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一心反應奇快,銀槍一振,格向那人的短矛,一面喊:「住手!」
那人卻不理會,短矛一收,身子縮在盾牌之后,團身向著賴一心撞了下去。
這一接近,賴一心不由得吃了一驚,已經吸收妖質、完成變體、引入炁息的他,反應和速度早已經遠超過普通人,但這人一動,賴一心馬上感受到,這人的速度和力道竟似乎不下于己,眼看對方撞來,賴一心不敢大意,銀槍改格為拍,對盾牌急揮。
槍盾接觸時,只聽碰的一聲古怪巨響,對方的力量雖不比賴一心小,但畢竟人在空中,這一撞之下不得不往后飛退,但賴一心卻也登登退了數步。
「你聽不懂話嗎?」賴一心虎口發麻:心中暗栗,又叫了聲:「住手!」
那人從出現到這一刻,只不過一剎那,受到攻擊的賴一心不得不反擊,但其他人幾乎都還在發愣,最先回過神的是葉璋珊,她目光一凝,突然大聲說:「一心,這是妖怪!有妖炁。」
妖怪?眾人都吃了一驚,仔細看去,卻不免同意葉璋珊的說法,就算不提妖炁,那種長相實在也不像人。
此時那人剛落地,他怪叫一聲,倏然往前飛射,以更快的速度離地飛撲,短矛再度對著賴一心搠來。
不過飛到一半,他突然一扭身,盾往后拉,把自己縮到盾后,卻是李宗的周、郭兩人,已然同時向著他揮劍,只見兩人揮出兩道銳利的炁息,破空而出,同時撞上那片長盾,啪啪兩聲輕響過后,那人形妖怪似乎火大了,彈身一撲,往周懷云直沖。
「璋珊你們退遠點。」賴一心抽空回頭快速地說:「這長牙妖怪力氣比我還大,我不能死守一處。」
葉璋珊微微一怔,回頭急拉沈洛年和黃宗儒說,「去部隊那邊。」
「葉組長。」吳中尉焦急地走近說:「那是什么?」
「那是妖怪。」葉璋珊目光不離戰場,迅速地說:「叫部隊準備,要是我們頂不住,就開火射殺妖怪。」
「我明白了。」吳中尉連忙回頭吩咐,士兵們雖馬上拿起槍炮,卻是一個個張大嘴訝然看著場中,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也難怪他們如此,場中三人一妖的動作,都已經超過他們對人類速度的認知,雖然還不至于看不清楚,但實在太快。
「注意看,這就是兼修派的打法。」葉璋珊凝視著戰局,一面低聲對沈、黃兩人說:「他們修煉的時候,迫使內聚型的內炁外發,發散型的外炁內斂,久而久之,自然兩個方式都可以使用,所以他們的攻擊方式可近可遠,變化多端,但論及威力,遠距不如我,近身不如一心…而他們雖然比我適合近身搏斗,但防護力依然不足,所以遇到近戰強敵還是以閃避為主,反過來說,遇到遠攻者,他們就會想辦法欺近。」
沈洛年一面聽葉璋珊敘述,一面觀察戰況,果然周、郭兩人正和那妖怪大轉圈圈,他們似乎同時運用著內炁、外炁提高速度,極迅速地在外圍旋動,不斷爆出劍炁遠距攻擊,偶爾快速欺近揮劍刺削后又快速飛旋繞開,不和對方直接接觸。
妖怪一面抵擋,一面狂追,幾次折沖之后,妖怪似乎察覺不對,不再到處亂追,專追郭家念一人,這么一來,郭家念越來越是辛苦,幾個閃折過后,妖怪短矛終于追撞上郭家念的細劍,他身子被這股巨力一震,往后飛摔出去。
這般失控的飛摔,自然比控炁移動慢,長齒妖怪立即迫近,正要攻擊的時候,短矛卻被橫來的銀槍一挑,失了準頭。
卻是賴一心已沖了上去,他這一上前,銀槍飛挑,一面快速地對著妖怪點刺挑戳,一面不斷移位,他移位速度雖不及妖怪,也遜于周、郭,但銀槍威力強大,對方一時也攻不入他的槍圈,但也因為他速度最慢,妖怪的攻擊火力再度換到了賴一心身上,而郭、周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遠打近攻地來去攻擊。
外圈的葉璋珊,見狀不禁埋怨了一聲,她拿著匕首遙指場中,卻又不敢貿然出手,畢竟這時候三人離妖怪很近、動作又快,她和李宗兩人又沒默契,很難找到插手的時機。
而此時既然有賴一心抗敵,周、郭兩人的攻勢又流暢了起來,兩人忽遠忽近地出手,不斷從背后找妖怪的麻煩,只見此去彼來,不斷交錯,妖怪一面抵擋著賴一心威猛的銀槍,一面又要應付兩人不斷來去的攻擊。打著打著,他突然怪吼一聲,一股妖炁從體內爆出護身,短矛長盾同時對著賴一心揮動,隨著他不斷怪叫,一連串快打猛砸,往賴一心沒頭沒腦地打去。
此時他對周、郭兩人遠距的外炁遙攻,根本懶得理會,直到欺身近刺,他才猛然揮盾,將對方遠遠撞開。
而周、郭兩人根本沒法和對方拚力,幾下之后不敢再接近,雖明知遠攻無效,但兩人仍不敢停手,只好持續的遙發劍炁,聊盡心力。
而不斷正面承受妖怪全力攻擊的賴一心,臉色卻越來越蒼白,他早知力道不如對方,都是靠著槍術巧打,一面移位一面化散對方的力量,但不管怎么移位,他仍得守住葉璋珊等人的方位,自然一直承受著不小的力量,不過此時也沒別的辦法,賴一心只能咬牙拚下去。
此時一陣氣流破空聲倏然響起,一連串的炁矢飛射,對著妖怪直沖,把妖怪打得怪叫連連,忍不住以盾護身。
原來因為周、郭兩人已經退遠,葉璋珊不再顧己i,當下匕首連揮,她一道道外炁凝聚,如錐似矢,在空中畫出弧線飛射,從四面八方開始對著妖怪轟擊。
這炁矢的威力可不小,長牙妖怪不能無視葉璋珊的攻擊,只好以盾抵擋,但葉璋珊發勁迅速,左點右指,手腕不過微微一個挪動,有如箭矢的炁息卻攻擊完全不同的方向,長牙妖怪顧得東來顧不得西,身上倏然多了好幾個裂口。
妖怪痛得連聲怪叫,馬上把注意力轉到葉璋珊身上,他當下猛然一擊,想把擋路的賴一心逼開,去找葉璋珊算帳;但賴一心也很清楚,若自己退開,妖怪一沖近,葉璋珊就完蛋,當下他顧不得閃避卸力,只好硬頂著對方的攻擊。
葉璋珊發現連自己都只能造成小創傷,她臉色越顯凝重,一面加快了攻擊速度,一面暗叫糟糕。
而那些士兵們雖拿著槍炮瞄準,卻不敢出手,畢竟賴一心和對方距離太近,若誤傷可就麻煩,眾人瞄啊瞄的,就是不敢按下扳機。
至于周、郭兩人則已臉色難看地退到外側,此時怪物正全力攻擊賴一心,護體妖炁則被葉璋珊打得七零八落,兩人的攻擊突然又有效了,當下他們配合著葉璋珊,不斷地遙發劍炁,就算只能打個小傷口,也算是稍盡棉薄之力。
但賴一心畢竟不是鐵打的,長牙妖怪身上雖然創傷處處,滿身是血,力量卻越來越大,終于在一次聚力猛敲下,賴一心一挫,炁息內逆,噴出一口鮮血,往后翻了出去,滾在地上。
「小心!」葉璋珊大吃一驚,忍不住叫了出來。
「媽的,還不快逃!」沈洛年見長牙妖怪沖來,腦袋一下子又故障了,身體自動攔到葉璋珊身前。
此時士兵們不待下令,槍炮齊發,火力向著妖怪集中,但妖怪理都不理,已經閃到了沈洛年身前,短矛一戳,插入沈洛年的胸腔,一把將他往外挑摔,跟著長盾一削,往葉璋珊腦袋切去。
葉璋珊見沈洛年突然擋在自己面前,又突然往上飛,接著眼前倏然灑下一大片鮮血,妖怪已近在眼前,她一F驚呆了,尖叫一聲,籠罩在全身的炁息,猛然往前直涌。
這一下直撞妖怪,居然把妖怪撞得往后飛退了數公尺,同時部隊的火箭炮、子彈也射了出去,但這些武器攻擊似乎打不穿妖怪籠罩體外的妖炁,雖然不斷將他往后震退,卻似乎無法造成傷害。
一段時間過去,槍炮漸止,在一陣煙硝之中,妖怪露出得意的怪笑,他日露兇光,又對著葉璋珊走去。
葉璋珊的外炁在剛剛那一沖下已耗去大半,此時她除體能比正常人好之外,幾乎沒什么攻擊力,眼見妖怪再度接近,葉璋珊心中一涼,只能閉目等死。
雖然有些小摩擦,但總不能看著這女孩死在眼前,李宗的周懷云,郭家念兩人,同時掩到葉璋珊身前,揮劍拚命。
但妖怪根本不在乎兩人,往前一個跨步,短矛右刺,長盾左揮,一下子把兩人打飛老遠,正要對臉色慘白的葉璋珊下手時,突然一個石頭扔在妖怪頭上。
眾人都是一呆,連妖怪都有點意外,愣愣地轉過頭,卻見側面不遠,胸口還在冒血的沈洛年,正站在那兒對自己瞪眼。
「來啊!媽的暴牙妖怪,你來啊!」沈洛年一面罵嘴巴還一面咕嚕嚕噴血,他不知哪兒來的力量,又撿起了一顆石頭扔過去。
他沒死?葉璋珊大吃一驚,剛剛那一矛明明穿過了沈洛年胸口,就算他命大沒死,怎么還站得起來?
被沈洛年的石頭連砸了兩下,妖怪自然是不痛不癢,但卻不禁火冒三丈,一轉身,對著沈洛年走去。
媽的,我剛在干嘛?真的要死了!沈洛年這才開始后悔,突然西面森林上方,一陣風聲急憎,由遠而近爆出一串轟然巨響,林木亂飛之間,一只足有十余公尺長的雪白巨獸,有如一道閃電般,折枝斷木地沖人人圈,巨口一張,倏然叼住那長牙妖怪。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望著那白色巨獸…媽啦!你好面熟啊!該不該打招呼?
巨獸那紅色的眼睛憤憤瞪了沈洛年一眼,點地間飄飛而起,一個扭身轉向,乘風而去。
原來她會飛呀?沈洛年望著天空正自發呆,倏然間胸口一陣劇痛襲來,他身上的力氣突然消失,再也站不住,渾身一軟,往地上坐了下去。
「洛年,你…你沒事吧?」剛剛躲在一旁發抖的黃宗儒,首先奔了過來。
「不知道。」沈洛年也莫名其妙,剛剛明明胸口很痛,現在似乎好了不少。
「我看看。」一個似乎是醫護兵的青年士兵,拿著醫藥箱奔了過來,把沈洛年胸口衣服掀起,拿著大塊棉花清理血漬,這才察覺傷口似乎沒想像中深。
這樣的傷口不像能透過去啊,后面怎會有傷?…他疑惑地看了看,把沈洛年背后衣服也扒開,果見背上也有一大片鮮血,但是傷口卻遠比想像中小,這醫護兵看不懂這前后傷勢怎么造成的,迷惑地上藥,再用繃帶把沈洛年前后綁住,這才讓幾個士兵把沈洛年放上擔架,運到貨車上。
上了車,沈洛年發現賴一心也一樣躺在擔架上,剛好和自己并排,葉璋珊正煩惱地蹲坐在一旁,她看到沈洛年,微微一驚,站起說:「你…傷還好嗎?」
很明顯,她剛剛完全忘記自己了,沈洛年心中暗罵,又不禁覺得想笑,只好搖頭說:「我還好,你和一心沒事吧?」
二心只是氣岔昏過去,還有一些內傷,休息就會好了。」葉璋珊坐到沈洛年身旁,用手絹擦抹沈洛年染血的嘴角,疑惑地說:「如果傷不重,你為什么會吐血?肺受傷了嗎?」
「嘴巴撞破吧。」沈洛年說。
「撞破…那…妖怪明明把你挑起來…」葉璋珊此時似乎有點頭暈,她扶著頭說:
「是我看錯了嗎?」
「大概是。」沈洛年說。
「對了…」葉璋珊有點尷尬地說:「謝謝你,剛剛救了我。」
如果員的很感激,就不會把我忘了啦!沈洛年心中雖然這么想,表面上卻搖搖頭,沒說什么。
「我沒遇過這么強的妖怪…太慌張大意了,不然不會這樣。」葉璋珊咬著唇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妖怪強怎算你的錯?」沈洛年莫名其妙。
「這妖怪似乎不會飛。」葉璋珊低聲說:「我該盡量運外炁騰空攻擊,這樣一心不用持續硬拚,我也沒有危險…更不會連累到你。」
媽的原來你會飛?那可就真是你的錯了!沈洛年一翻白眼,正想念上兩句,但看葉璋珊一臉難過、自責的模樣,實在不好意思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只好說:「下次記得就好。」
「思。」葉璋珊深吸一口氣,恢復成平常的表情,對沈洛年說:「不舒服隨時叫我。」
「知道了。」沈洛年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傷口:心中暗暗有些不安。
「怎么?會痛嗎?」葉璋珊眼尖,見沈洛年摸著胸口皺眉,不禁問。
「不。」沈洛年連忙說:「沒事。」
事實上,沈洛年皺眉的原因卻是——不知為什么,已經不大痛了。
沈洛年很清楚,剛剛那妖怪的短矛確實穿透了自己胸口,那時鮮血和肺泡混在一團,自己不但猛咳血,還差點喘不過氣,但隨著時間過去,胸口的疼痛就不斷減輕凝合,剛剛醫護兵檢查的時候,連背后的傷口都縮了起來…現在如果打開繃帶,說不定連胸前傷口也變小了。
自己到底還算不算是人類啊?沈洛年想了想突然說:「璋珊。」
「思?」葉璋珊馬上湊近。
「我想問個問題…變體后,傷勢會痊愈得比較快嗎?」沈洛年問。
「當然。」葉璋珊點頭。
「會多快?」沈洛年問。
「看傷病的種類。」葉璋珊想想說:「筋絡穴脈血氣之類的問題,以炁貫通好很快,但受傷或骨折之類的,就沒這么快了…比如一般骨折,大概要三到五個月時間,已經變體引炁的人,也得花兩、三個星期,當然,如果配合一些比較先進的醫療技術,比如手術固定、超音波治療之類的,又會更快。」
兩、三個星期?不,自己痊愈的速度沒這么慢。
「璋珊…」黃宗儒一臉慚愧,低聲地說:「對…對不起,我幫不上忙。」
「還沒變體,幫不上忙很正常,別介意。」葉璋珊搖頭說。
「最后那個雪白色、很漂亮的大狗,是怎么回事?」黃宗儒遲疑地說:「也是妖怪嗎?還是和宗派有關?」
「和我們無關,應該是妖怪。」葉璋珊表情嚴肅起來,沉聲說:「但這種大妖這時不該出現,而且為什么會幫助我們?那人形妖被那大狗妖一咬毫無抵抗力,若是對我們動手,恐怕全部都會被吃光。」
說她是大狗妖?她可是會生氣的,沈洛年偷偷吐著舌頭。
「我已經聯絡好了,下山后,我帶一心去讓宗長看看,順便問這件事。」葉璋珊說:「另外會有二口救護車途洛年去醫院,宗儒你方便陪他去嗎?」
「當然、當然。」黃宗儒馬上說。
「我不用去醫院。」沈洛年忙說:「回家自己換藥就好。」
「胡說什么?」葉璋珊臉微沉說:「你渾身都是血,怎么可以不去醫院?那短矛上面也不知有沒有毒,要去全身檢查一下!」
唔…這美女似乎有點激動,和她爭下去太麻煩,此時沉默是金,沈洛年眼睛轉了轉,乖乖閉嘴。
軍車駛出山道,剛接回北宜路,果然有兩輛救護車在下面等候,眾人和那些神魂未定的士兵們告別,葉璋珊又交代了幾句,四人這才分別上了兩臺救護車,至于那兩個李宗青年,似乎沒臉和他們打招呼,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
分車而行后,過了大約十分鐘,沈洛年開口說:「宗儒,他們的車還在后面嗎?」
「轉別的路走了。」黃宗儒往外望望,回頭說:「怎么?」
「那不用去醫院了。」沈洛年突然坐了起來,把旁邊隨車的醫生嚇了一跳,沈洛年努力對那人擠出笑容說:「我朋友擔心過度,我其實沒事,不用去醫院。」
「呃?」醫生看著沈洛年上身滿滿是血的繃帶和外衣,張大嘴說:「怎會沒事?」
「那是別人的血。」沈洛年胡扯說:「我身上只有小傷口,嚴重的那個坐另三口了。」
「還是去檢查一下吧?」醫生不放心地說。
「不用、不用。」沈浴年眉頭微皺說:「我討厭去醫院,要我簽什么切結書都可以,讓我下車。」
醫生見狀也不好再說,通知了司機,在新店捷運站把兩人放下車。
總算不用去醫院,沈洛年這才松了一口氣,到醫院后,若被發現傷口復元速度古怪,那可不大妙。
「真的沒事嗎?」黃宗儒雖然也擔心,卻挺相信沈洛年的話,畢竟他剛剛嚇得閉上眼睛,沒親眼看到妖怪矛挑沈洛年的那一幕,所以也不大清楚沈洛年的傷勢有多重。
「沒事。」沈洛年說:「回家吧,你家住哪兒?」
「樹林,我先到土城,再換車過去。」黃宗儒靦腆地笑了笑說:「添良和志文也住那附近。」
「你們是好朋友嗎?」兩人買了票,一面往月臺走,沈洛年一面好奇地問,黃宗儒和那兩人的氣味實在太不相同了。
黃宗儒想了想才說,,「我們認識很久,有時候會…一起玩。」
不只是朋友,還會一起玩?沈洛年可真是意外,詫異地說:「玩什么?」
「你聽過妖獸嗎?」黃宗儒小聲地說。
車子到了,沈洛年一面上車一面愕然問:「夭壽?」
「不是,妖獸online!」黃宗儒說:「線上游戲。」
原來如此,難怪看來完全不同類型的人,也能玩在一起,看來那天他們不是在欺負黃宗儒,沈洛年搖頭說:「我沒怎么玩線上游戲。」其實沈洛年不是完全沒玩過,不過因為他個性獨來獨往,討厭組隊和交際,以現在的游戲設計,他往往玩到一個程度就漸漸玩不下去,幾次后也就沒興趣嘗試了。
「有興趣玩玩看妖獸嗎?」黃宗儒微笑說:「我家開網咖,到我家玩,不會收你錢。」
「你家開網咖?」沈洛年吃了一驚。
「對啊,每天都要做生意,所以也沒時間慶祝中秋。」黃宗儒說:「我們全網咖都一起跳游戲、創公會,很熱鬧,添良和志文也常來。」
想像著那種「熱鬧」的狀況,沈洛年頗有點抗拒,搖搖頭說:「還是算了,我真想玩的話,寧愿在家里玩。」
「也可以呀。」黃宗儒說:「我可以拿光碟給你安裝,你家電腦跑得動吧?」
「嗄?」沈洛年本只是敷衍兩句,沒想到提到游戲,黃宗儒突然積極起來,不禁有點意外。
「我們公會現在比較缺牧師。」黃宗儒又說:「不過還是看興趣比較好,你對哪種職業比較有興趣?防御型、輔助型、攻擊型?近戰還是遠攻?喜歡打怪練功還是PK?喜歡多人對戰還是一對一?如果對任務故事不是太在意的話,我有辦法讓你在短時間內…」
「等、等等!」沈洛年連忙打斷,吃驚地說:「你說話怎么突然變這么快?」
「這個…」黃宗儒有點尷尬地說:「我清楚的事情…就會說得比較順。」
「原來如此。」沈洛年不禁好笑,搖頭說:「想玩的話再跟你說吧。」
「好吧。」黃宗儒想想又說:「懶得練的話,我可以借你高級的角色玩,就算自己練,有人帶也是很快的。」
「好——好——知道了…」
好不容易到了板橋,告別黃宗儒之后,終于脫離線上游戲的世界,沈洛年加快腳步往家里走,回家得先換下這身血衣,順便看看胸口的傷是不是真的全好了。
爬上五樓,沈洛年打開大門,還沒開燈,卻見沙發上一條白色的身影,那對紅色的目光正瞪著自己。
是她嗎?怎么變小了?沈洛年關上門,打開燈,仔細看著那個異獸,那異獸和剛剛出現的雪白巨獸果然一樣,但卻小了許多,連尾巴都算進去,只恰好和三人座的沙發同長,那顆腦袋現在只比人頭大上一點,不再像原來一樣可怖。
「你怎么不變人了?」沈洛年打量著她,見她耳尖嘴長,確實有點像是狐貍,但是頸后一直到尾端那蓬松大片的白色長毛,和狐貍似乎又不大相同。
異獸低嘶一聲,站起身向著沈洛年接近,到了一步之前,她突然人立而起,前腿搭到沈洛年肩膀上,鼻子湊在沈洛年面前。
「怎…怎么了?怎么不說話?」沈洛年結巴地問。
異獸對著沈洛年口鼻輕嗅了一下,沈洛年一怔,連忙張開嘴,并稍放松了對渾沌原息的控制,果然異獸跟著用力一吸,吸走了大片的渾沌原息,這才放開沈洛年,躍上沙發曲身而臥。
然后她身子緩緩地扭動、變化著,先是頭部慢慢化成懷真的臉型,跟著身體也逐漸轉變,本來長度相同的四肢也逐漸符合人體的比例,那蓬松大片的長尾,更是不知縮到哪兒去了。
沈洛年越看越不對,一個光溜溜的美女正逐漸成形,他連忙跑到浴室,取出一條大浴袍,蓋上懷真身軀,但這一蓋自然沒得看了,他不免又有三分后悔。
非人形的狀態下,似乎不能說話,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依然沒吭聲,過了好片刻,直到手腳完全成形,雪白的頭發轉為烏黑,渾身白毛盡沒,懷真才咳了一聲,怒沖沖地開口說:
「你這混蛋,到底干了什么?」
「你是狐貍精對不對?」沈洛年其實一直想問這句。
「什么狐貍精,你當我是什么小赤狐嗎?我是仙狐!叫天狐也行!」懷真蹦了起來,伸手推了沈洛年腦袋一把。
這下浴巾自然隨風亂飄,懷真曼妙的身材顯露無遺,沈洛年直了眼,忍不住嚷:「媽的,你員讓我看我就不客氣了!」誰怕誰啊?這娘們骨子里果然是妖怪,一點部不會害臊。
懷員哼了一聲,撿起浴袍包妥身子,一面板著臉說:「你還沒回答我,你們怎么把鑿齒搞出來的?」
「什么齒?」沈洛年一怔說:「那暴牙妖怪嗎?我不知道啊。」
「還敢說不知道!」懷真又推了沈洛年腦袋一把:「現在根本不可能出現那種妖怪,一定和你的原息有關。」
「那種很稀奇嗎?還不是被你一口吞了,你能出現不就更奇怪。」沈洛年不甘愿地說。
「我是一直留在凡間沒走啊!」懷真說:「而且在這種環境下,為救你而現形,不知耗掉我多少元氣!連變成人形的力量都沒了…而且變人的過程身體有多不舒服你知道嗎?還有!變回原形,害我當時穿的衣服全破了,那件我很喜歡的,你怎么賠我?」
懷真每罵一句,就推沈洛年腦袋一把,一路罵下去,沈洛年頭都搖昏了,連忙起身逃開說:「別推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對啦,你怎么會剛好來救我?」
「對了,還有這件事!」懷真氣呼呼地說:「可惡,伸手出來,我要解咒!」她一面把左手無名指舉了起來。
「怎么了?」沈洛年愕然說。
「我被騙了!」懷真說:「咒誓果然是相稱的!你還記得誓言內容嗎?」
「就是我讓你自由吸取原息,不是嗎?」沈洛年說。
「后面還有一句—直到永遠對不對?」懷員憤憤地說:「因為前面是你的責任,后面這句變我的責任了!」
「嗄?」沈洛年不明白。
「就是萬一不能直到永遠,變成是我違咒啦!」懷真氣鼓鼓地說:「我好端端在修煉,突然血冰戒化成冰針反噬穿心,差點把我痛死,我只好從山里一路沖去找你!果然你這家伙正在找死!真是差點被你害死。」
「我不知道會這樣啊,直到永遠?」沈洛年還是搞不大懂:「那萬一我老死了呢?」
「誰管你為什么而死?反正只要你肯讓我取用原息,萬一不能直到永遠都變成我的錯,這樣總有一天會害死我,我干嘛陪你這種短壽人類一起死?」懷員說:「快,先解咒再說,另外重新立一個相稱的咒。」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伸手說:「怎么解?」
「兩手遙對、誓指輕觸…你貼這東西干嘛?」懷真一把撕掉oK繃,一面說:「跟我說—事無常:心易變、緣已滅、咒應散。」
兩人說完,懷員一面喃喃施法,之后一股柔柔的力量緩緩從兩人指間泛出,懷真連忙低頭查看,但她隨即驚呼說:「為什么沒取消?」
沈洛年一看,果然手上的血冰戒還在。
「為什么!」懷真瞪著沈洛年:「你沒有真心想取消對不對?」
「啊?」沈洛年呆了呆,這才說:「有啊。」
「那怎會還在?」懷真生氣地說。
「也許…」沈洛年想了想,抓抓頭說:「我心底隱隱覺得,其實保留這誓言好像也不錯。」
「不行啦!」懷真瞪大眼,抓著沈洛年肩膀搖說:「心里一點留戀都不可以有,快,重來一次。」
「好吧…」
兩人就這么重復了七、八次,卻一直沒法成功,懷真耐性盡失,猛一伸手掐著沈洛年脖子說:「臭小子,你真想害死我是不是?」
「呃…」沈洛年被掐得舌頭往外吐,他漲紅著臉,眼看快要沒氣,懷真指上血冰戒倏然溫度遽降,似乎又要發作,她一怔,放開沈洛年的脖子,搗著臉哭泣說:「你怎么這樣啦!無賴啦!」
「我不是…咳咳…故意的。」沈洛年摸著喉嚨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盡量讓自己真心的。」
「我得永遠保住你性命,這種好事你怎會員心想放棄?」懷真嗚咽地說。
「說得也是,難怪這么難。」沈洛年看著懷真說:「不過我怎么覺得你好像在假哭?」
懷真一呆,想起對方身負渾沌原息,媚惑之術無用,只好放下手瞪著沈洛年,擦腰說:
「可惡,騙不過你,反正你無賴啦!」
「好啦,這件事先放一邊。」沈洛年頭疼說:「我說真的,我會努力放棄咒誓的,你先說說那個什么齒怎么來的。」
「什么齒!鑿齒!這我還要問你呢,你們那些人到底干了什么?怎么招惹到鑿齒的?給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懷真瞪眼說。
沈洛年只好把今晚的動作說了一遍,當他說到李宗兩人加上葉璋珊都沒能開啟門戶,接著自己好心湊上一腳的時候,懷真又是一掌揮了過來,一面說:「你白癡啊!」
「又怎樣了啦!」剛剛至少還有理由,這下卻是沒頭沒腦地挨揍,沈洛年終于火了起來,大聲說:「會痛耶!你他媽的白毛大狗妖!」
「你說什么?找死!」懷真往前一撲,推倒沈洛年,壓在他身上,又把他脖子掐住,但血冰戒隨即又起反應,懷真一呆,憤憤地松手跳起罵:「混蛋。」
「媽啦!」沈洛年爬起身罵:「要宰我爽快一點。」
「能宰你的話,還選日子嗎?」懷真怒目說:「居然敢罵我,你欺負我不敢動你,無賴!」
「你若沒動手動腳,我罵你干嘛?」沈洛年瞪回去說:「到底誰欺負誰?」
懷真一想,倒也消了氣,噘起嘴說:「不打你就是了,你也不準亂罵我。」
「隨便啦。」沈洛年哼聲說:「剛剛說到哪兒?你干嘛生氣?」
「笨蛋…平常能開啟門戶,那時突然開啟不了,就代表有問題,你居然還用原息湊熱鬧,我當然生氣。」懷員罵完,想想突然莞爾一笑說:「你這人類居然會和我吵架,這倒是有趣。」
「干嘛,沒人跟你吵過架啊?」沈洛年說完,突然想起,懷真身負那喜欲怪氣,說不定還真的沒人會跟她吵架。
懷真沒回答這句,只接著剛剛的話題說:「你說他們已經在那兒抓了好幾次妖?」
「恩。」沈洛年點頭。
「那兒月圓之夜會有通道,可能已經被注意到。」懷真說:「可能那鑿齒恰好醒來,起了興致,所以占住那個通道,想先一步來人間,笨蛋。」
笨蛋是罵自己還是鑿齒?沈洛年不是很確定,只好不吭聲。
懷真又說:「因為他把別的小妖怪都趕走了,而他們三人合力所開辟的通道,又沒法讓具有較大妖炁的鑿齒通過,本來這樣就沒事…」
「呃…」沈洛年說:「所以是因為我…」
「對!」懷真又想扁人,手剛舉了起來,卻見沈洛年已經開始瞪眼,她不禁好笑,放下手說:「你這笨蛋,渾沌原息隨便散溢就會打開小通道了,何況你集中往外送?找死嗎?」
「不敢了。」沈洛年摸摸自己的胸口說:「我的傷好得很快,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渾沌原息是最純粹的無初生命之力,恢復力強并不奇怪。」懷真說:「除非你受到致命傷害,也許不容易死…」
「怎樣算致命傷害?」沈洛年問:「砍頭嗎?還是心臟被挖掉?我剛受的傷…其實已經很致命了。」
「反正你剛應該是有生命危險,不然血冰戒不會有反應。」懷真突然生氣起來,瞪眼說:
「又不是我被鳳凰換靈!誰知道這么多?」
「唔…」看樣子她想起被自己撿便宜的往事,沈洛年咳了咳說:「我去換個衣服,你呢?總不能穿浴巾出門,拿些我的衣服給你?」
氣隨便!」懷真正在火大,哼聲說:「你們這些人類,自己把毛退化到得找衣服穿,最后卻規定大家隨時都要穿衣服,真是莫名其妙。」
「是、是…」沈洛年一面敷衍,一面走進房間,他先脫掉滿是血的上衣,拔下繃帶、抹掉血漬,果然連前胸的傷口都已合口,只留下一條長條形肉疤,沈洛年摸摸胸口,雖然里面仍隱隱作痛,但表面已經看不大出來。
「喂!臭小子,不要包太緊的。」懷員在客廳嚷:「我不喜歡褲子!」
「別找麻煩!我家哪來的裙子?」沈洛年往外喊:「找松點的就是了,你走了以后,自己換喜歡的。」
「走?我不走了!」懷真叫:「咒誓沒取消之前,我得看著你這笨蛋!省得被你害死!」
「嗄?」沈洛年叫:「不走是什么意思?你想住哪?我家又沒多余的房間。」
「管你的!我在你家住定了!咦…咦…那個…洛年…來一。」懷奐聲音突然小了三成,柔和許多。
怎么突然客氣起來,叫起名字了?剛剛不都是「白癡、笨蛋、臭小子」地亂罵?沈洛年往外一探頭,一驚之下,手上拿的衣服一下子全掉到地上。
卻是大門正敞開著,叔叔沈商山和四個年輕男女,提著一袋袋啤酒、零食,一群人站在門口,正看著裹著浴巾的美艷裸女懷員發呆。
沈商山的目光,從懷奐身上,轉到了沈洛年,見他也赤裸著上身,沈商山倒吸一口氣,干咳了兩聲說:「這…:我們五分鐘之后再進來。」一面扶著額頭,把鐵門又關上了。
媽的,完蛋了…沈洛年張大了嘴,這下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