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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二章 那種姿勢實在太令人害羞

  快步走過兩個路口,沈洛年突然一怔,轉過頭,卻見旁邊一條小巷口,穿著及膝連身小洋裝的懷真正探頭出來,對著自己笑。

  「怎么跑來了?」沈洛年走近說:「干嘛躲在這里面。」

  「躲起來省得被人搭訕。」懷真蹦出巷子,挽著沈洛年手臂說:「我不放心你呀,有遇到妖怪嗎?」

  「嗯,殺了幾只小妖怪。」沈洛年望望周圍人們羨慕的眼光,低聲說:「這匕首還不錯,就是太短了,比較大只的妖怪切不進去。」

  懷真眼睛轉了轉,嘻嘻笑了笑,卻不說話。

  「干嘛?」沈洛年上下瞄了瞄懷真說:「又有事情瞞我。」

  「反正說謊會被你看出來,不如不說。」懷真笑著說:「太短的話,就一路切過去啊,把它分尸。」

  「說得倒簡單,現在這種都是只有微弱妖炁、沒智慧的小妖怪,打散了就沒事。」沈洛年沉吟說:「若是全身充滿妖炁,比如鑿齒那種,不知該怎么應付。」

  「一種辦法就是直接吞到肚子里面煉化掉!」懷真說。

  「我可沒有妳這么大的喉嚨。」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不然就一步步擊散啰。」懷真想了想又說:「其實每種妖怪都有妖炁集中的中樞處,打散了,其他的妖炁也會因為失控而散逸消失,只看你知不知道它的要害在哪兒。」

  「喔?」沈洛年有點意外,望了懷真一眼。

  「不準看。」懷真伸手掩住了沈洛年的眼睛,一面說:「若有一天你看透了我的要害,絕不能說出口喔,就算只對我說也不行,仙界中多的是順風耳,萬一讓人知道可就糟了。」

  「我哪這么厲害?」沈洛年好笑地說,一面拉開懷真的手。

  「如果真有人能看得出來,那就是你了。」懷真低聲說:「畢竟鳳靈能做什么,誰也不知道。」

  「鳳靈?」沈洛年又聽到新名詞,眉頭又皺了起來。

  「鳳凰之靈。」懷真說:「我不是說過你被鳳凰換靈嗎?就是換成這種靈,所以你會具有鳳凰的一部分能力。」

  沈洛年想了想,終于問了一個在心中盤桓已久的問題:「我還算是人類嗎?還是妖怪?」

  懷真眨眨眼說:「人類的定義是什么?和妖怪的差別在哪里?」

  「唔…」沈洛年一呆,一時也答不出來。

  「別想這種復雜的問題了。」懷真笑說:「那些吃飽的小妖,好像都躲去山上了,要去看看熱鬧嗎?」

  「怎么去看?」沈洛年訝異地說。

  「我帶你去。」懷真攬著沈洛年的腰,兩人陡然拔空而起,直上青云。

  「咦!」沈洛年大吃一驚說:「不怕被人看到嗎?」怪了,剛剛周圍的人似乎沒有一個注意到?

  「我施了障眼法,道行沒有一定水準的人看不到的。」懷真得意地說。

  「那妳剛剛干嘛躲著?用這招不就好了。」沈洛年迷惑地說。

  「這是一種用妖炁和道術影響一定距離內腦部運作的方法,可不是真的不見了。」懷真說:「透過鏡子、水面、還有現在一些照相、錄影之類的,都可以看到真相,所以不能在一個地方長久使用,會嚇到人的。」

  「所以移動的時候比較合適?」沈洛年說。

  「對啊。」懷真指著下面說:「哇,好多鐵塊車。」

  沈洛年低頭望了望,不禁好笑地說:「那是坦克。」

  此時下方各處入山的道路,都有部隊看守,一群群的士兵架著拒馬,荷槍實彈地守著道路,而山林間雖看似平靜,但其實處處都有妖炁,也不知道躲入了多少妖怪。

  「真好玩,他們把人都派在道路上,以為妖怪只會走大馬路嗎?」懷真咯咯笑著說。

  「守個安心的吧?」沈洛年說:「就算真把整個山圍起來,像妳這種不是一樣可以飛出去?」

  「這些小妖不會飛啦。」懷真笑說:「除非鳥型妖,用翅膀飛。」

  「有不少人在殺妖怪。」沈洛年感應著里面的妖炁和炁息,一面說:「今天他們應該可以得到不少妖質。」

  「你朋友在那邊。」懷真突然一指,帶著沈洛年往山林西側飄去。

  果然是賴一心等人,沈洛年遠遠望著他們五人快速除妖,一面把殺了的妖怪收到背包里面,不禁暗暗好笑,剛剛自己殺的,倒忘了可以撿起來送人。

  兩人跟了一陣子,眼看沒什么好看的,正想回家,卻見三、四個黑袍人突然出現,攔著葉瑋珊等人。

  「怎么回事?」沈洛年有點意外。

  懷真聽力比沈洛年好,聽了聽說:「好像在吵妖怪尸體。」

  「可以接近一點嗎?」沈洛年問。

  「太近障眼法可能會失效。」懷真說:「他們都具有炁息,尤其那個瑋珊妹妹專煉外炁,對外界術法的敏感度很高。」

  「喔,那妳聽聽看他們說什么。」沈洛年說。

  懷真聽了一陣子,才轉頭說:「好像那些人要他們把尸體交出去,說要統合分配還是什么的。」

  沈洛年微微皺眉說:「難道李宗又在欺負人了?」

  「那個黑臉的什么良和他們吵起來了。」懷真說:「志文在湊熱鬧、一心在勸架、瑋珊不說話…咦,又來了一個。」

  沈洛年望過去,微微一驚,新來那人倒是面熟,原來正是剛剛和自己一起殺妖怪的黑袍青年,只見他對著兩邊說了幾句話,那三、四名黑袍人似乎有點尷尬地退去了,只剩下他和葉瑋珊等人。

  「他叫那些人離開耶。」懷真說:「似乎是好人,而且官比較大。」

  沈洛年倒是替葉瑋珊他們高興,點頭說:「原來李宗里面也有好人。」

  「耶?」懷真聽了聽突然看著沈洛年說:「提到你耶。」

  「呃?」沈洛年一呆說:「什么意思?」

  懷真笑說:「他問白宗怎么少一個人,瑋珊他們聽不懂,那人就形容你的模樣啊,原來你的特點是白凈文弱、打架拼命、表情冷淡呀?」

  「不是說我吧?」沈洛年皺起眉頭。

  「還說不是,那人一說,五個人都說是你啊。」懷真吃吃笑了起來。

  「嘖!」沈洛年無話可說,片刻后才抱怨:「我剛哪有拼命?」

  懷真聽了聽又說:「你跟那人一起戰斗喔?他說你殺了十幾只妖怪,叫白宗的去拿妖質。」

  「哪有這么多?」沈洛年大皺眉頭,見下方那人已經和葉瑋珊等人分手,當下搖頭說:「回去吧,我得想想看該怎么說。」

  「硬拗也是可以的,就說你很會打架,反正這些只是小妖,熟悉武術的普通人類也該能對付。」懷真笑說:「畢竟渾沌原息不像妖炁和炁息,人類和道行普通的妖怪是感受不到的。」

  「喔?」沈洛年說:「妳沒說我還沒想到,他們怎么感受不到妳的妖炁?」

  「我可不是什么小妖怪!」懷真用指頭推了沈洛年臉頰一下說:「只要我有心內斂,連你這個鳳靈之體也要到二十步內才能發現我,這些人再煉一百年也感覺不到的。」

  原來如此,沈洛年安下了心,到時候就鐵了心說自己曾練過功夫,把這件事情應付過去。

  回到家中,沈洛年和懷真兩人擠在沙發上,連看了兩小時電視新聞,果然全臺灣都發生了類似的效應,而且不只臺灣,北到俄羅斯、南到印尼,包括日本、韓國和大部分的中國地區,都受到了影響,各地出現的雖然都只是小妖,但一般人還是無法對付,就算軍隊和各地的道武門人馬上出動,還是傷亡慘重,單是臺灣一地就死了數百人,可以想見這次事件造成多大的影響。

  在今日以前,妖怪的出現,只是茶余飯后閑聊的話題之一,雖然偶爾也有人犧牲,總是少數,還比不上每天失蹤或自殺的人口多,但今日事件一發生,所有人都開始正視這個問題,面對一般人無法抗衡的妖怪,到底該怎么應付?

  有些電臺中找來半懂不懂的妖怪專家,說明遇到妖怪該如何逃跑,有些電臺開始痛批政府事前防范不足、事后效率太差,當然不免也有人跳出來要總統為妖怪殺人下臺。

  人口稠密處出現的妖怪,在捕食人類后,大多被人類軍隊和各地道武門人擊殺,但出現在海面上和荒涼地帶的可是更多,而且現在正往世界各地流竄,在新聞播報的同時,死亡的人數仍在不斷地增加。

  事情發生后,歐美各地的道武門人正紛紛往東亞集中,人們也已經知道,只要有足夠的火力,就算不懂道武門的炁功,一樣可以把妖怪殺掉,所以各國部隊信心大振,都進入最高備戰狀態,各地軍用卡車載著士兵一車車往外開,在各地設立戰斗據點,準備應付變局,而歐美各國也正在和東亞各地政府協商,準備協助作戰,畢竟妖怪是人類共同的敵人,這時已經不用考慮政治立場的不同。

  總之今天傍晚這場乍看并不很嚴重的變亂,已經讓全世界都動了起來。

  沈洛年今天雖然參與其中,但看著新聞,卻有種很強烈的不真實感,好像上面說的都是假的,今天的事情真有這么嚴重嗎?

  「看。」懷真看著新聞中地圖標出的妖怪出現區域,嚷著說:「中心點就在北海那邊嘛,一定是那些人搞的…」

  懷真口中的北海,看位置大概是現在的黃海、渤海的區域,沈洛年詫異地說:「他們不知道會害死這么多人嗎?而且妳本來不是說會出現強大的妖怪?」

  「這應該只是測試,還不是正式來。」懷真一扭身,側坐到沈洛年大腿上:「而且人類這么多,死幾個人算什么?你看,現在冒出這么多小妖怪,容易殺又可以收集大量妖質,讓更多人變體…唉,癢癢啦,抓抓。」說完一面轉身攬著沈洛年脖子。

  懷真說的也是,有人這么做并不奇怪,只不過太狠了些…沈洛年一面思考,一面抱著懷真,用手指輕抓著她的背。沈洛年知道她喜歡自己這樣,而且一定要由上往下,不能逆向,否則懷真會生氣,火大了還會咬自己兩口。

  果然沒抓幾下,懷真已經舒服的攤在沈洛年身上,咿咿唔唔地輕哼,這時門突然打開,沈洛年的叔叔沈商山,正一臉煩惱地出現在門口。

  這場景可不好看,沈洛年一呆說:「叔叔,回來了?」

  「叔叔!」懷真一臉慵懶,媚態橫生地叫了一聲。

  這模樣看得沈商山不由得臉紅,他愣了好幾秒,好不容易才轉開目光,他皺起眉頭關門,一面往自己房間走一面說:「今天發生大事,電影暫時停拍了,你們沒事吧?」

  「沒事。」眼看沈商山走到房間里面更衣,沈洛年連忙低聲說:「還不起來!妳不是說會注意外面嗎?」

  「很舒服,懶得注意了——」懷真撒嬌地說:「我現在上下都有穿,沒關系啦,你叔叔又不會怎樣,再抓一下。」

  「晚點再幫妳抓,去、去。」沈洛年一點都不解風情,把懷真推下大腿。

  「吼!臭小子!」摔到地上的懷真生氣了,撲上去把沈洛年一把推倒,壓在他身上。

  又是這招,沈洛年每次被這么一壓就無法動彈,他正考慮認輸的時候,沈商山房間門打開,他往外走了出來。

  沈商山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看著疊在一起的兩人,他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知道道武門嗎?」

  「臭狐貍還不放開!」沈洛年低聲念了一句,一面說:「道武門怎么了?」

  「不放,答應抓抓我才放。」懷真低聲說完,回頭笑說:「道武門現在很紅啊,當然聽過。」

  「我只是隨口問問,好幾個和道武門有關的劇本送上來了…」沈商山說:「這些人總以為只要湊熱鬧就可以賺錢…沒事了,我出去喝點小酒,這兩天該會回來睡覺。」

  「喔。」動彈不得的沈洛年只好說:「叔叔慢走。」

  「叔叔慢走。」懷真也跟著回頭笑。

  沈商山看著兩人的動作,實在不知該說什么,只好轉頭往外走,他剛打開大門,卻見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不認識的人。

  兩人目光繞過沈商山往內望,恰好和疊在沙發上的沈洛年、懷真目光碰在一起。懷真先是一怔,下一秒她倏然跳起,對每個人笑了笑,跟著也不開口,一轉身就溜到房間里面去了。

  臭狐貍!這時候溜得倒是挺快的…話說這兩人怎會一起來的?沈洛年尷尬地站起,整整衣服往前走說:「叔叔,是找我的。」

  「喔?」沈商山見門口兩人的裝扮,看著男子詫異地說:「這是道武門的衣服?」

  「是。」穿著白衣黑袍的方臉男子微微點頭說:「道武門李宗,李翰。」此人正是和沈洛年有并肩作戰之誼的那個李宗高手。

  身旁女子卻是穿著西地高中的學生制服,她不知為何臉上紅紅的,愣了愣才學男子說:「道武門白宗,葉瑋珊。」

  沈商山本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居然來的人真是道武門人,他微微一呆,回頭看著沈洛年說:「真是道武門的?你認識?」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

  「那…請進。」沈商山起了興趣,一讓說:「找洛年有什么事嗎?我在旁邊方便嗎?」

  「一定是沈商山先生?有監護人在場是最好的。」李翰露出禮貌性的微笑說:「請務必留下。」

  沈商山本就想聽聽是怎么回事,這時自然是老實不客氣地回到客廳,一面請兩人坐下。

  葉瑋珊進屋之后,一直低著頭,不敢和沈洛年目光相對,但偶爾又忍不住偷瞄一下,眼神中有說不盡的迷惑,她一直認為懷真是沈洛年的親姊姊,但剛才兩人的動作未免太過親昵,很難讓人不想歪…而且不管是不是姊弟,剛剛那種姿勢實在太令人害羞了吧?高中生怎么可以做這種事情!而且還有大人在家呢!想到這兒,葉瑋珊忍不住也瞪了沈商山一眼。

  沈洛年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這時也不是解釋的時刻,只好不管此事。

  但李翰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據我所知,這家只有兩位居住,似乎也沒有別的親戚,剛剛那位小姐是…?」

  見沈洛年說不出話,沈商山很自然地回答:「她是洛年的女朋友。」

  果然不是姊弟!葉瑋珊終于忍不住瞪了沈洛年一眼。而沈洛年只好把目光轉開,假裝沒看到。

  「今天諸位不是很忙嗎?」沈商山開口說:「什么要事讓兩位來這一趟。」

  「確實有要事。」李翰點點頭,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我就直問了,洛年小兄弟,請問你出自何宗?」

  「什么宗?」沈洛年一呆,隨即醒悟,搖頭說:「什么宗都不是,我只是練過一點功夫。」

  「練過功夫?」李翰哂然說:「那如何能識破妖炁?而你的動作簡單直接,根本不像一般武技,這只有兩種可能——若不是道武門的練功法門,就是沒練過功夫。」

  這是什么話?沈洛年微微一怔,但他還沒開口,沈商山已經疑惑地說:「人說道武門乃古傳武術宗派,承襲漢末道武雙修之法至今,已有近兩千年歷史,更有人說三國能出現如此多名將,與當時道武門盛行有關,這樣的功夫,怎會和沒練過功夫的一樣?」

  這是怎么傳的,居然扯到三國去了?莫非關羽和呂布也有變體練炁功?媽啦!說不定是真的喔?不然后世為什么沒出產那種怪物了?沈洛年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暗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不是雙修之法,是以道入武之法。」葉瑋珊淡淡地插嘴。

  「其實說雙修之法也不為過。」李翰微微一笑說。

  「那是你們。」葉瑋珊不讓地說:「道武門可不是只有兼修一派。」

  「也有道理。」李翰輕輕搖了搖手,表示不想爭執下去,轉頭對沈商山說:「見笑了,確實用以道入武來形容,比較精準。」

  「原來如此,請繼續。」沈商山拿出一本小筆記本,在上面作著紀錄。

  「過去歷史流脈已經失傳,漢末哪些人學過以道入武之法,今不可考。」李翰認真地說:「不過道武門武技有個特色,不重視姿勢、體態,比如說…沒有所謂的馬弓步,也沒有所謂的架子,只專注于快、狠、準三訣,若把準度和速度忽略,只看外觀,戰斗的時候,會和沒練過武很像。」

  「可以說說為什么會這樣嗎?」沈商山還是第一次聽見道武門人闡釋自己的武技,忍不住問。

  「沈先生可聽過道武門的炁功?」李翰說。

  「當然。」沈商山說:「聽說和一般氣功寫法不同?」

  「嗯,其實同音同義,只不過用這個字,可以更清楚表達正確的含意。」李翰一轉話題,又說:「一般武術,收放過程間很重視全身力量的貫穿和支點、杠桿原理,在數千年的演變下,找出了某些特別穩固、或特別容易借力發力、或特別容易閃躲騰動的姿勢動作,以此為基準,創出各種不同的招式…比如一個沒鍛煉過的普通人,隨手揮拳,可以發揮出大概四、五十斤的力道,但如果姿勢正確、立馬沉腰、全身氣力串起,則不難超出百余斤;防御也是一樣,適當的姿勢,可以承受更大的力量,這就是一般不練炁的武術,招式運用的攻防原理。」

  說這么多干嘛?葉瑋珊瞄了李翰一眼,不過說實在話,葉瑋珊雖屬道武門,卻也不明白這些道理,倒亦有三分興趣想聽下去。

  沈商山當然更是連連點頭,一面說:「果然如此,那為什么道武門會不同呢?」

  「以同樣的例子來說明。」李翰說:「道武門的炁功學會后,只要以炁運勁,馬上可增加千斤力道,那么隨手亂揮的一千零三十斤,和立馬沉腰的一千一百斤,差別已微乎其微,如果隨手亂揮速度比較快的話,當然亂揮,何須在意架式?」

  「一千…?」沈商山愣在那兒。

  「只是舉例而已,和個人體質、修為仍有關系。」李翰說。

  「我明白了…」沈商山一轉念說:「不對啊,我曾聽說,其他武術也有練氣功,但沒有這種理論。」

  「這就是由道入武的特色。」李翰說:「其他宗派固然也會修煉炁功,但只能由一點微末炁息開始培養起,慢慢循序漸進,如此一來,終其一生也未必能達到道武門入門弟子的境界,更別提能不能在一、二十年內,讓炁功威力大于肌力…這些招式自有其存在的價值,只不過道武門人用不著而已。」

  李翰說到這兒,轉頭看著葉瑋珊微笑說:「這些事情,白宗應該也很清楚才是,葉小姐怎么似乎有點疑惑?」

  不知道不行嗎?葉瑋珊正感惱火的時候,卻聽沈洛年開口說:「白宗是專修脈,瑋珊專煉外炁,對招式動作沒興趣,不知道是正常的,但一心就很清楚。」

  看著眾人目光望向自己,沈洛年接著說:「我的匕首招式就是一心教的,所以動作會像道武門的動作,就這樣而已。」

  「確實從你身上感受不到炁息。」李翰臉色凝重地說:「但你體能和速度,卻和正常人差異太大,倒像已經變體的人,而且你還沒解釋看透妖炁的問題,非變體者如何能感受到妖炁?當時我倆并肩作戰,我借著炁功,動作速度遠快于你,但你絲毫不用觀察,隨手一揮便正中要害,最后殺的妖怪數量居然不下于我,這若非對妖炁格外敏銳,怎能辦到?」

  「什么?」沈商山瞪大眼睛看著沈洛年說:「你去打妖怪?還殺了很多只?」

  「只有幾只啦,剛好遇到沒辦法…」沈洛年有點頭痛了,不知該怎么解釋,他頭一大,就開始煩,一煩就失去耐性,何況剛剛李翰不知有心還是無心,無端端用言語刺了葉瑋珊一下,也讓他頗不爽快,沈洛年當下板起臉說:「我何必向你解釋?不管你怎么想都不關我事,我不想聊了,請走吧。」

  「洛年?」沈商山意外地說。

  「叔叔,我確實有殺妖怪,但這可不是做壞事,沒必要和人交代什么。」沈洛年轉頭看著葉瑋珊,臉色放緩了些說:「如果不聊這些,我歡迎妳多坐一陣子。」至于李翰,他就連客氣話都懶得說了。

  李翰倒沒想到突然吃了一頓排頭,一時說不出話來,葉瑋珊倒是暗暗好笑,她早知沈洛年脾氣不小,只沒想到發作得這么快,想到沈洛年發脾氣之前還幫自己說了幾句話,葉瑋珊不禁有三分感激,但又因為彼此立場不同,還多了點微妙的感覺。

  李翰倒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思考了幾秒之后,收起笑容說:「既然客氣話沒用,那我就直說了。」

  又怎樣了?沈洛年皺眉看著李翰,沒吭聲。

  「我和葉小姐,分別代表李宗、白宗的第二代,我們兩人一致認為你和道武門有關。」李翰見沈洛年瞪大眼睛,他搶著說:「不管你自己怎么說,我們的專業判斷,在法律上絕對有效。」

  講起法律了?沈洛年莫名其妙,瞄了葉瑋珊一眼,只聽李翰接著說:「如今時局緊張,所有道武門人都要受統籌管理,這不是你一句我不愿意就可以反對的,何宗一脈已經被通緝了,你可知道?」

  有沒有搞錯啊?沈洛年皺眉說:「媽的,這還有沒有自由啊?你們不怕我去找媒體嗎?」

  「你覺得現在的社會輿論,會支持一個獨善其身的道武門人嗎?尤其在發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后?」李翰肅然說:「老實說,何宗一脈拒絕和妖怪對抗,消息一傳出,他們的宗派場所馬上被暴民破壞,現在也不知道躲到哪邊,你想淪落到那種地步嗎?」

  威脅我?媽的誰怕誰?若是客氣點還可能有商量,硬來就沒話好說了,沈洛年本就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人,他瞪眼說:「混蛋,你找人來抓我啊!」

  「洛年?」葉瑋珊吃了一驚。

  「洛年,怎么這么沒禮貌?」沈商山也意外地說。

  沈洛年對叔叔總還有敬意,頓了頓才悶聲說:「他不覺得自己啰唆,我會嫌煩。」

  李翰也沒想到才十幾歲的沈洛年居然軟硬不吃,這下可拉不下臉,他沉臉站起說:「我今日來此,是以為臺灣另有一個宗派,想來表示善意,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蠻惡,今日到此為止,等命令下來,我們很快就會再碰面!」

  聽起來李宗還兼抓人?是不是惹錯人了?媽的,不管這么多了,到時候再說!難道這世界真被妖怪嚇得不講道理了嗎?

  「李先生,且慢。」葉瑋珊可不想搞成這樣,連忙說。

  「葉小姐有何高見?」李翰轉頭說。

  葉瑋珊可也不知該怎么轉圜,沈洛年其實已經把話說絕了,根本不知該怎么幫他說話。

  就在這時,突然沈洛年的房門開了,懷真跳了出來,對著李翰笑嘻嘻的說:「等等,洛年脾氣大,對不起喔,別生氣。」

  只要是正常人,看到懷真都會軟了半截,李翰的怒氣馬上不見了,結巴地說:「沒什么,沒生氣。」

  「是我不準洛年說的。」懷真在沈洛年身旁坐下,微微一笑說:「其實我是洛年的遠房表姊,洛年的功夫是我教的。」

  哪門子的遠房表姊?沈洛年被這話一驚,氣倒是消了,愕然看著懷真,不知她要怎么掰下去。

  「遠房表姊?哪兒來的?」果然真正的親戚沈商山第一個懷疑,疑惑地問。

  「就是…我的外婆的弟弟,和洛年的姨表姑的丈夫,以前是結拜兄弟,好像是這樣啦。」懷真說。

  狐貍精胡扯起來了,這是什么爛連續劇的劇情?還有,結拜算什么「遠房表姊」?沈洛年忍不住好笑,靠著沙發不說話,準備看戲。

  「外婆的弟弟…姨表姑的…」

  沈商山還沒弄清楚這算不算表姊,懷真已經搶著說:「這不重要,是我外婆過世之前,要我來找洛年,收他入門,聽說是他弟弟和洛年姨表姑的丈夫約好的!」

  看著眾人詫異的目光,懷真繼續編謊說:「我們確實和道武門有關,我們是…胡宗!對,我叫作胡懷真,差點忘了自我介紹。」

  胡?狐貍精的狐還是胡說八道的胡?沈洛年搖了搖頭,狐貍精編謊話的技術不怎么高明,這串話有點牽強。

  「胡宗?原來是胡小姐…」李翰半信半疑地說:「似乎沒聽過?」

  「當然啦,我們一脈單傳千余年,又沒和其他宗派聯系,大家都以為我們香火斷了。」懷真微微一笑說:「你們倆聽過縛妖派嗎?」

  李翰和葉瑋珊同時一愣,臉上都是疑惑的表情,懷真笑說:「道武門可不是只有兼修和專修兩派喔,回去問問你們家前輩應該就知道了,縛妖派修煉之法,本就不具內外炁。」

  李翰雖不知真假,但既然是這柔媚入骨、動人心魄的美女所言,而且最后這段話似乎不像隨口亂說,他不信也信了,當下連連點頭說:「既然同門相認,當然是好事…不過如今道武門各宗需受管制,不知貴宗有多少人?我可以代為向總統府第四處提報編冊,也方便支領薪資。」

  「哪有多少人?就我們姊弟兩人呀,也不用多造冊了,如果為了通達管理上方便…」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說:「反正洛年和瑋珊同個學校,胡宗暫時就以客卿的身分,歸白宗統屬就好了,瑋珊,可以嗎?」

  葉瑋珊沒想到突然產生這樣的變化,一時反應不過來,呆了呆才說:「當…當然可以,但是太失敬了。」

  「不會啦。」懷真笑嘻嘻地說:「洛年也很懷念當初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

  臭狐貍妳扯謊歸扯謊,別扯到我頭上來!而且現在是怎樣,怎么突然又要我去打妖怪了?沈洛年瞄了瞄懷真,卻見她警告般地瞅了自己一眼,就和上次在西餐廳的表情一樣…反正這狐貍該不會害自己,沈洛年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懷真接著轉頭望著李翰,露出懇切的表情說:「洛年會堅持不肯說,都是因為我的交代,加上他脾氣本就不大好,口氣就糟了…我替他道個歉,希望李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能原諒我們。」

  「哪兒的話。」被懷真這樣望著,李翰骨頭都軟了,忙說:「我哪會計較這么一點小事?放心、放心。」

  「那么…」懷真妙目一轉說:「其他的事情,應該就讓我們和瑋珊談啰?」

  李翰呆了幾秒,這才突然醒悟,連忙站起說:「那么…胡小姐,我先告退了。」

  「李兄。」沈商山跟著站起說:「賞臉的話,我請你出去喝杯酒,咱們聊聊?」

  「不了,今天還有很多事情得忙。」李翰微笑婉拒說:「我這就先告退了,其他就由白宗處理。」

  「那么我送你一程。」沈商山站起,隨著李翰往外走。

  接下來,這不大的客廳中,只剩下沈洛年、懷真、葉瑋珊三人,葉瑋珊看著兩人,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很多的問題,又不知該從哪一點開始問起。

  「瑋珊。」懷真笑說:「妳想從哪件事情聽起?」

  葉瑋珊想了想,看了看沈洛年說:「縛妖派胡宗…這就是你不加入白宗的原因嗎?」

  現在似乎該點頭吧?沈洛年瞄了懷真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不加入是為了胡宗,加入也是為了胡宗。」懷真插口說:「我從沒和其他宗派聯系過,聽到了你們,忍不住想稍作了解,于是要洛年加入,妳該還記得,洛年當初本來并不想加入,都是被我逼的…后來洛年眼看涉入漸深,怕你們日后知道怪罪,所以及早退出。」

  「原來如此…」葉瑋珊望了望兩人,沉吟說:「怪罪是不敢,這么說,真有縛妖派了?」

  「當然啦。」懷真笑嘻嘻地說:「難道我會騙人嗎?」

  「那…懷真姊覺得和白宗怎么配合比較好?」葉瑋珊遲疑地說。

  「如果當我們是自己人,就讓洛年和你們那個小組一起活動吧。」懷真微微一笑說:「我有時候挺忙,不一定會參與。」

  「嗯…」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那么和過去一樣,放學后在同樣地方會合,放假時則從下午一點開始,如果可以的話,辦支電話會比較方便聯系。」

  沈洛年說:「知道了。」至于電話,沈洛年上次就當耳邊風,這次還是一樣的打算,他從不找人也不想讓人找到,不覺得自己需要行動電話。

  「我先離開了。」葉瑋珊站起,對懷真微微一禮說:「今日事情真的很多,得回去和他們會合,我不在的話,他們找妖怪的效率比較差。」

  「洛年送一下瑋珊吧。」懷真笑說。

  沈洛年站起身,隨著瑋珊下樓,雖說是送行,但這舊式公寓,樓梯狹小,還是一前一后分別走,兩人一路無話,一直到了樓下,沈洛年正考慮該不該送去車站的時候,葉瑋珊停下腳步說:「送到這兒就好,我自己回去。」

  看著葉瑋珊背影的沈洛年,突然忍不住開口說:「你在煩惱什么?」

  葉瑋珊微微一驚,回過頭說:「很明顯嗎?」

  應該看不出來才對嗎?沈洛年微微一驚,敷衍地說:「也不是,我胡猜的。」

  葉瑋珊沒說話,微微歪著頭凝視著沈洛年,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目光,透出一種繁復混雜、無法一眼理解的思緒,沈洛年一陣迷惘,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點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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