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要把我嫁給那突厥王,我、我不同意!”
剛回皇宮,突然得知自己成為和親對象、即將嫁給突厥王的安平公主,如挨了一記晴天霹靂,震驚的張大了嘴。
然后便是拼命反對,死也不同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反對的余地!我已命人回復突厥使者,將安平公主嫁與突厥國王,你若不答應,兩國刀兵再起,平兒,你愿意看到數十萬人,因你一句反對而死?”
伍媚軟硬兼施道。
安平公主拼命搖頭,大哭流淚道:“不要,安平不想嫁給突厥王,安平不要去和親!”
“哼!國之大事,豈會因你而費?這和親,你不去不行!”
“若如此,安平寧愿自盡而死!”安平公主一臉決絕。
“你自盡便是,我就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心如鐵石的伍媚,命人將安平公主軟禁,監視不讓其自盡,七日后,就讓她跟著突厥使者的車隊,遠嫁和親!
兩天過去了。
被禁足在皇宮內的安平公主,任何消息都傳遞不出,數次自盡,皆被監視她的女婢攔下,只得無奈哭泣。
第三天,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監視她的一名女婢,終于動了惻隱之心,把內庭女官之首,上官玉兒叫了過來,跟她說了幾句話。
上官玉兒,是“表奏廢后”事件中,獲罪被殺的宰相上官毅的孫女,她隨母親鄭氏配入內庭為婢,十四歲時,因聰慧善文而被伍媚發掘任用,掌管宮中制誥多年,是伍媚的重要助手和心腹,她與安平公主同年出生,但年長幾日,兩人私下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常以“姐妹”相稱。
“玉兒姐姐,你幫幫我吧,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你幫我傳信給我父皇,或告訴子華先生,讓他們救救我!我不想嫁給突厥王!”
安平公主大哭著道,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時刻,她心里最渴望求助的,除了父皇,還有哪位她最仰慕的子華先生。
“公主殿下放心,玉兒定盡力幫你!”
上官玉兒點了點頭,當天就換了一身便裝,匆匆去了趟芙蓉苑。
到了芙蓉苑,剛向太監馬德喜匯報,她欲求見明皇陛下時,卻被太監馬德喜告知:明皇陛下和天后娘娘,正在苑內賞花,兩人興致頗高。
上官玉兒只得扭頭就走,回宮牽了一匹馬,朝正北方向,奔馳了兩個時辰,終于到了百里外的鳳陽村,報上身份,向門房通稟一聲后,見到了子華先生。
“真有此事?天后娘娘,把安平公主軟禁起來,要令她和親突厥,嫁給萬里之外的突厥王?”
周鳴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的吃了一驚,天后伍媚,到底是吃錯了什么藥,要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生生推入火坑。
他在西域游歷期間,了解到,現在的突厥王阿史那骨,是個年近六十歲的老頭,如果安平公主嫁給他,按照游牧民族“子率父部、子娶父妻”的財產繼承風俗,阿史那骨死后,安平公主還要嫁給他的兒子為妻,等他兒子死后,可能還要嫁給他孫子為妻…
反正,只要是她沒死,她會這么一代又一代突厥王地嫁下去,甚至有可能嫁給自己的兒子。
因為,在草原,女人跟牛羊一樣,只是單純的“財產”和繁殖人口的“生育工具”,腥躁不堪,如同禽獸,毫無人倫天理可言。
“是的。”
上官玉兒點點頭,一臉焦急道:“子華先生,快想辦法救救安平公主吧,若是再延遲幾日,上了和親的車隊,安平公主,便只能遠嫁突厥,客死異鄉,終生難回中原了!”
“莫慌,此事莫慌!玉兒姑娘,容我想想辦法,我定能想出妥當辦法,救出安平公主!”
先給上官玉兒吃了顆定心丸,周鳴發動腦筋,開始苦思冥想辦法。
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帶人截殺突厥的和親車隊,殺光突厥使者!搶回安平公主!
但這么做的隱患,就是會引發兩國的全面戰爭,以及天后伍媚的惱怒追究,有暴露自己的風險。
中策就是進京面圣,表奏力勸。
只是,這時代的最高統治者,很多事情向來一意孤行、極難拉回,說好聽點是“口含天憲、一言九鼎”,說難聽點,就是“不能納諫、剛愎自用”,周鳴估計,以伍媚的性格,一旦她決定的事情,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做成,上表力勸,不僅無法取得效果,反而會讓她更加憤怒生氣。
而且,周鳴隱隱猜到,這事應該和他有點關系,他去勸,只會取得完全相反的結果。
應該要怎么辦,在救出安平公主的同時,還不惹來天后伍媚的怨憤,避免成為她的眼中釘。
“有了!”
忽然,周鳴想到了一個好辦法,當即命下人取來筆墨紙硯,略微一思,便筆若游龍,寫下了一篇文章。
這篇文章,名為《論大國》。
內容主旨講的是:什么樣的國,才算的上是大國。
從標題上看,跟營救安平公主沒有任何聯系,內容好像也不搭架。
實際上,周鳴采用了“旁敲側引、拋磚引玉”的策略,在這篇文章中,論述了三個歷史上存在過的王朝:商、魏、順,到底哪個算的上是真正的“大國”。
商,初期軍力強大,吊打四方,吞并六國,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建立了第一個大一統的王朝,但后期因高層腐化墮落,軍隊戰斗力退化衰弱,失去了對外進攻的能力,只能靠修建萬里長城抵御邊患,最后因濫用民力,爆發農民起義,只歷三世而亡。
魏,控制疆域范圍比商還大,建國初期,屢遭游牧民族吊打,靠年年上供歲幣美人以求平安,后經過三十多年休養生息,高舉“大復仇主義”的魏武帝,打的匈奴哭爹喊娘,同時,魏也是第一個征服西域、打通絲綢之路,揚威名于異域萬國的王朝。
然,魏國雖強,卻也只是壓服了匈奴百年而已,待魏國衰弱,草原民族再次復興,為了避免兵戈,魏宣帝首開與異族和親之先河,令昭君出塞,以美人換和平,此后上千年,魏以后的幾個中原王朝,基本沒有不同異族和親的,只有一個例外。
這個例外,便是在“九胡亂商”時期,在百年戰火中,在異族鐵蹄下,武悼天王冉順,建立的一個叫“順”的國度。
這個叫“順”的國度,只存在了一百余年,疆域范圍也不大,只占據了幽青二州的燕山、太衍山之間部分區域,人口最多不超過百萬。
就是這個商人為主國度,自誕生之日起,便發布了“屠胡令”,誓言殺盡橫行中原的胡人胡種,在持續百年“九胡亂商”期間,順國沒有一日不處于與異族的戰火中,曾戰死國王33位,軍隊、臣民戰死無數,難以統計,最后因文獻記載太少,漸漸泯滅于歷史塵埃之中。
而無論從那方面看,“順”這個跟“大國”完全掛不上勾的國度,卻是周鳴的《論大國》中,他認為的唯一稱得上是大國的國!
因為——
“順,屹立百年而不倒,始終不亡于四周胡人,蓋因其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不割地、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其國其人,從上至下,人人血性如此,人人剛烈而活!雖死,亦不改衣冠發式、不辱沒祖宗、不屈膝于異族,如何算不得大國?”
“彩!子華先生此文大彩!”
周鳴這句剛剛寫完,就引來旁邊一陣激動的嬌呼。
原來,一旁幫他研磨的上官玉兒,看到這篇文章的內容后,一向淑婉文靜的她,被這些雄壯文字一激,竟情不自禁叫彩了起來。
周鳴轉頭看去,目光與她對視,上官玉兒,俏臉騰地一紅,低下臻首,心臟撲通撲通加速跳動了起來。
她心想:怪不得安平公主對他一心傾慕,能寫出如此文字,擁有如此才華的巍巍奇男子,世間能有幾個?
況他英朗帥氣、允文允武、胸懷天下萬物,莫說是千金公主,任何懷春女子,都拒絕了不了這樣的偉丈夫。
甚至,她心里都有些羨慕,安平公主,得遇如此男子相救,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相比之下,她孤單凄苦,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也遇到這樣一位良人,為她寫出同樣的精彩文章和雄壯句子…
“玉兒姑娘,你把這篇文章,速速帶回帝都,以獻上佳作的名義,呈獻給明皇陛下和天后娘娘…”
他又吩咐下人準備馬匹,轉頭對上官玉兒道:“玉兒姑娘,事不宜遲,現在就回帝都!不必擔憂天色已晚,不便趕路,我親自護送你回帝都!”
上官玉兒點了點頭,將文章收入衣袖,準備一番后,騎上來時的那匹灰馬,跟著周鳴,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中,順著看不太清晰的道路,向南疾馳而去。
然而,趕路不到二十里,突發意外情況,因為天黑視野模糊不清,道路路況難行,上官玉兒騎乘的馬匹,“昂律”一聲,不小心扭傷了馬蹄,一聲嬌呼聲中,若不是周鳴飛身拉了一把,她都要摔下馬背。
周鳴下馬檢查了那匹馬的傷情,發現那匹馬,已不能再騎了,但為了趕路,他只得把上官玉兒拉上他的赤龍馬背,兩人共乘一馬,繼續趕路。
本來,一心趕路的周鳴,心里并無多余雜念,只想快些到達帝都,但可能是因為速度太快,馬背太過顛簸,懷中的上官玉兒,抱自己越來越緊,貼自己越來越近,氣息凌亂急促,等他身體產生了反應,終于發現不對勁時,懷中玉人,玉臂已環住他的脖子,舌尖輕點他的肌膚。
“玉兒姑娘,你怎么了?”
周鳴停住了馬,扶住她的香肩問。
微弱月光中,目光迷離的上官玉兒,玉指輕撫著男人的俊臉,悠長的氣息,撲打他的臉上,道:“子華先生,帝都的城門,酉時就會關閉,辰時才會打開,我們便是趕到帝都,一時也進不了城…郎君,你不覺得,這個夜晚,是上天,特意賜與我們的么?”
說完,香風襲近,她的柔唇,已印在了自己唇上。
這個晚上,周鳴感到有一點累,畢竟這荒郊野外的,也沒個借宿的地方,露水太重,在地上又會弄濕衣服…所以,這個晚上,最累的,其實還是赤龍馬,因為有兩個人類,在它背上震了一夜…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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