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林派出所就在步行街附近不遠的地方,只是路上人多有點堵,所以警車速度并不快。
開車的中年警督時不時看一眼后視鏡,突然說道:“那個便利店的姑娘…她一直在車后面。”
“什么?”
陳著驚訝的轉過頭,俞弦果然跟在車后。
她跑一跑停一停,停一停又走一走,隔得太遠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跑動時揚起的頭發,如同一團在人間飄蕩的晚霞。
“她為什么不打車呢?”
一個年輕點的協警問道。
“步行街哪里能隨意打得到空車。”
警督刻意放緩一點速度,嘴里感嘆著說道:“這個小姑娘有些認死理啊。”
也不知道他是對著誰說的,也可能只是自言自語,總之車里沒有人接他的話。
到了派出所以后,陳著和張超分別被帶去錄口供,陳著因為扶貧時經常和當地派出所聯合處理公務,對這些流程非常熟悉,沒多久口供就錄好了。
出來時發現俞弦就等在外面,她的白襯衫已經濕透了,額頭上的汗珠晶瑩剔透,沿著鬢角緩緩滑落,但是一雙漂亮的杏眼明亮而堅定。
陳著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起剛才那團飄動的晚霞,但是又不想讓氣氛太低沉,于是開個玩笑:“可惜高三沒有運動會了,不然女子1600米你肯定拿第一。”
俞弦今天有些難得的溫柔,沒有搭理陳著的玩笑,而是理了一下濕漉漉的長發,安靜的站在旁邊。
沒過多久,那個中年警督就要領著陳著去驗傷。
看到俞弦也跟著站了起來,警督擺了擺手說道:“我們就在附近的廣醫三院做個mri,你就別跟著了吧,不符合規定。”
陳著也勸道:“我很快就回來了,你就在這等著。”
俞弦目光晃動,這才沒有堅持。
離開派出所后,警督一邊走,一邊和陳著閑聊:“你小女朋友還挺溫柔的。”
“她平時可沒這么溫柔,脾氣又大又兇。”
陳著趕緊解釋了一下。
似乎覺得還是有歧義,于是又重新解釋了一下:“她也不是我女朋友。”
“哦。”
警督心里有些奇怪,小姑娘比總局里那些警花還要漂亮,這么急著否認做什么?
······
到了醫院以后,醫生聽說陳著“頭暈想吐”的癥狀需要驗傷,直接開了一張mri腦部核磁檢查單。
因為這是派出所插隊的單子,所以剛做完醫生就看了結果。
不出意外的沒有任何問題。
警督拿著這個檢查結果,直言不諱的對陳著說道:“看你也不是門外漢,那應該也能知道,這個結果就意味著張超不會拘留和坐牢,最多寫一份保證書,是不是有一種白折騰的感覺?”
“怎么是白折騰呢?”
陳著反駁道:“如果我不這樣折騰,堅持要把事情鬧大,你們當時可能只是看一眼就走了,張超連保證書都不用寫。”
中年警督頓時語塞。
“我把證據鏈形成的完整一點。”
陳著繼續說道:“除了監控、驗傷證明和保證書以外,我還打算讓兩個證人進行簽名,有這樣一套完整文件,信不信我七點遞交給學校,張超八點就得退學。”
中年警督這才明白陳著的意思,他要讓張超知道,雖然你不用被拘留,但我能讓你讀不了書。
“看你這校服應該是執中的吧。”
中年督察突然問道:“今年高幾了?”
“高三。”
陳著回答道。
“快要高考了嘛。”
中年督查拍了拍陳著的肩膀,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有沒有興趣考警校啊,我覺得你挺適合這一行的。”
陳著聽了,突然想惡心一下警督,也順便惡心一下自己,一臉天真的回道:“警察蜀黍,我一模考了654,這個分數難道不應該選擇清北嗎?”
警督果然臉一黑,不想再搭理這個疑似同事孩子的高中生。
······
重新回到派出所以后,張超母親終于過來了,看上去也是四十多歲,拎著一個小包,穿著一身旗袍,有些像舊上海的闊太太。
警察按照程序簡短通報了一下情況:
“你兒子毆打他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因為對方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我們建議雙方協商,如果協商不了,那就走法院訴訟。”
“不過。”
中年督察又補上一句:“因為打架被提起訴訟可能會對學業有些影響,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張超母親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協商解決最簡單也最省事,其實她都沒想到,高中生糾紛最后居然能鬧到派出所里。
可能是陳著身上的校服給人一種很好糊弄的樣子,張超母親剛坐下,就開始東扯西扯想給自己兒子洗白了。
“這個女生就是俞弦吧,哎呦真是漂亮。”
張超母親看著俞弦,笑吟吟的說道:“張超在家就和我提過有多喜歡伱,我就覺得吧,戀愛不成還可以當朋友嘛,沒必要把關系鬧得這么僵。”
這是避重就輕,淡化了張超對俞弦的騷擾。
“你叫陳著嗎?”
張超母親又對陳著說道:“聽我兒子說,你成績很好啊,我和你們的曹京軍主任認識,經常在一起吃飯的。”
這是以勢壓人,搬出一個自以為有話語權的人物。
“但是總歸來說呢,還是我們家張超有錯,這孩子性格太沖動了,我回去一定好好說他。”
到了這里,張超母親覺得已經很給面子了,于是站起身說道:“我看大家沒什么大問題,那就都走吧,派出所不是什么好地方,沒事還是少來比較好。”
幾句話把她兒子責任推的干干凈凈,甚至還有點隱隱責怪陳著把事情鬧大。
陳著雖然一句都沒聽,但他很有耐心的等著別人講完,才伸手理了一下衣領,淡淡的說道:“夫人,你也不想你兒子高三時肄業吧。”
“嗯?”
陳著皺了一下眉頭,這句話怎么感覺怪怪的。
“我的意思是…”
陳著重新用白話文說道:“我可以看在同校的份上不追究,但是張超要寫一份保證書,保證以后不再糾纏俞弦。”
“還要保證書?”
張超母親討價還價道:“口頭保證行不行啊,反正都是一樣的效果。”
“不行。”
陳著搖搖頭:“必須是親筆書寫的書面道歉和保證,不然我就把張超打人的監控刻成錄像光盤,分別送到學校和區教育局。”
眼看躲不過去,張超母親最后還想推脫一下:“張超語文不行啊,他在這里憋兩個小時都寫不出來。”
“呵呵~”
陳著笑得很燦爛,又撞到哥擅長的領域里了吧。
其實在高中除了作文,基本用不到太多撰寫公文的能力,等到上了大學,進了學生會或者更高一級的校辦。
我直接:
領域,展開!
“草稿我可以擬,讓張超抄一遍就行。”
陳著斯條慢理的說道。
此時,張超母親已經沒有理由阻攔了,狠狠的在她兒子頭上扇了一下:“一天到晚凈給我惹事,你看看人家!”
也不知道這個“人家”是不是指陳著。
張超早就沒有了剛才的威風,就和小雞一樣老實,挨了巴掌也是忙不迭的點著下巴。
陳著擬寫保證書的時候,俞弦悄悄的轉過頭,安靜看著陳著的側臉。
他怎么這么厲害?
情緒也這么穩定?
陳著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沖著俞弦笑了一下。
他對這件事情的解決還算滿意,在只能基于高中生的這個身份上,利用現有社會規則慢慢掌握主動。
不夸張,不離譜,不脫離實際,甚至接地氣到每個普通人遇到類似情況,完全可以照抄。
這才是前世有能力的人,重生后正確的裝逼方式。
沒過多久,張超已經謄抄好了保證書,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簽名,陳著這才滿意的說道:“希望張超同學明白,肌肉不能帶來愛情,武力也永遠不能取代知識。”
張超母親冷哼一聲轉身就走,結果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聽到陳著溫和的聲音傳來:
“阿姨,剛才做mri檢查460塊錢,按規定這個錢要你們給的。”
張超母親突然胸口一噎,她有這樣一種憋悶感——
出去和男人開房,結果還是自己付的房費。
······
(有時候也在想,重生后的裝逼是要科幻一點,還是要基于社會現實和正常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