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公里兩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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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龍江幾乎到了最北邊的一個山腳下的小山村，這個渺小到經常被鄉里縣里遺忘的角落，一間廢棄的老舊房屋里。
房子的窗戶都被磚石封死，只留著一扇鐵門，在鐵門上還鎖著一條極其粗大的鐵鏈。這個地方像極了神話傳說中封印著某個大妖大孽的囚牢，唯一缺少的就是一陣一陣刺耳的咆哮聲。安靜，這里安靜到了極致。
死氣沉沉。
從鐵門的縫隙里能看到一點豆大的光亮，那是一盞有些年頭的煤油燈。燈火昏黃，就好像黑暗中被封印的那個妖孽的眼睛一樣。這里雖然算不上陰森恐怖，但是卻有著一種讓人壓抑到呼吸困難的氣氛。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從他那輛奔馳S級的轎車上走下來，他抬頭四周掃視了一下這個幾十年都沒有什么變化的小山村，嘴角掛著一抹深深的不屑。他站在車門邊四下掃視的眼神，帶著那么點睥睨天下的樣子。
趙龍象。
面對這個自己從小長大卻沒有留下一點美好回憶的村子，趙龍象除了冷眼旁觀之外連報復都懶得去做。完全不在一個級數上的比較，做這樣的事情是最不智的行為。趙龍象寧愿站在高坡上俯視風景，也不會跟一群在他眼里還沒開化的刁民一般見識了。
趙龍象曾經說過，這個叫做靠山屯的村子，生的了他，養不起他。
他現在掃視靠山屯的眼神，就好像高高在上的主神蔑視時間螻蟻眾生一樣。在他的眼里，這個注定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張地圖上的小村子，整體的價值或許還比不上他在長春隨隨便便喝的那種法國紅酒。雖然他根本就喝不出那酒有什么味道，酸不拉幾的還不如抿一口辛辣的燒刀子來的實在，但是他一直表現出很能品味的表情，因為他知道那才是貴族的生活。
什么是貴族？有人說中國現代早已經沒有了貴族，那些開著瑪莎拉蒂，蘭博基尼，賓利，勞斯萊斯的有錢人不過是新一代的暴發戶而已。一個一個都帶著一股土腥味，沒有一點真正貴族的那種氣勢。
李八一曾經說過這樣的言論還不如一個臭屁有意義，中國有貴族那會外國人還在圍著獸皮裙子茹毛飲血。他所說的這句話也是強子唯一對他表示肯定的地方，雖然李八一骨子里其實并沒有多少愛國主義情操。他說這樣的話無非就是想告訴別人，自己是一個真真正正有著古老傳承的貴族。
趙龍象現在想走的就是貴族路線，他在這一點上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他甚至為此比較深入的研究了一下近代史，想從中找出一個趙姓的大貴族以便認祖歸宗。其實這也難怪，一個苦夠了苦慘了的人，總是想駁斥和逃避讓自己難堪的回憶。
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他攀爬的很快，卻忘記了根本。
點燃一支產自英國的香煙，這一包煙的價格就要一百多歐元，一個農民工累死累活半個月的工資。一支煙相當于幾個農民工湊在一起喝點啤酒吃點肉串的錢，相當于一個徐娘半老的妓女劈開腿哼哼唧唧半個小時的收入。
緩步走到那扇鐵門的前面，趙龍象看了看這間已經快要忘記了的破舊房屋，皺了下眉頭。他的臉色有些病態的白，據說這是中世紀歐洲貴族的臉色。
揮揮手，一個手下趕緊走過來將鐵門上的鎖鏈打開，一股發霉的難聞氣味從房子了鋪面而來，趙龍象抬手在鼻子前面呼扇了幾下，表情很厭惡。
舉步走進房子，看著桌子上那昏黃的油燈，趙龍象楞了一下。從這油燈上閃爍的光亮，他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不經意的撩撥了一下他的心情。很想感慨一下什么，不過趙龍象自嘲的笑了笑之后選擇了忘記。
在已經坍塌了一半的土炕上，破舊的涼席上蜷縮著一個他熟悉的身影。
蛤蟆！
這個時候的蛤蟆，已經沒有了往日里談笑風生的那種神采。他的頭縮在懷里，眼神黯然無光。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看走進來的趙龍象，蛤蟆的眸子里沒有一點生氣，甚至沒有一點情緒上的波動。他的嘴角上還有已經干枯了血跡，那黑糊糊黏在嘴角上的血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沒有神采的視線在趙龍象的臉上一掃而過，蛤蟆低下頭繼續蜷縮著身子閉上眼睛。他的兩條腿上縮著一條很粗的鎖鏈，腿骨已經被打斷。他現在的樣子根本就不能說還是一個人，就好像一個鬼魂。
趙龍象咳嗽了兩聲，走到蛤蟆身邊。他伸出手，又停下，最后還是放棄了拍一拍蛤蟆肩膀的想法。
“蛤蟆，讓你受委屈了。”
趙龍象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四下找了找居然連一把凳子都沒有。他咬了咬牙，忍不住吐了一口吐沫。蛤蟆似乎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這事我和你解釋很多遍了。咱們兄弟四個畢竟在一起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熬到一個出頭的機會，這樣做也許在道義上有些不妥，可是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他掏出煙想遞給蛤蟆一支，后者依然一動不動。趙龍象第二次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繼續點上一支。連續兩支煙，他用之前快抽完的那支將第二支對著點燃，這動作很自然，他卻忽視了這并不是一個貴族應有的舉動。
“蛤蟆，別這樣。你知道我把你關在這里我的心有多疼嗎？你想想，咱們四個一起的時候多快活？只要你應我一聲，我立刻就放了你咱們還一起闖蕩天下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我的錢，我的所有都是分成四份的，你，小舟，大熊，咱們四個永遠是一個整體！”
“我知道你想不開，所以我給你時間讓你去想。你看小舟，他心里就很清楚誰親誰近。你想想咱們四個在一起吃不飽飯的日子，想想咱們四個東奔西走遭人冷眼的日子，想想咱們四個再苦再難也從來不曾分裂過的感情！有什么比咱們四個之間血濃于水的情分更重要的？就為了一個施舍過一點幫助的林強，值得嗎？”
“蛤蟆，現在公司已經完全掌握在我手里了。你知道現在公司的全部資產是多少嗎？已經到了七個億！七個億啊，咱們四個乃至于咱們兄弟的后代都不會再為了錢而犯愁！”
趙龍象將煙蒂彈掉，他的臉有些扭曲的看著蛤蟆的背影。
“我已經讓小舟把公司的資產向外面轉移了，大熊還不知道這事，他只要過得無憂無慮就行了。我新收的手下雖然有幾個不錯的，但是除了咱們四個我誰都信不過。錢交給小舟轉出去我放心，那些人不過是的棋子而已。只有咱們四個才是最貼心的，最過命的。錢我讓小舟分了四份，有你一份。”
蛤蟆難得的發出了聲音，卻是兩聲冷笑。
趙龍象臉色一變，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手上還有厚厚的老繭，貴族，是不會有這樣一雙手的。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我承認我怕。林強的實力很強，根子很硬，他有一個牛逼的師父，還有很多牛逼的長輩，要不是現在那些人都被牽扯住抽不開身我還真沒有勇氣把公司吞下來。趙升斗已經帶著人去東鼎了，不出意外的話在東瀛受了傷的林強沒什么活路。他的根基雖然在東鼎，但是能用的人手并不多。”
蛤蟆再次冷笑了一聲。
趙龍象的臉因為這聲冷笑而變得猙獰，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抓住蛤蟆的衣領將其從土炕上提了起來。他猙獰的面孔上那雙充血的眸子都是煞氣，讓人不寒而栗。
“你不用這個樣子！那個林強給了你什么好處？你心里還有沒有咱們四個的情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告訴你郝墨，明天我就帶你去美國，我能打斷了你的腿就能帶著遠走高飛！到了美國我給你看最好的醫生，給你買豪宅買名車，我就不信你在林強眼里還是干凈的！”
普通一聲，趙龍象將蛤蟆扔在土炕上，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蛤蟆，快步走出了這個讓他厭惡的地方。
走出房門后趙龍象揮了揮手對幾個手下吼道：“帶他一起走！”
說完他拉開奔馳轎車的車門，坐進車后座上大口大口的喘氣。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怒火充斥著他的內心。他就想不明白，為什么蛤蟆就這么死心眼。那么苦的日子都一起走過來了，現在能過有錢人的生活他為什么要排斥！
大熊是一個單純到好像一張白紙的人，趙龍象自始至終也沒有告訴大熊他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大熊不會怪自己，因為大熊的眼里只有他趙龍象是對自己最好的。他又想起了金小舟，只有小舟讓他心里松了口氣。
想起那天金小舟動斷蛤蟆雙腿的時候，金小舟眼睛里的嗜血和瘋狂，想起金小舟吼著外人亂我兄弟者，我必殺之的話語，他心里終于有了點安慰。金小舟是一個將義氣融入進骨子里的人，他的眼睛里容不得半點沙子。趙龍象堅信不管是誰想要破壞他們四個之間的感情，金小舟都會毫不猶豫的動手抹殺了那個人。
長長的嘆了口氣，趙龍象再次點上一支煙。
他放下車窗再次看了一眼這個渺小的村子，鄙夷的神色也再次從眼神中表露無遺。他心里又想起自己離開時說的那句話，這里生了我，卻養不起我！
沒錯，這里注定是一個將從他內心世界中抹除的地方。
深深的吸了口氣。
“走吧。”
他對司機說道。
“您去哪兒？一公里兩塊。”
前面的司機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
趙龍象猛的一轉頭看向那個司機，他的眼睛頓時瞪的大大的，臉上的表情是那么的不可思議！在原本自己雇傭的那個懦弱司機應該在的位置上，坐著一個陌生人。這是一個看上去有些滄桑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他的眼神出奇的明亮，嘴角上掛著一抹玩味的笑容。而最讓趙龍象觸目驚心的，是這個司機那個紋著一只振翅金鷹的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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