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零者

　　當天傍晚，去了趟市里的谷乃慧，回到飯店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她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店里有客人了，而且還有不少，雖然客人沒有對面的杜家飯店多，但跟她兩天前走的那天相比，簡直算的上是生意興隆了。

　　還有客人吃的那白色的、一團團的東西是什么？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且大多數的客人，面前吃的都是這一樣，有些吃的不過癮的，不時喊著“再來一份”。

　　“難道…這就是新的菜式？”

　　看到穿著一身廚師服，走進廚房的那個家伙，谷乃慧腦中靈光一現。

　　他…他竟然做到了，這怎么可能？

　　但這又怎么樣，單靠一個菜式，還是救不了谷家飯店，搶不回大多數的客流，只有智能廚房機器人，才能拯救谷家，才能奪回全部客流！

　　“姐姐，你回來了，快來嘗嘗強哥做的小籠包，太好吃了！你不知道小籠包今天賣的有多火，好多老顧客今天又回來了！強哥就是我們店的福星！”

　　聽了弟弟的話，谷乃慧依舊是冷著一張臉，沒有理會他，把肩上的小掛包拿了下來，用手拿著包，徑直上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房間中，拉開包包拉鏈，谷乃慧用手輕輕地，把包里的東西取了出來，主要是兩樣東西：一個類似防狼噴霧劑的小瓶噴霧劑，還有兩枚圓圓的、顏色金黃的硬幣。

　　看著桌上的這兩樣好不容易才買到的東西，谷乃慧的臉上，閃過一絲憧憬的笑意，心想：有了這些東西，今天晚上，就可以下手了，那兩個在谷家白吃白喝了好幾天的家伙，該支付他們的“房費”了。

　　那臺東方廚具公司制造的智能廚房機器人，她已經看好了，功能比杜家飯店買的那臺還全，能做的菜式更多，味道更好，還節能3，速度快5，她當場就拍了下來，支付了30的定金，三天后，東方廚具公司，就會把機器送過來，正好趕上豐收期的到來。

　　她心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谷家的未來，不有人來指責我，他們只會夸獎我、表揚我，我沒有半點做錯的地方，有些垃圾，就應該去垃圾待的地方…

　　晚上九點。

　　所有事情都忙完，脫下身上的廚師服，稍微吃了點東西后，周鳴去浴室洗了個大澡，沖掉一聲的油煙味，然后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去了三樓自己的房間，準備好好睡一覺。

　　他的房間很小，十平米不到，之前是堆放雜物的雜物間，騰出來后，在地上鋪了一張床，還是跟大壯兩個人睡一起，條件比較簡陋。

　　但周鳴已經很滿意了，比起此前差不多睡了一個月的大街，能睡在遮風擋雨的房子里，能睡在柔軟溫暖的被窩中，這已經是很大的改善了。

　　“呼，呼”

　　夜半時分，房間內，只有悶雷般的呼嚕聲。

　　“卡茲卡茲”

　　一陣機械門鎖裝置內部的撞擊聲響，從房門上傳了過來，在呼嚕的掩蓋下，聲音雖小，卻顯得十分突兀。

　　“咔咔咔”

　　原先反鎖的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黑暗中，一只手從門縫中伸了進來，隨后又一陣“茲茲”的聲音，連續“茲”了十幾下后，房門又被帶上了。

　　十五分鐘后，房門被人以正常的方式打開了，打開燈后，一個穿著睡衣的人影，用毛巾捂著嘴巴，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看到地上兩個睡成死豬的男子后，先用腳踢了兩腳，沒有反應，然后臉上一喜，在房間內搜索翻找起來。

　　房間內除了一張矮桌，其他什么家具都沒有，更別說帶鎖的箱子了，睡衣女子怎么會給他們準備這些，所以，找了一會后，她很快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金錢。

　　兩枚金錢，其中一枚，用一根繩子掛在了大壯的脖子上，打開繩子末端的那個相片盒，盒子里有張一家三口的小照片，笑的十分燦爛，睡衣女子看了微微一愣，但還是取出了金錢，又重新放了塊硬幣進去；尋找另一枚稍微費了點功夫，那家伙的包里沒有，身上也沒有，最后她還是靠著手里的一臺儀器，在房間頂部吊燈的縫隙里，找到了這枚金錢，并且十分奇怪，這么高的地方，他是怎么塞進去的？

　　金錢全部到手，睡衣女子，一臉滿意地離開了房間，隨手關燈后，砰地將門關上，并沒有注意到，黑暗中，那雙早已睜開了的眼睛。

　　“果然是這個目的么？但你是137個想拿我金錢的小偷中，手法最粗糙的一個。”

　　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個身手矯健的人影，毫無聲息地，尾隨著剛剛的睡衣女子，去了二樓。

　　隨著豐收期的臨近，來到寶灣鎮的外來務工人員越來越多，并以每天上千人的數量增加，給寧靜的寶灣鎮，帶來了許多熱烈哄鬧的氣氛。

　　這些“鴿子族”，成分復雜，有頭發發白的中老年人，有身強力壯的年輕男女，甚至還有一些家庭組團而來，有大人、有小孩，嬉笑歡鬧，看起來不像是來打短工的，倒像是全家人一起過來旅游的。

　　然而，當一陣轟隆轟隆的摩托引擎聲，在寶灣鎮的鎮口響起時，只是聽到這陣獨特的聲音，整個寶灣鎮，都陷入了一股異常的氛圍中。

　　尤其是鴿子族群體，仿佛是集體中了什么咒語一般，大人們不再交談了、小孩子也不再哭鬧了，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低頭看著那位身材高大、面容冷漠、穿著特殊鎧甲護具，腰間配掛管狀武器，且胳膊上佩戴著一個圖案奇特的、印有一個“零”字黑色臂章的制服男子，眼里都露出一種莫名的恐懼，并伴隨制服男子的靴子，踩踏地面發出的帶有節奏的聲音，心臟也跟著跳動了起來。

　　只一亮相，制服男子，就成了整個小鎮的焦點。

　　谷家飯店內，幾個客人議論紛紛。

　　“沒想到今年這么早清零者就趕過來了，往年都是豐收日之后才過來。”

　　“是啊，提前了好幾天，那些鴿子們都被嚇的措手不及啊，我都看到有人尿褲子了。”

　　“去年被抓走了五個，算是歷年最少的了，不知道今年會帶走多少個？”

　　“清零者過來了，都別討論了，別被他盯上了。”

　　清零者？

　　正在廚房炒菜的周鳴，聽到這個名詞后，手上的動作稍稍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在市里，他被這種東西檢查了三次，沒想到到了鄉下，還有這類陰魂不散的存在。

　　忽然，店外的馬路上，傳來一陣哭喊和尖叫。

　　“先生，求您了，求求您別帶走我的孩子！我就這么一個孩子，求您發發慈悲，放過他吧！”

　　“先生！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求您不要帶走我孩子，我給您跪下了，我給您磕頭了！”

　　“啊！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搶走我的孩子！”

　　一個年輕的婦女，拼命拉住一個十幾歲孩子的手，如同拔河比賽般，要把夾在高壯制服男子腋下的孩子給搶回來，被拉住的那個孩子也哇哇地大哭，臉上滿是驚恐，小孩的父親——一個瘦瘦的年輕人，也跪在了制服男子的面前，抱著他的腿，用極度卑微的語氣求饒著。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面帶不忍，周鳴也拿著一個炒菜勺走了出來，看到這幕后，心臟如同針刺一般，微微作痛。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了，在耀星市，類似的一幕，他就看過四次，其中三次，被帶走的，是身份跟他相似，從下層區上來的各類殺人競技的冠軍，因為失去了警惕心，花掉金錢后，很快被清零者“掃除”，還有一次，被帶走的是一個12歲的小女孩，周鳴曾上前阻止，甚至動了手，但高能電擊槍的一記電擊之后，五分鐘才從提上爬起來的他，再也沒做過這種沖動的傻事。

　　金錢，是52區任何人都必須擁有的一種貨幣，且擁有的數量，不得少于1枚。

　　但任何人都要娶妻生子，如果一對夫婦，各自都只有一枚金錢的話，他們繁育的后代，如果沒有額外的一枚金錢開戶的話，這樣的小孩，就是金錢余額為0的天然“歸零者”，似乎理應處于被清零者清理的范圍之內。

　　這個世界的頂層設計者，看到了這點的不合理之處，所以規定：未滿12歲的小孩，不在清除范圍之內，給這些小孩的父母，一段足夠長的緩沖期，如果12年后，還沒有金錢給這個孩子開戶，那么，等待這個孩子的，就是清零者無情的清掃。

　　所以這也是為什么，周鳴在耀星市待的一個多月里，想偷他身上金錢的，大部分都是那些未成年人的原因，那一張張看似單純的笑臉，有幾次差點讓他墜入深淵。

　　而這個世界，又沒有所謂的計劃生育，那些生育子女較多的窮人家庭，除了叫孩子自己去不擇手段地弄一枚金錢回來，其他根本不會去管，反正在他們眼里，生個孩子，就跟拉坨屎一般，除了增加負擔，不會產生帶來任何利益。

　　那些家境較好人家的子女，看到同齡人悲慘的遭遇后，想到自己也很快要滿12歲，那些平時不聽話的、貪玩的、不認真學習的，只要聽到父母口中冒出一句“你要是不聽話就不給你金錢”這類的話，再任性叛逆的小孩，也得學著做一個乖寶寶，順從父母，在父母面前體現自己的存在價值，并變的成熟懂事起來。

　　而谷家飯店門口的這對年輕夫婦，又是下跪又是哀求，哭的如此傷心，想必他們的孩子，平時一定十分乖巧懂事，給這對父母，帶來了很多歡樂美好的回憶，這個原本幸福的家庭，如今遇到這樣的人間慘劇，錯的不是他們沒條件偏要生，錯的是這個冰冷殘酷的世界。

　　周鳴不愿意再聽下去了，拿著勺子，默默回到了屬于他的廚房里，繼續炒著他的菜。

　　這也許是種逃避吧，他目前還只是一個不太穩定小廚師，還沒有那個能力，改變這個糟糕的世界…

　　“清零者先生，我店里有兩個廚工，我發現他們身上都沒有金錢，躲在我家店里白吃白喝了好幾天，清零者先生，我很害怕他們會偷店里的貴重東西，所以麻煩您把他們也帶走吧，我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謝。”

　　當這個聲音，在周鳴耳邊的響起，他抬起頭，看到制服男子旁邊，那個嘴角高高上揚的女人，那一臉得意樣子的時候，不由搖了搖頭。

　　這個女人，真不是一般的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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