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兄弟鬩墻

　　真攻夫的排骨問題已經在百曉生內部醞釀很久。

　　那位線人一直猶豫不決，想要等待公司的最新待遇。

　　這種不確定性一度讓呂海穎、鐘志凌他們給出建議，這樣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時候，既然線人不愿意站出來，那網站可以直接把排骨的檢測報告發出來。

　　俞興按下了這種建議。

　　歸根結底，自百曉生獲得三家機構的B輪資金以來，網站的內容始終小打小鬧，所謂機制也沒有誕生能夠引流的內容，這讓大家的心情也是有些急躁的。

　　怎么回事？難道友商都變得那么善良了？

　　網站機制設計的很好，很符合邏輯，但邏輯之上沒有得到實現，這就關乎百曉生現在的發展了。

　　內部的情緒還算比較克制的，俞興早前就接過今日資本副總裁劉建凱的電話，話里話外提到的也是類似意思，網站得支棱起來啊！

　　這一支…便是在6月11號等來了線人的離職。

　　俞興時隔數日，隔空接待了真攻夫的前員工賀俊輝，順帶幫BOSS蔡達彪安撫了他的義憤填膺，提到自己次日會在錄制現場與彪子碰面。

　　于是，真攻夫的爆料也就順勢定在12號。

　　俞興的等待是為了調整和明晰公司的發展戰略，更多的突出平臺的作用，而不是每回都由自己來開炮，但這份等待也不是沒有別的意義。

　　最起碼，線人在這種等待的時間就有意識的在收集更多相關信息，固定更多的內部材料。

　　最初的憤懣和猶豫過去，再做起事來就堅定很多了。

　　所以，12號下午3點鐘，來自真攻夫的前員工發帖，闡述了兩個主題，一是存在部分排骨的質量問題，二是公司對此知情。

　　堡壘從內部突破總是格外容易。

　　賀俊輝這次貼出來的是完整的內部PPT報告，上面就闡述了公司的知情，“車間在挑選時發現部分原料有發臭等現象，就此進行了討論并形成決議”。

　　這份決議的第一條就是，“在不影響食品安全的情況下，進口排骨上的邊骨、肥油等盡量加以利用，減少損失”，而對前期已經產生的廢料，要求“加工部再進行檢查，將可利用部分盡量加以利用”。

　　以及，“重要產品在生產過程中發現的質量問題，盡量按原態留存，以不影響供應商二次銷售”，一個重要原因則是，“修割剔除下的邊角料供應商通常不接受退貨”。

　　供應商不接受修割剔除后的邊角料，一旦無法退貨，受損失的就是真攻夫自己。

　　賀俊輝洋洋灑灑，爆了個痛快，而如此扎實的內容一下子就在百曉生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對于一家餐飲連鎖的公司來說，食品質量是底線。

　　如此知情又要求廢物再利用，無疑是已經進入難以接受的雷區！

　　百曉生的站內運營沒有進行置頂，但先前改進的自然熱度排名很快就被真攻夫的帖子占據榜首。

　　真攻夫得知這件事的速度很快，因為，恰好有員工正在下午摸魚上網，冷不丁就瞧見熱帖，然后就是迅速上報，又直接打到了老板蔡達彪這邊。

　　公司里都知道老板在申城錄制節目，因為之前還發動大家一起貢獻收視率，也知道百曉生的老板是同場BOSS，所以…

　　這個事應該好處理吧…

　　蔡達彪聽到匯報的電話，連最后兩句都沒聽完就蹦了起來。

　　他這時候顧不上節目錄不錄制了，第一反應就是質問當事人。

　　“你那網站怎么回事？”蔡達彪直奔俞興所坐的位置。

　　俞興一臉茫然，但沒忘記關心更多人的感受，先扭頭對主持人說道：“張老師，先中場休息，大家上上洗手間。”

　　隨后，他才納悶道：“什么怎么回事？蔡總，你什么意思？”

　　蔡達彪到了近前，想著把自己的聲音壓一壓，但壓根壓不下去，質疑道：“你怎么不管管你的網站？你網站現在正在抹黑我的公司！正在爆黑料！”

　　俞興驚訝道：“不會吧？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料？你說下，我打電話問問。”

　　現場的觀眾已經豎起耳朵，稍遠的BOSS也起身踱步過來。

　　俞興不經意間打開了手里的麥克風。

　　蔡達彪提到具體的事情，聲音卻不自覺的低了下來：“抹黑我的排骨有…”

　　他的聲音低了，麥克風的聲音出來了！

　　盡管蔡達彪及時止住，滿場都還是聽見這半句話——抹黑我的排骨有…

　　有有有有有…有什么啊？？？

　　蔡達彪一瞬間只覺怒氣涌上了頭皮，伸手就去搶俞興手里的話筒。

　　臺下最近的鋼鐵董事長宋宇鋒正密切關注情況，一見彪子動手，立馬躥上舞臺，厲聲呵斥：“你怎么打人啊！你要干什么！”

　　俞興下意識的用胳膊擋住蔡達彪的手。

　　蔡達彪拽住俞興的胳膊，左手又上來搶。

　　兩人稍微一推搡，宋宇鋒就猛然沖上來幫助老板正當防衛！

　　鋼鐵董事長一邊喊，一邊從后偷襲，用胳膊抱住彪子的肩膀往后拖。

　　“伱怎么打人！”

　　“不許打人！”

　　宋宇鋒聲音洪亮，胳膊自然而然的順著肩膀鎖到了脖子。

　　這時候，跟著一起來現場的蔡達彪秘書才后知后覺的沖了過來，迅速加入解救老板的戰場。

　　俞興把話筒放在座位上，只這么一瞬間的耽誤，鋼鐵董事長和蔡達彪已經倒在地上，又見陌生人上前去拽宋宇鋒，他也只能上前幫場子。

　　短短一會，場面已經自“抹黑我的排骨有…”變成了混亂的全武行。

　　旁邊坐著的樂淘網BOSS畢勝都懵了。

　　可是，這種時候也不能看著自家董事吃虧啊。

　　畢勝下意識的伸手幫忙抓住面前陌生人的腰，也算加入了戰場，而另一位來自真攻夫的員工此刻匆匆的后排觀眾席跳上舞臺，意圖解救老板。

　　地上有在扭的，臺上有在拽的，嘴上有在喊的，旁邊有BOSS上前勸架的。

　　底下的觀眾們也懵了，這尼瑪是不收費就能看的嗎？？

　　“哎，哎，怎么回事？”主持人張少剛同樣懵了，急著用話筒呼吁和平解決問題，“冷靜，冷靜，都冷靜！這是怎么回事？別動手啊！”

　　東方衛視的《非你莫屬》錄制現場一團亂麻，不少觀眾已經在舉起手機拍照。

　　制作人徐榮軒一腦門子的汗，愣是沒擠進去。

　　但鬧劇終究還是被停滯了。

　　有BOSS幫忙分開了宋宇鋒和蔡達彪這一組，也有BOSS勸下了俞興和畢勝。

　　蔡達彪那邊喘著粗氣，宋宇鋒站在俞興旁邊也擦著頭上的汗。

　　徐榮軒既郁悶又惱怒，這妥妥的事故啊！

　　“怎么回事？哎，你怎么回事？”他連連追問，又責怪當事人，“蔡總，你怎么動人啊！有什么事都好好說啊！”

　　蔡達彪憤怒的解釋：“我沒打人！我是拿他…”

　　俞興這時候直接用話筒說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沖過來就打我，我就聽他說他自家的排骨有問題，好像是在我的網站上被爆料了，然后就惱羞成怒。”他無奈又無辜：“有什么事都等錄完節目再說，蔡達彪，你這么無法無天的想干什么？”

　　蔡達彪驚愕、委屈又依然憤怒：“我沒打…”

　　俞興還是用話筒讓觀眾們都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你的排骨到底有沒有問題？！”

　　蔡達彪眼神閃了閃，大聲喊道：“我沒打人！”

　　俞興這時候用話筒肅然的問道：“你排骨的質量問題比你打沒打人更重要，你的排骨到底有沒有問題？！”

　　隨著話筒里聲音的傳遞，現場都變得安靜。

　　事情經過俞總的解釋，似乎變得很簡單。

　　蔡達彪感受到現場的氣氛，此時此刻忽然意識到拍攝肯定還在繼續，這種局面盡管肯定會被剪掉，但不知道會不會留個一鱗半爪。

　　他陡然想起節目第一期錄制時圍觀的笑話，想到了那個跌落谷底的唐駿，內心便是一寒。

　　蔡達彪的喉頭上下滑動，愣了好幾秒才低聲答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既然你不知道，為什么就說是抹黑？”俞興面對面的質問道，“為什么又氣急敗壞的沖上來打我？”

　　蔡達彪這會的心頭一片茫然和擔憂，感受著BOSS和觀眾的目光，乃至攝像機的無形壓力，突然想起來上一期的某個畫面。

　　他瞬間得到經驗，左手揮完右手揮，嚷嚷道：“不錄了，不錄了！！”

　　真攻夫的BOSS走下舞臺，又回應剛才的抹黑：“我沒打人！我沒打人！！”

　　“餐飲企業一定要重視原材料的質量問題。”俞興看著真攻夫三個離去的背影，給予了最后的勸告。

　　現場已經是一片嗡嗡的議論聲，BOSS們也交頭接耳。

　　俞興重新坐回座位，示意警惕的鋼鐵董事長也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他向一位帶了筆記本的觀眾借來電腦，查詢最新的情況。

　　畢勝不回自己的座位，就蹲在旁邊，邊看邊問：“哎，我草，你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啊？我記得，今日資本不是投了真攻夫嗎？你怎么連同僚都下手？哎，俞總，你知道這事嗎？”

　　俞興已經打開網站，隨口答了句：“我又沒真攻夫的股份，誰來干誰啊。”

　　他忽然想起來畢勝的那個樂淘網，又進一步闡明立場：“別說他了，你樂淘網有問題，我也照干不誤啊。”

　　畢勝只覺脊梁骨竄起一股寒意：“你…”

　　俞興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只是指出問題。”

　　畢勝咽了口口水，沒有再發表意見，也是瞧見了百曉生上的爆料帖子。

　　很快，他迅速的過了一遍，納悶道：“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原材料有問題，那就直接退了好了，差這一點嗎？”

　　俞興合上筆記本，反問了句：“如果連原材料都是自己的呢？”

　　畢勝目光一凝，問道：“帖子里爆料了？我沒看見這樣寫啊。”

　　俞興把電腦還給觀眾，淡淡的說道：“一件事如果反常，可能是在犯蠢，也可能是利益相關，我只是想到了這樣的可能而已。”

　　現場喧囂，嘉賓空缺。

　　畢勝聽著俞興的聲音，又見他的神色沉靜，一下子就想到大前天看到的首播結尾，有一段來自現場專家的評價——商業刺客。

　　彼時，他的關注點在于這種補錄的形式，因為確認自己當時沒聽到過這段。

　　但現在，畢勝忽然覺得那種評價真的很準確，商業刺客！

　　這是真刺啊！

　　刺的唐駿墜了馬，刺的李靜罷了錄，刺的蔡達彪打了人，甚至…刺的自己連企業模式都換了遍！

　　不分敵我一刺九，商業刺客顯身手…

　　畢勝陷入沉默，腦子轉著有的沒的念頭。

　　制作人徐榮軒匆匆的回來了，他先找主持人耳語一番，然后給出的決定是繼續錄制，現在屬于第四期的素材，臨時找人不太好找，后期剪輯直接把空著的位置剪掉就行。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求觀眾刪除拍到的東西，可能會有漏網之魚，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大部分應該是愿意刪的。

　　徐榮軒很郁悶很糾結，但同時也有點遲疑，今天的這一出…要怎么剪啊？

　　錄制重啟，現場氣氛很奇怪。

　　不過，主持人張少剛又開始用新的方式來cue俞興：“刺客，到你了，你有什么想說的？”

　　俞興對此自然無所謂，只是堅守自己的錄制責任。

　　好在上午的錄制很順利，剩下的內容已經不多。

　　最終，《非你莫屬》的第四期還是完成了奇怪的錄制。

　　另一邊，真攻夫的事已經被更多人注意到。

　　首當其沖的就是劉建凱。

　　劉建凱沒有第一時間知道百曉生的熱帖，而是第二時間才接到同事電話，隨即閱讀相關內容，然后呆立當場！

　　他是真的呆了！

　　草，百曉生的機制生效了？？

　　草！生效到真攻夫的頭上了！！

　　俞總不知道今日資本也投了真攻夫嗎？

　　不對，他知道啊，當初找節目嘉賓的是就和他說過！

　　這尼瑪的自相殘殺啊！

　　兄弟鬩（xì）墻，兄弟鬩墻！！

　　劉建凱強忍著立即打電話質問俞興的沖動，深呼吸調整情緒，有些艱難的找到老板的號碼，不知道應該用什么樣的語氣通知她這件事。

　　電話在他愣神間就通了。

　　徐欣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什么事？”

　　劉建凱鬼使神差的說道：“百曉生的機制生效了…”

　　徐欣笑道：“哦？生效了，是應該生效啊，這個邏輯是對的，它既然是對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劉建凱咽了口口水：“真攻夫…”

　　徐欣疑問：“嗯？”

　　劉建凱“咳”了一聲，頭疼道：“是真攻夫的原材料質量問題被百曉生曝光了。”

　　徐欣：“？？？”

　　她不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