洛年也不太介意了,他搖頭說:「這樣光屁股成何體統?」
「嗯。」懷真進屋提那一包寶物,一面說:「下面這村子東西也不多,我們去檀香山找看看吧。」
「快走快走!」羽霽嚷著,她聲音十分清亮,也可以說高音刺耳,很難忽略。
「走走!」山芷已經繼續往上爬,爬到了沈洛年后腦勺,坐在他肩膀上,把沈洛年腦袋整個抱在懷里,她這才發現身體變小之后,纏起沈洛年滋味又不相同,忍不住一面亂咬一面咯咯直笑。
沈洛年連眼睛都看不見了,這樣怎么走?他輕拍山芷兩下說:「小芷快下來。」
「黑!」山芷不理會沈洛年,突然御炁而起,就這么抱著沈洛年腦袋往空中飄。
她喊的是「飛」嗎?懷真不禁笑了出來,搖頭說:「就這么抓著洛年去嗎?」
「亂來!」沈洛年道息往外一泛,逼得山芷妖炁散失,渾身一軟,她嚇得連忙松手飛開,一面啊呀亂叫。
「別胡鬧了。」沈洛年飄在空中,伸手給山芷笑說:「來,拉著我跑。」
山芷繞了兩圈,這才有點畏懼地伸出小手,握住沈洛年的手。
「他做了、什么?」羽霽好奇地飛過來問。
「沒了!」山芷睜大眼說。
「什么沒了?」羽霽詫異地問。
「力、力氣!」山芷左小手握著拳頭比了比說。
懷真怕扯下去露出破綻,對焰丹招手說:「小丹來拉姊姊,我們快去找漂亮衣服,看誰先到檀香山。」
「載跑!」山芷拉著沈洛年,率先沖起,向著東方飛去。
「飛行不叫賽跑啦!笨小芷!」羽霽一面嚷,一面御炁騰空,抄到最前面去,領先而行。
焰丹雖然沒這么孩子氣,卻也不肯認輸,當下帶著懷真往前直沖,只見五個大小人形,就這么手牽手,向著東方的海島飛去。
約莫半個小時之后,下方港口,一大群陌生的船隊,從出海口向港內駛入,港口小鎮的人們不禁有點意外,一個多月前,夏威夷存活的人們都已經遷移完畢,返回亞洲接人的船隊,應該沒這么快抵達才對,而且這些船只的造型也很陌生,卻不知道是哪兒來的?
眾人雖然疑惑,但大劫過后,看到其他的人類,不免欣喜,大多數的人都往簡陋的港口奔去,想看清來訪的人物,幾個留守的變體部隊,更是迅速集合、登上碼頭,要分辨清楚來訪者的來意。
只見大小船群一艘艘登港,為首的一艘木造大船,船頭上站著一群年輕男女,幾個眼尖的遠遠一看,嚷了出來:「是葉宗長他們!白宗的!」
這兒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曾被葉瑋珊等人所救的可可山難民,其他人也知道,當初歐胡島三處人群,正是靠著這些白宗年輕人才能串聯在一起,每個人都知道他們能力高強,足以應付強大妖怪,當下眾人歡聲雷動,紛紛擁上,霎時港口擠滿了人群,熱鬧非凡,已經遷移到附近山地上的人們聽到消息,也紛紛下山。
這群人,正是遠從臺灣行駛來的第一批船隊,在葉瑋珊等人保護下,終于抵達噩盡島。
葉瑋珊帶著白宗精銳,本預備到此殺出一條道路,登入高原,沒想到在這東北角道息微弱處,找到這個天造地設的港口,可以讓人類的船只直接上岸。
岸上的房舍、人們的服裝雖然看來十分簡陋,但這也是理所當然…自己船上的人們一樣蓬首垢面、十分狼狽,畢竟大難過后,大部分東西都在火中焚毀,連象樣的衣服都沒幾件。
臺灣的船只一艘艘地靠岸,這整批船隊的領導人倒不是葉瑋珊等人,臺灣臨時政府派出負責代表的人物,一路上管控船隊的航行,并準備和這兒的領導人物洽談。
按理來說,應該先談妥之后,船上的人才能下船,但這船隊畢竟不是幾艘大船而已,許多中型、小型的帆船,一路上飽受風浪之苦,看到陸地哪還忍得住,紛紛靠岸登陸,一有人動作,誰也忍不住了,人人往岸上跳,霎時港口一片混亂,而岸上人們大多使用英語,下船的人們則多說中文,兩方交談只能比手畫腳,更是吵鬧。
白宗眾人倒不急著下船,瑪蓮看著港口一片亂,好笑地說:「這是怎么回事?好像沒妖怪可打?」
「沒妖怪就太好了。」黃宗儒說:「多虧瑋珊和奇雅輪流上空中查看,發現這附近有漁船出沒,不然要找到港口可不容易。」
「其他的事情應該不用我們管吧?」瑪蓮哼哼說:「那些愛選舉的老頭不是搶著管事?」
「阿姊小聲點,人來了。」張志文湊近說,瑪蓮一轉頭,卻見一個穿著軍官制服、充滿朝氣的雄壯短發青年正往這兒奔來,她輕哼了一聲,倒也不說了。
「葉宗長,大家好。」那青年遠遠就對著眾人打招呼行禮,十分客氣。
葉瑋珊認得此人,點頭說:「印上尉。」
那人忙恭謹地說:「不敢當,宗長叫我晏哲就好了。」
這趟旅程中,葉瑋珊施用引仙之法,將其中一個隨艦連隊的官兵引仙,這部隊的實際領導人,就是這位印晏哲上尉,聽說他本來只是個少尉排長,但四二九大劫過后,無論是軍官、士兵都十分缺乏,臺灣臨時政府一面招募民眾加入部隊,一面提拔原有的官兵,他這才年紀輕輕就當上上尉,而也許是運氣不錯,恰好成為這批引仙部隊的連長。
至于李翰那一隊數百人,當初一開始成立的時候連政府組織都沒有出現,隊員中有兵有民、有男有女,并沒有正式編制,所以李翰才暫時被稱為隊長,畢竟當時百廢待舉,誰也沒管這么多。
葉瑋珊見印晏哲這么說,微笑說:「上尉別客氣,請問有什么事情嗎?」
印晏哲點頭說:「中校說請港口那兒的組織派人上船了,請宗長入艙,和這兒的臨時負責人一起洽談。」
「朱中校去談就好了。」葉瑋珊搖搖頭說:「請轉告中校,盡量按照計劃補充食水,我們三日后返航,我擔心臺灣的狀況。」
「宗長。」印晏哲頓了頓低聲說:「如果您真的不想去,請白宗某位前輩當代表也不錯啊。」
「沒有必要的話,還是算了。」葉瑋珊搖頭微笑說:「我們大多人都才十幾二十歲,不懂這些。」
「這個…」印晏哲回頭看了看后方無人,才說:「我知道宗長不在乎名位,但大多數人都覺得,我們白宗在這些場合缺席有點可惜,現在這個時代,不能用過去那種做事方式了。」
葉瑋珊微微一怔,不大明白印晏哲的意思,只聽他又說:「宗長也許不知道,我們這些自愿成為引仙者的部隊,都相信宗長所言,認為妖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但上面那些人卻不愿相信,總打著能拖則拖的想法,若不是那時出現了大群狗妖聚集攻擊,這次的船隊就未必能順利出發,更未必會同意建立這批引仙連隊…而如果這邊如同宗長所言,是暫時沒有妖怪的地方,那些人說不定又會想岔了,我們身為軍人,不方便插嘴,如果白宗也不派人,那…」
「就算是這兒,隨著全球道息量的增加,未來道息一定也會增加,可能也會出現妖怪…」葉瑋珊沉吟說:「我們只是估計,這附近將是全球道息量最低的地區,不代表可以永遠安心。」
「果然如此。」印晏哲忙說:「這些話,還是要宗長來說比較妥當。」
葉瑋珊思索片刻之后,望著賴一心說:「我們走一趟?」
「嗯。」賴一心點頭說:「我陪妳去。」
「奇雅,這邊麻煩妳了。」葉瑋珊說:「如果我太晚回來,你們就先開始。」
「知道了。」奇雅點頭。
葉、賴兩人,當即隨著印晏哲往船艙內走,和那些臺灣派來的代表們會合。
等三人走遠,瑪蓮突然抓抓頭說:「我不討厭那個姓印的,但他干嘛開口閉口就說我們白宗?他們什么時候入白宗的?」
「也不算壞事。」奇雅說。
「啥?」瑪蓮聽不懂。
「阿姊。」張志文說:「多點人把我們當自己人,也不錯啊。」
「這樣喔?」瑪蓮瞄了張志文一眼說:「原來如此。」
「奇雅姊。」吳配睿好奇地問:「宗長說要我們先開始做什么呀?」
「你們看。」奇雅指著河道西面的妖藤說:「那種植物,以后會往東長。」
「為什么?」瑪蓮問。
「因為道息。」奇雅說。
「啊?道息怎么了?」瑪蓮聽不懂,大皺眉頭。
「因為道息逐漸增加,那種植物適合生長的地方會變。」張志文接口笑說:「所以人類能安全生活的地方也會減少。」
奇雅一向不愛說話,有人幫忙解釋正好,當下點頭說:「就是這樣。」
「靠。」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我知道你比阿姊聰明啦。」
「沒有啦、沒有啦。」張志文嘿嘿笑說:「哪里比得上阿姊。」
這一個月來,張志文還是有事無事找機會就獻殷勤,瑪蓮無論是怒罵、責問,張志文卻打死不肯承認別有所圖,就算不理他,他也一樣會纏上來,瑪蓮本就是憋不住的性子,眼看拿張志文沒轍,也只好隨他去了,久而久之,倒覺得這賴皮小子挺好笑的。
所以此時瑪蓮只笑著輕哼一聲,不多理會張志文,回頭對奇雅說:「所以呢?瑋珊…呃,宗長想干嘛?」
「剛靠岸時,宗長說這下面空間太小,臺灣來的人,說不定得往高原上搬。」奇雅說:「宗長想趁這兩天補給,把上面地勢探勘清楚。」
眾人這下都明白了,這附近道息低迷,無論是變體者還是引仙者,能在這附近自由引炁活動的,只剩下身懷洛年之鏡的白宗眾人,那高原地形看來險峻,若讓一般人攀爬探勘自是大費工夫,若由白宗等人來查探,確實不需多久時間。
眾人看著高原區商議的同時,另外一面,剛走入艙中的印晏哲,正對葉瑋珊低聲說:「宗長,到了這兒,部隊大伙兒似乎都沒什么精神呢。」
「因為道息不足的關系。」葉瑋珊說:「你們身體都已經仙化,會感覺到道息變化,不只是引仙者,變體者也會感覺比較沒精神,甚至比你們還嚴重。」
「嗯,我知道。」印晏哲有點遲疑地說:「只沒想到連變形都辦不到,這樣可能擋不住槍彈?」
「擋槍彈?」葉瑋珊微微一怔,沒聽說過妖怪使用槍械。
印晏哲遲疑了一下才說:「我看港口那兒的士兵都配有槍械…我們船隊攜帶的火力并不多,萬一起了沖突…」
「印上尉,你們的力量、速度等基本素質,其實比一般變體者強。」賴一心幫忙出主意:「萬一敵人使用槍彈,要想辦法近身攻擊。」
「嗯。」印晏哲點頭說:「這是理所當然,只不過對方萬一陣勢整齊,那就很困難了。」
「有道理。」賴一心沉吟說:「也許準備一些煙霧彈是個好辦法…」
「你們也真是的,港口的人干嘛和我們起沖突?」葉瑋珊搖頭說:「我們又不是來侵略的。」
「宗長說得是。」印晏哲尷尬地說:「大家都是落難者,當然不會,是我杞人憂天。」
「別這么說。」葉瑋珊對他微微一笑,表示無妨,但其實她心中卻有些心驚,自己從沒把其他人類當成妖怪一般的假想敵,難道是自己太天真了嗎?
三人進入船艙,走近那小型會客室的時候,印晏哲搶著打開艙門,一面說:「白宗葉宗長到了。」
不需要唱名吧…葉瑋珊不禁有點尷尬,和賴一心一前一后往內走,兩人目光一轉,卻見房中坐著五人,其中三人是臺灣那兒派來的,分別是這艦隊的實際領導人朱清上校,以及分屬兩個政黨的臨時代表——丁樹豪與陳淑妃,據說這兩個新成立的政黨還沒找到彼此不同之處,最近主要爭執的是誰比較愛臺灣,每天都有人在廣場召集群眾,拉直了喉嚨辯論演講、互揭過去瘡疤。
另外兩個背對著門口的一男一女,想必就是港口組織的代表了,此時那兩人正起身轉頭,回頭望向走入的三人。
兩方目光一對,葉瑋珊和賴一心不禁一怔,那兩人都不是生面孔,男的英挺帥氣,滿面笑容,是當初道武門中常隨著呂緣海的英俊秘書周光。而那女子美艷修長,明媚動人,竟是當初率隊脫離白宗、加入道武總門的劉巧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