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八月落雪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秦慕站在陽臺上，雖然他表情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但他切切實實的知道...
他心亂了。
他的整顆心就仿佛被一條條看不見的線條束縛捆綁，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便是心亂如麻。
秦慕低頭凝視著手中的那封信，似是自嘲般的笑了笑。
在這個人世間，也只有兩個人，能夠這般影響他的情緒了。
夜幕深沉，在刺骨的秋風中，他的背影顯得那么寂寥。
葉子萱看到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心頭竟然覺得微微一痛。
都說世間的悲喜從不相通。
但是在這一刻，她是真正感受到了秦慕的悲傷。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將這封信交給秦慕的決定是對是錯。
氣氛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令人意外的，竟然是秦慕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只問了一句話，短短三個字。
“她在哪？”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是在沙漠中干渴了無數天一般。
葉子萱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后搖了搖頭，說道：
“你別想著去找她，你找不到的。”
聽到這個回答，秦慕的臉上似是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輕聲道：
“我知道她不在金陵，所以我問你...”
“她在哪？”
一個重復的問題，語氣卻截然不同。
若是之前的語氣是平淡溫和，此刻卻多了一股冰冷肅殺的味道。
隨著這句話的落下，四周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了無數倍。
葉子萱只覺得此刻周身一冷，甚至渾身都開始起了雞皮疙瘩。
這股冷意仿佛是有無數根針在刺她的皮膚一般。
這便是殺意！
之前無論葉子萱如何嘲諷奚落秦慕，如何看不起他，秦慕都未曾在心中起過半分殺意。
因為他從不曾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但是此刻，他的心頭有一抹難以抑制的燥意。
他想殺人！
葉子萱被這股殺意壓制的喘不過氣來，她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她忍不住渾身顫抖，甚至有股跪地伏拜的沖動。
她死死咬著牙關，終于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我不知道，姐姐的下落，只有爺爺他們才知道。”
忽然，葉子萱覺得周身驟然一松，那股冷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整個人大汗淋漓，如同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秦慕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因為他能判斷出來，葉子萱說的是真話。
她是真的不知道。
于是他不再理會她。
葉子萱大口大口喘著氣，過了許久才平緩下心情。
然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糟糕，但有一件事，我還是要告訴你。”
說著，她直視著秦慕，一字一句的說道：
“放棄吧，別試圖去找姐姐了。”
“你們真的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秦慕聽到這話，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他知道，肯定還有下文。
果然，葉子萱似是想到一些不好的記憶，眼中竟然閃過一絲恐懼，然后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是這個世界，隱藏著太多太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即便你現在看似風光無限，但是你根本不懂，你所要面對的，是什么樣的存在。”
然后，她看向秦慕，微微嘆了一口氣：
“對于他們來說，你就仿佛一只隨意可以碾死的螞蟻一樣，你這樣試圖去找她，只是自尋死路。”
“即便我不想承認，但姐姐確實是喜歡你的。”
“我給你這封信，不是讓你去找死，是想告訴你，姐姐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的。”
說著，葉子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
“我明天就會回金陵，這里的事，我會當成什么都沒看到。”
“好好活著，好好帶著思思，讓她平安長大，我相信，這就是姐姐最大的愿望了。”
說完這些話，葉子萱就仰頭看向那夜空，凝視著夜空中這兩顆星辰。
很快，她就搖了搖頭，低聲道：
“七夕的神話傳說，很美好，也很殘酷。”
“牛郎與織女之間的距離，就像這兩顆星辰，看似很近，實則遙不可及，永不相通。”
然后，她就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了一眼秦慕，做出了最后的宣判：
“就像你和姐姐。”
初秋的深夜有些寒冷，但她這番話卻顯得更加冷。
她看向秦慕，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意味。
即便事實總是如此殘酷可怕，但還是要讓秦慕知道的。
不然他是絕對不可能放棄的。
果然，聽到這番話，秦慕仿佛徹底沒了動靜。
葉子萱的心中未免有些后悔的情緒。
是不是自己這番話說的太重了，把他給打擊到了？
令葉子萱意外的是，秦慕在沉默了許久后，忽然開口了。
他直視著葉子萱，搖了搖頭，說了三個字：
“你錯了！”
葉子萱微微一怔，似是不明白秦慕的意思。
秦慕目光深遠，淡淡道：
“你剛才說，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的存在。”
“你說錯了，這句話應該是給他們的，他們不懂，他們面對的是怎么樣的存在。”
葉子愣在原地，但秦慕的下一句話接踵而至。
“你剛才說，這兩顆星辰永不相通，這句話也錯了。”
葉子萱的心頭忽然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股感覺令她覺得極為不妙，她顫聲道：
“你...什么意思？”
秦慕沒有理會她，而是目光無比犀利的望著夜空那兩顆星辰。
突然，他的雙目閃過一絲神光，與此同時，他直接邁出了一大步。
這一步，他直接登天而起。
葉子萱猛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秦慕整個人懸浮在半空中，雙手張開，衣衫被夜風吹的獵獵作響。
他的腳下，是整個燈火通明的中州市。
他微微閉目，過往的一幕幕畫面，如浮光掠影般在他腦海中劃過。
他曾踏足過山巔，也曾凌波于大海之上。
他也曾行走于天地間，穿梭在云海中。
他破開萬重星域，只是為了回來找到一個人 現在，竟有人告訴他，你們這兩個世界，相隔天塹，全然不通。
“誰說不通。”
秦慕忽然笑了笑，笑容里滿是輕蔑，是對葉子萱的無知表示輕蔑，是對這個世界表示的輕蔑。
“我想讓它們通，它們就得通！”
他驟然一睜眼，雙指并攏成劍，狠狠一揮袖！
瞬間，一抹璀璨劍氣沖霄而上，在深沉夜幕中，尤為驚艷壯觀。
面對這一劍，秦慕卻啞然失笑道：
“不夠啊！”
這一劍夠嗎？
不夠！
遠遠不夠！
于是秦慕又是一劍。
他一劍又一劍的向夜空中斬出。
似是要把心頭所有的煩躁郁悶全部宣泄而出！
這每一劍，都有璀璨的百丈青芒，宛如一道道流星劃破蒼穹。
隨著他出劍的速度越來越快。
天地之間，一道道青虹連綿不絕。
到最后，數十，數百，數千甚至數萬道燦爛的劍氣凝聚成一條浩浩蕩蕩的星河橫貫于夜空之中。
仿佛有一條星河從九天垂落，延伸至天際。
整個中州市盡皆被這無盡的星光照亮，宛如一片白晝。
好一片劍氣沖霄的煌煌景象。
整個中州市，不，甚至整個江南省的人，都震驚的看向天際，不知言語。
甚至其中一些尚通武道的人，一望見這片星河。
便能感受到其中蘊含著無比恐怖的能量去 不知過了多久，夜空中的璀璨劍氣終于消散不見。
但那條劍氣凝成的星河卻依舊還在。
令所有人感到無比震驚的是，那條星河竟宛如實質，無邊無邊，若是在從地上望去，就仿佛將夜空中的這兩顆星辰聯在了一起！
世間本無鵲橋，那又如何？
我秦慕為你們造一條便是了。
“砰！”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天墜落而下。
精疲力盡的秦慕重重跌落在陽臺上。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面朝著這道無數劍氣凝結的燦爛星河，露出一絲笑容。
這道覆蓋天際的無盡星橋，就是他四千年的思念啊。
而在原地的葉子萱，早在秦慕出第一劍的時候，就已經震驚的不能言語。
此刻更是望著這橫貫天際的星河，目光癡呆。
她原本以為，她已經知道了秦慕的本事。
可現在一看，她終究還是低估了他。
這般手段，和那些神仙中人，又有什么區別？
原來，自己剛才的那些勸說，那些反對。
在他眼里，是顯得那么可笑。
想到這，她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頹然的神色。
就在這時，葉子萱忽然覺得脖間有一陣冰涼的觸感。
她微微一怔，然后下意識的伸手一摸。
竟然一片雪花。
她雙目瞪大，無比驚駭的仰頭望去。
只見漆黑的夜空中，開始緩緩飄落下了一陣陣的雪花。
八月落雪。
而這時，秦慕躺在地上，望著紛紛揚揚的漫天大雪落在自己的臉上。
他似是有些醉了，笑著喃喃道：
“婉晴，你看啊，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