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遠,清遠房地產開發公司老總。
清遠房地產開發公司,對一些年輕人來說,可能有些陌生,可對于那些生活在80年代的人來說,清遠房地產開發公司,那簡直就是一艘巨艦,是當時川省規模最大,也是最早期的民營開發公司。
時至今日,川省依舊保存的建筑,幾乎都出自清遠房地產開發公司,可隨著高科技的興起,建筑行業的人才層出不窮,房地產行業的競爭,也越演越烈。最終,趙清遠幾次競爭失敗,公司規模每況日下,越來越不景氣了。
導致公司沒落的主要原因,是他的公司骨干思路老舊,設計呆板,已經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趙清遠依靠的省級高層,已經退休,不再過問官場的事情。
干工程的,如果沒有政府的支持,那幾乎是死路一條。那么大一家開發公司,底下養了多少人?有工程干,自然能養得起,可沒有工程,你也照樣得給開工資。
一年半載的,趙清遠還撐得住,可一連三年了,他一個大工程都沒接到手,只能干一些小工程,勉強維持生計。而他的企業開發資質,也從最高級別的一級,降到了最低級別的四級。公司里的那些高層,大都離他而去,另謀高就了,只有趙清遠,還在頑強堅守著這個爛攤子。
可如今,他實在是有點撐不下去了…
“趙總,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
“我老婆吃藥要錢,我閨女上學也要錢,可咱們都半年多沒開工資了,你讓我們這些老兄弟怎么活?”
“趙總,我們跟著你干了十幾年,這公司就和我們的家一樣,如果有辦法,我們也不想這么做,可是…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呀。”
“趙總,您就放手吧…”
公司門口,一個眼睛通紅,頭發臟亂,衣服上滿是褶皺的中年男子,張開雙臂攔住一輛輛大貨車。貨車上,裝載著各種大型建筑器械,光塔吊就有三架,攪拌機更是多達十幾臺,還有一些建筑用的大型鐵質工具,裝得滿滿登登。
這是公司最后的家當了,如果把這些東西都賣掉,公司就徹底完了。可是,趙清遠這個老總想撐下去,卻實在是難以為續,撐不下去了。
“眾位,眾位兄弟,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一個月,就一個月時間,如果我還不能接到一個大活兒,我把公司都賣了,然后把錢都分給大家,你們看怎么樣?”用身體擋住大門的中年男子——趙清遠,還在做最后的努力。
貨車上跳下兩個人,來到趙清遠的面前,無奈道:“趙總,半年前你就是這么說的,我們相信你一次又一次,指望著你能帶領大伙,讓公司重新啟動。可是,直到今天,我們這幫人還是閑著,機器都生銹了。”
“是啊趙總,您家大業大,就算公司沒了,你也一樣能活得滋潤,不愁吃穿,可我們這些人就指望這點工資活著呢。半年沒開工資,老婆整天把瓢盆摔得叮當響,連摸一下都不行。你說,這日子還能過下去了嗎?”
不等趙清遠解釋,倆人上前架住趙清遠的胳膊,苦笑道:“為了生活,我們也只能對不住您了。”
“你們…你們放開我,不能賣呀,賣了這些吃飯的家伙,我們以后還怎么干活兒?停車,都停下來…”趙清遠眼珠子通紅,喊得嗓子都啞了,可他被兩個老伙計給控制住,根本無法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車隊緩緩駛出公司大門。
這時,一輛黑色的奧迪Q7緩緩駛來,就停在公司門旁。見到這輛車,趙清遠猛地一振雙臂,怒喝道:“放手!”
倆老伙計不敢再阻撓了,趕忙松開趙清遠,見他大步朝Q7走去,又趕忙跟了過去。
“程光喜,是你在背后搞鬼?”趙清遠大步走到Q7跟前,憤怒的就要砸人家的車玻璃,被倆老伙計急忙拽住。
車窗落下,露出一個中年男子的面容。和趙清遠相比,他看上去更像一個成功人士,筆挺的西服,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握著方向盤的手腕上,露出一塊價值不菲的名表。
而他,只是大發集團旗下的一名分公司經理,可即便是這樣,他也遠非此時的趙清遠可比的。
“趙總,我這是在幫你呀。”程光喜呵呵笑道,“你看看你這些器械,都生銹、磨損成什么樣了?這要是放在我們大發集團,早淘汰了。我幫你處理了,也好幫你減輕一點壓力不是。你不用謝我,誰讓咱們是老朋友了呢。哈哈哈!”
“謝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趙清遠兩眼通紅,要不是被兩個老伙計死死拽住,他早沖上去和程光喜玩命了。
程光喜冷笑道:“趙清遠,事到如今,你還有機會了嗎?別說老朋友不幫你,眼下,就這塊地皮還值點錢,你要是想賣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合理的價格,可你要是再拖下去,不出倆月,你一分錢都撈不著了。”
“我就是一分錢撈不著,也不會賣給你。”趙清遠被氣得幾乎吐血,瘋狂的咆哮道,“滾,馬上給我滾。”
“不識抬舉。”程光喜把剛剛拿出來的煙卷捏得粉碎,冷哼道,“我看你還能撐多久?哼!”
一把碎煙末,扔到趙清遠的臉上,程光喜大笑著駕車飛馳離去。他一走,架住趙清遠胳膊的倆人也松開手,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低頭離去。
留下失魂落魄的趙清遠,呆滯的站在空蕩蕩的公司門口,直到面前多了一對年輕男女,他無神的雙眼才微微動了一下,卻也只是掃了面前這對男女一眼,就抬起沉重的腳步,蹣跚著轉過身,朝公司走去。
“趙伯伯!”蘇媛趕忙叫了一聲。
趙清遠慢慢的轉回身,疑惑的看向蘇媛:“你是…”
“我叫蘇媛,蘇明鶴是我父親。”
“哦,是明鶴兄的女兒。”趙清遠自嘲一笑,“怎么,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
“趙伯伯您誤會了,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趙清遠很意外,看了眼她身旁的楚凡,遲疑了一下,擺擺手道,“走吧,到我辦公室說話。”
說是公司,其實,就是郊區的一個存放大型機械,和一些建筑用材料的場地,占地面積倒是不小,可存放的那些東西,都是些老舊的木頭,鐵管等東西,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木頭腐朽,鐵管彎曲上銹,毫無價值。
在場地的最前邊,有一溜平房,中間掛著牌子的一間,就是總經理辦公室。這一路走來,幾乎不見一個人影,只有在路過打更室門前的時候,有個老眼昏花的老頭走出來,搬了個小馬扎,坐在房根底下曬陽。
“大爺,您別凍著了。”趙清遠對這老頭很關心,可老頭根本就沒搭理他,他也無可奈何,搖搖頭,推開辦公室門走了進去。
蘇媛走到門口,卻發現楚凡沒跟上來,趕忙回頭招呼道:“喂,你看什么呢?快點過來。”
“哦,你先跟趙總聊著,我一會兒過去。”楚凡頭都沒回,轉身來到打更老頭跟前,呵呵笑道,“大爺,抽煙嗎?”
老頭眼皮微抬,瞥了他一眼又把眼皮撂下,根本不搭理他。
楚凡也不在意,就挨著老頭在房根蹲下去,掏出煙來,給自己來了一根。剛抽兩口,老頭猛然睜開眼,驚訝道:“蛤蟆葉?你還抽旱煙?”
楚凡抽的煙,是偶然在市場上買的旱煙葉,自己在家沒事兒卷了幾根。別說,這煙雖然粗糙,還少了香煙中的香料味道,卻有一股鄉土的辛辣氣息。城里人肯定享受不了,但楚凡卻挺喜歡這個味兒的。
“大爺你真厲害,一聞就知道是什么煙。”楚凡趕忙拿出一根卷好的旱煙遞過去,笑道:“嘗嘗?”
“你小子一看就沒憋著什么好屁,有事兒直說,少跟我兜圈子。”老頭毫不客氣,翻了翻眼睛,對楚凡遞來的煙瞅都沒瞅一眼。
楚凡也不介意,呵呵笑道:“其實沒啥,就是覺得大爺您不是一般人,可我就好奇了,像您這樣的人物,到哪兒不得被人供著,為啥在這兒看門啊?”
老頭昏花的老眼猛然爆出一道懾人的寒光,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猶如下山的猛虎,帶著一股兇殘暴虐的氣息。
但只是這一瞬間,老頭爆發出來的氣勢瞬間斂去,他又恢復了之前懶洋洋的模樣,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小子,你看錯了,我就是一個打更的老頭,不打更干什么去?”不等楚凡再說話,老頭不耐煩的擺擺手,“趕緊走,別打擾我曬太陽。”
“呵呵,咱爺倆有緣,肯定還會見面的。”楚凡笑著站起來,轉身朝經理室走去。
身后,老頭微微睜開眼睛,眼神復雜的看著楚凡。就想不明白了,這小子是怎么看出來的呢?突然,老頭的瞳孔猛然收縮,死死盯著地面。
楚凡走過的地方,竟然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周圍呈蛛網狀龜裂,而這地面,可是鋪的水泥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