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匆匆走過人間數十里。
終于,揚動那一桿豎在最高處的殷紅國旗,血染風采,長空怒放。
寧軒轅起身,眸光北顧。
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在漫長枯燥的邊境線上,在終年大雪呼嘯的高山上,其實還佇立有更多空白的豐碑。
陣亡他鄉,至今不歸!
昔年二十出頭,已經身為將軍的寧軒轅,途徑鎮守的那條風雨路,每一步落定,都會遇到諸多沒有名字的英雄們。
以身許國,何事不敢為?!
寥寥九字,大概就是他們這種軍人的膽魄?
故老有言,人間太大,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斬不斷理還亂,與其掙扎其中,不若退一步山高云淡,海闊天空。
“退?談何容易?”
今時今地,寧軒轅瞭望長空,笑而不語。
一天是軍人,一輩子是軍人。
情懷大于天。
信仰重乎于命。
哪怕某一天不在這片沙場了,哪怕某一天徹底與這身戎裝揮手告別,他,又或者已經離開部隊多年的他們,仍舊是軍人!
軍人保家國。
視死如歸,何曾怕過?又何曾怯過?
呼呼呼!
大風起兮云飛揚,那一套量身制作的五星帥服,追風擺動,栩栩如生的九爪蒼龍,仿佛下一秒就欲沖天而起。
此刻的寧軒轅,兩手負起,背對身后數以十萬計的軍中兒郎,同時背對的,還有這片家國的凡俗眾生。
官方公開他的定妝背影照之后,就不再繼續揭露當今寧帥的真容。
歸根結底,不過想告知天下大眾,你們知道總兵統帥是誰就行了,知道本國有能征善戰的總兵統帥就行了。
今天可以是這位叫做寧軒轅的年輕男兒,明天也可以是另外一人。
總兵統帥,代表軍,代表護佑家國的門神。
哪怕他這一轉身,或許從今往后舉世皆認識,所到之處,這張年輕的臉,就能引起驚天大轟動。
但,寧軒轅并不喜歡。
“還記得小栓子嗎?”
偌大的山河,人人都在關注那道背影,可長達半小時的沉默,這道身影,宛若石化的雕像,巍峨不動。
相伴左右的袁術,同樣如影隨形。
“記得。”袁術嘆氣,滿腹惋惜。
這人間世,從來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花。
最多相似。
同樣十六歲參軍,十七歲打仗的小栓子,比寧軒轅運氣差點,就差那么一點點,然后永遠睡在家國以北。
遙想過往,虎頭虎腦的少年,憑一腔熱血,入伍從軍,可到頭來,竟然連酒都不會喝,軍中老卒嘲弄他算什么男人?!
小栓子一氣之下,扛起大缸就灌,最終酣睡兩夜,醒來后滿眼的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干什么?
再之后…
明明約好凱旋歸來之日,不醉不歸,其實,他缺席了!
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走,動不動就將揚名立萬,光宗耀祖,衣錦還鄉掛在嘴邊的虎頭娃,再也沒出現過。
參照規矩,會將他的遺物和骨灰,寄回家鄉。
一番了解,原來很早之前,小栓子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沒機會念過書自然大字不識的他,竟在軍中學會了兩字。
也有且僅有這兩字。
是一位關系甚好的軍中老卒,被小栓子央求的煩不勝煩了,方才在他手心一筆一劃,一板一眼,教會了他。
一個字念家。
一個字念國。
他沒有了家,卻還有祖國!
左手家,右手國,一筆一劃銘記于心,再兩拳相握,不能忘不敢忘,也不會忘!
“陳年過往,徒增傷悲。”寧軒轅搖頭嘆氣,恢復日常神態,高達百余層的臺階,就在腳下。
“請。”袁術后撤。
寧軒轅兩手理順衣冠,左腳先提,男兒豪情,與日爭輝,“湛湛長空,亂云飛度,吹盡繁紅無數。”
十萬兒郎齊聲吶喊,仿佛要將這片天地都吼碎,“正當年,紫金空鑄,萬里黃沙無覓處!”
寧軒轅伸舉左手,懸于虛空,再抬半寸,“狂濤乍起,金戈鐵馬,無悔青山埋骨。”
五指成拳。
山呼海嘯般的嗓音,充斥著殺氣,士氣,以及沖霄豪氣,“熱血方剛少年時,能堪那外夷南渡?!”
寧軒轅一步踏至。
紅花落地,碧海藍天。
這鐵血崢嶸的一幕,讓來自現場的無數人熱血沸騰,也讓燕京之外的凡俗眾生,第一次見證到沙場兒郎的無限風采。
那道巍峨身影,登階而行。
每到一處關口,隸屬總兵統帥的蒼龍旗,就被揚起,最終千旗一面,扶搖直上,追著他的身影,獵獵作響。
今日之泱泱大國,川河如龍。
群山如虎。
有一立身堂堂,壯懷凜凜大丈夫,頭頂沉浮日月,毅然獨行。
舉國上下,無以計數的灼灼目光,就這么看著他的身影,一路相伴,直至紀念館廣場的碑心石前。
“吾,寧軒轅,自今日起由將入帥,愿統四海之兵,護我江山千秋不墜!”
趙功新,王伯昭。
十二大員。
悉數參與授封大典。
哪怕告病不來的靠山王楊業,也在最后關頭,抵達現場。
錦繡小區。
“大將軍已經成為寧帥咯。”秦秋蹲在客廳,雙手托腮,一雙靈動的目光,最后彎彎如月,羨煞人間。
同在一座小區的唐氏爺孫,感慨之余無奈世事難料,前不久被他無限看好,有意納為關門大弟子的年輕家伙,竟然成為了舉國第一位總兵統帥。
“爺爺,大哥哥好厲害。”唐婉晴笑瞇瞇道。
唐青楓揉揉自家孫女的腦袋,“豈止厲害?這可是以后要進入史冊的風云人物,獨一無二,青史留名。”
六朝古都。
人人駐足,全程目睹。
秦氏王宅,秦烈親自端舉一杯酒,隔空敬上,“晚年能見證你一步入帥,三生有幸,老夫敬你。”
家國以北,塞外黃沙。
一位又一位北野現役兒郎,手捧大碗,雙目蘊淚,“將軍,恭喜你!”
蘇杭。
曹真喝完最后一杯酒,伏在桌子上安然入睡,恩人,我終于將他養大成人了!
燕京某座不知名的山嶺。
燕藏鋒負手而立,簡約裝束仿佛處處透露著滄桑的氣息,老人捻起一片綠葉,放在嘴邊輕輕摩擦。
“少爺,你兒子人間封帥,現如今,他夠不夠分量和皇族真刀真槍打一場?”
寫完這些。
后面應該可以浪了。
該細的地方,只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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