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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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東來臉色大變，他說什么也沒有想到強子已經走到這里還會改變主意。想起之前赫連春暮對讓說的話，裴東來身上的汗水更加的多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的汗水，卻是因為驚訝和惶恐而流出。
“他若是走到門口沒有停頓，你就讓他回去吧，見與不見都沒什么意義了。若是他…若是他轉身就走，你也不必留在這里了，這些年你自己存下的那些錢足夠你去國外享受，沒必要跟著我受牽連。”
這也是裴東來為什么會故意加快步伐的原因！
“少爺，老爺就在前面等你！”
裴東來追在強子后面喊道。
強子腳步不停，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回去吧，我已經知道赫連春暮的心意。”
裴東來猛的愣住，這一剎那，他忽然生出了一種全部希望都破滅的恐懼感。
他就那么愣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辦。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他看到自己忠心陪伴了十幾年的赫連春暮已經站了起來。本就有些蒼老的他，好像在輕微的發抖。或許這不過裴東來的錯覺，但是這一幕卻讓他深深的震撼了。
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老爺子赫連春暮怕了。
事實正是如此，強子帶給赫連春暮的震撼遠比裴東來要強烈的多。他雖然對裴東來說強子或許會轉身就走，但是他自己心里其實也對這個猜測并沒有太過于在意。在他看來，強子雖然現在有所成就，但是一個野孩子出身的草莽畢竟和那些大家族精心培養出來的晚輩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強子不是趙浮生，不是卓青戰，只是一個幾年前還在菜市場混吃等死的小混混。
對于趙浮生和卓青戰這樣身份顯赫背景更是深不可測的后生晚輩，赫連春暮已經將他們提到了和自己一樣的高度來看待。甚至，在某些事情上他拿自己和趙浮生卓青戰相比的時候都會生出幾分淺淺的自卑。
畢竟，在趙浮生和卓青戰名揚天下的年紀，他赫連春暮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而這個林強，他沒有實力雄厚的大家族培養，幾年前還不過是個一無所知甚至可以說在赫連春暮眼中螻蟻一般的存在，但是短短幾年后，在他的年紀比趙浮生和卓青戰還要小不少的時候，他竟然也能有這樣的城府！
赫連春暮往前邁了一步，最終還是沒有走出去下一本。
在裴東來的眼里，赫連春暮似乎想去抓住什么，但是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這放棄，或許包括他裴東來在內，都將迎來一場災難。
或許，老爺子的安排是對的。
想起之前赫連春暮對自己說的話，裴東來心中悲嘆。可是！赫連春暮放不下，他裴東來難道就能放下？
這放下兩個字，寥寥十一筆畫，又豈是那么容易？
漸漸的，裴東來的眼神從慌亂變得陰沉！
他咬著牙，臉上的表情是在劇烈的掙扎著。正如他的內心，也在劇烈的掙扎。在這巨大的壓力下，他汗如雨下。
就在強子已經快要走出紫氣山莊的那一刻，裴東來猛的大吼了一聲。從衣服里掏出一支手槍，抬起手瞄準了強子的后背！
也就在這一刻，強子停下腳步，緩緩的轉過身子。
他目光平靜的看著面容猙獰的裴東來，就好像看著一場和自己沒有關系的悲喜劇。
“我不會！我不會讓你破壞我得到的一切！”
裴東來咆哮了一聲，猛的抬起槍。
強子搖了搖頭，依然什么都沒有說，轉身，繼續朝門口走去。
就在裴東來馬上就要扣動扳機的時候，一個人從后面猛的跑出來攔在裴東來的槍口前面。他一把抓住裴東來的手，冷冷的說了一句：“你若開槍，就真的沒有一點退路了。”
霍英格。
裴東來被霍英格的話說的怔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
霍英格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這個局面，已經不是你殺了他就能破解的。你怎么還不明白？其實…他若是死了，只怕赫連家倒下的更快，更徹底！”
裴東來神色巨變，拿著槍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霍英格伸手把槍從裴東來的手里拿了下來，放下保險。
“咱們都是老爺子一手培養起來的，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你不甘心，你恨，你放不下，我也一樣！”
“可是，你應該想想，現在林強站出來和老爺子爭，還算是赫連家的家事，別說你開槍也不會殺得了他，就算你殺了他，只怕赫連家立刻就有滅頂之災！東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你比我聰明，看事情比我看得開，可是現在你怎么這么糊涂！”
“老爺子在東北這些年身份超然，一言九鼎，若是沒有國家的默認，你以為在整個國家面前誰真的就能做到這一點？現在老爺子做的事已經超過了國家的底線，這樣的棋子，國家不會再留著！”
霍英格越說越激動，他的身子也因為激動而顫抖。
“林強站出來，你以為真的是要和赫連家掙這東北的老大地位？他之所以這么做，是在表態！他要替代老爺子的地位，這樣不但可以保住赫連家的地位，還能給老爺子一條后路！”
裴東來冷汗如雨。
赫連春暮走到兩人身邊，此刻的他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看著霍英格，輕輕的嘆了口氣。
“英格，這些年，是我小看了你。想不到，在我手下這么多人當中，你是看的最透徹的。”
赫連春暮語氣蕭條，雖然他的表情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驚訝和一絲慌亂，反而還有了一種釋然在內。只是這釋然中透著一股濃重的悲涼。
霍英格說道：“老爺子，有句話本來不是我這個身份該說的，但是到了今天這一步，我不得不勸您一句。”
赫連春暮擺了擺手阻攔住霍英格。
“你們倆都跟了我十幾年了，算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對忠心對我的手下，我不會虧待。”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煙，點煙的手難以掩飾的有些顫抖。
“在瑞士我存了一些錢，足夠你們倆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稍微省一些的話，你們子孫后代也會生活的很好。走吧，你們倆一起走吧。”
霍英格悲哀的看著自己跟隨了十幾年的老人，淚水一瞬間從眼眶中流了出來。這十幾年，他流汗流血，從不曾流過淚。
“老爺子，我知道您放不下，但是您也要想想老佛爺！”
聽到這句話，赫連春暮身子猛的一震。
“媽媽？”
喃喃低語中，這兩個字透著一股讓人心酸的味道。
強子心情沉重的走出了紫氣山莊，他現在終于明白周琳雅為什么會那么篤定的認為赫連春暮不會放棄了。在他看來，赫連春暮也是一個執念入骨的人。他并不是留戀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榮華富貴，而是不想讓赫連這個姓氏墮落在自己的手里！
執念入骨，不死不休。
強子感覺到了赫連春暮的悲哀，他能體會到赫連春暮此時的感受。這個時候，強子心里對赫連春暮的恨意已經變得很淡，相反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認可。赫連春暮想殺他，甚至不惜和東瀛人有所牽連，其實只是想保住赫連這個姓氏崇高的地位！只是，他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方式，一個極端的態度。
強子坐進車里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點上一支煙，在煙霧繚繞中陷入了沉思。他想到，若是自己站在赫連春暮的位置上，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呢？站在赫連春暮的角度看待問題，強子更加深切的體會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
赫連春暮，是一代天驕赫連鐵樹的獨子。有這樣一個父親，人生的起點就已經站在了一個高不可攀的地步。但是可悲的是，赫連春暮的體質根本就不能繼承他父親的衣缽，那一身縱橫天下的本事他沒有辦法學會，他的體質決定了他這一生注定只能做一個普通人。
當年，要不是赫連鐵樹和端木秀兩個人走遍大江南北遍訪名醫，尋找那些天才地寶給他培養身子，只怕他連二十歲都活不到。身體天生的脆弱，更讓赫連春暮的內心堅強，甚至偏執。
他既然無法繼承父親的一身本事，那就用另一種方式延續赫連家的榮耀！
從他青年時候開始，他一步一步的向前，雖然借用了他父親的威儀，但是能走到今天這步，成為東北三省黑道的皇帝，其中付出的艱辛可想而知。更是在最初的那個艱難的歲月中，贏得了當時國家方面的認可，默認他在北方整合黑道勢力，從而穩定一向是外國勢力必爭之地的東北。
一路走來，他付出了如此的心血又怎么會輕易放棄？
越是到了后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他心里的那種偏執就越深切。不管是誰，都別想把赫連家的榮耀取代。所以也就有了他后來和自己母親的分裂，他的母親繼承了他父親的遺志，自己的兒子不能成為執法者，那她就無私的幫助丈夫在臨終時候挑選的繼承人。也就是莫敵，在某些事情上，她對待莫敵比對赫連春暮還要好的多。
這就引起了赫連春暮的不滿和憤恨，若是沒有赫連家，怎么會有這些年黑道的太平？若是沒有他父親赫連鐵樹，就算國外的黑暗勢力不侵入國內，國內群龍無首也早就亂成了一團。他赫連家功不可沒，為什么要將這地位拱手送給別人？
若說十年前莫敵剛剛出現的時候，赫連春暮心里的那種偏激的想法還剛剛有所抬頭。那么現在，這想法已經爆發不可收拾。
不管是誰，都別想將赫連家的地位取代！
他寧愿和自己的母親暗中作對，寧愿背棄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志愿，寧愿挑戰國家給他的設定的底線，也不要赫連家的榮耀被別人抹除！只是到了現在，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到底維護的是他的父親，還是在維護自己的虛榮。
本來，作為赫連春暮和端木秀的兒子，他是一個天之驕子。從一出生就注定這一輩子不會碌碌無為，因為他的起點太高太高。但是可悲的是，這樣一個身份，他竟然不能繼承父親的事業！這在他的內心中是多大的一種痛！
這么多年，這種痛看似平淡下來，其實已經痛的扭曲了他的心理。
強子坐在車里，眉頭越來越緊。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從赫連春暮的思想中退了出來。此時對于赫連春暮的評價，千言萬語都匯成了一個字。魔。
赫連春暮，已經走火入魔。
但是，強子不會停手。哪怕他在心里對赫連春暮的所作所為能有一些原諒，這也不是他停手的理由。不管是為了老佛爺端木秀最后的這一點心愿，還是為了他自己，他都不能停下來。
現在的強子，已經走上一條他身不由己的路程。
不管是國家方面，還是自己的那些親人朋友，都給了他很大的壓力。為了自己的親人，為了自己的兄弟，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取代赫連春暮，已經是不能改變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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