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雙向辜負

　　百曉生的公司里匯聚了不止一方的人，也就變得安全了。

　　宜興的是來問假紫砂的情況，溆樸的也同樣問這個，不管動機如何，不管程序如何，俞興還是在辦公室里展示了沒在網站上披露的更多內容。

　　以及，他也表明自己的立場。

　　“我們實際上是克制的，只是證明這個事存在，不是我們虛構，也沒有污蔑。”

　　“假紫砂泥需要添加化工原料進行染色，如果我們想制造更大的熱點，很容易就可以把它往食品安全的那種方向引導，但是，我們只是說我們確認的事實。”

　　“事實就是，廠商用二氧化錳、氧化鎳等原料增色，目的是用A賣出B價。”

　　“如果確實安全，沒有毒害，那你想賣就賣，用A賣A，但現在自己也知道是為了更大的利潤，非要說它是B，這可以嗎？”

　　俞興給了反問，目光看向的是來自溆樸的叔叔。

　　兩位陌生叔叔無言以對，短暫的沉默之后只能說了解到了事實情況。

　　最終，俞興與這兩位還握了握手，算是一種結束。

　　只是，瘦叔叔還是有點難掩疑惑，他在這個過程中自然能聽到兄弟單位的語氣，最后疑問道：“俞總，你真的是海歸博士嗎？”

　　俞興回頭一指：“我博士學位證書都是從海外歸來的。”

　　瘦叔叔再次看了眼墻上的英文證書，點了點頭。

　　溆樸的叔叔最先離開，隨后是本地轄區的叔叔。

　　俞興本想請本地叔叔中午一起吃飯，但他們拒絕了這樣的邀請，只是又一次要求網站合法運營。

　　午餐沒有鋪張，只是就近。

　　俞興感謝來自“紫砂之鄉”的幫助，提出想要在網站推一期相關的，表示一些小小的心意。

　　叔叔們對此沒有太多言語，主要是來自工商聯的副會長方祖榮進行交流，但他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之前在辦公室說的事。

　　“俞總，這假的紫砂泥就是假的，你們應該把那些化工原料的危害都和大家說清楚。”方祖榮一臉的深惡痛絕，“你以前是醫生，那些什么二氧化錳、氧化鎳是有很大危害的啊！”

　　“高價錳氧化物可能對神經有影響，如果長期或高劑量暴露于錳可以導致一種錳性帕金森綜合征，國際癌癥研究中心很多年前把將鎳和它的化合物列為致癌物。”俞興提了提相關的知識，又話鋒一轉，“但是，我不清楚那種經過高溫燒制的陶瓷內膽，這些原料是不是會形成足夠穩定的結晶物，這方面需要專業機構在鑒定。”

　　方祖榮怔了怔，隨即說道：“那也應該提出來啊！他們把這個當成紫砂賣，大家都是沖著紫砂買的，但實際上是非紫砂的東西，那他們就應該提供非紫砂的安全健康的證明！對不對！”

　　俞興點點頭：“是的，我也這么認為。”

　　消費者相信是A，廠商提供的是B卻又宣傳A的好處，B的實際情況不見了。

　　方祖榮又有些氣憤的說道：“所以，俞總，他們不僅不想著改正，還要搞這樣亂七八糟的幺蛾子，你的網站就應該把化工原料的潛在危害說清楚，這個事必須要更引起輿論的注意，這樣不僅對紫砂的未來好，也對你們網站和你個人好！”

　　他見俞興沒說話，又說了句：“不然，這事沒鬧大，改天又有人來上門，我們這一趟不就白來了。”

　　俞興已經明白了，基于這位副會長的立場，他希望百曉生能夠更加渲染假紫砂里化工原料的危害性。

　　只是…

　　他有些為難的說道：“方會長，確實，我們已經在聯系更多的媒體，但我們能提供的仍舊是我們確定的東西，它是假紫砂，至于到底有沒有危害，我們現在確定不了，那就交給廠商提供，也是鑒定機構要去做的。”

　　方祖榮見俞興不太上道，皺了皺眉：“俞總，這個事不能這么做，現在是什么情況？是你已經把問題提出來了，是對面已經在有些不擇手段了，你得讓輿論進一步發酵。”

　　俞興嘆了口氣：“方會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們沒法發我們無法判斷的事情。”

　　包廂里的氣氛有些凝滯。

　　這個時候，呂海穎插了句嘴：“其實，只要媒體關注了假紫砂，它們自然會有人從這個角度提出來的，我們網站只能做我們的事情，其它的還是交給別人。”

　　方祖榮想了想，也是，只要媒體報道這方面，媒體會提出化工原料問題的。

　　他微微點頭，還是舉杯道：“你們網站能做這個事，我就很佩服了，俞總，我敬你們一杯。”

　　大家都一起喝了一杯酒，關于要求百曉生進一步拿化工原料的要求也就過去了。

　　方祖榮來之前有簡單了解百曉生這個網站，席間還提到前不久比較熱門的唐駿事件，還聊到企業。

　　只是，當他知道剛成立幾個月的百曉生已經融了A輪時吃了一驚，再過一會又知道正在接觸B輪的時候更是驚愕。

　　等到午餐結束，來自宜興的一行人不打算在申城住下，就打算原路返回。

　　俞興盛情邀請，但還是挽留不住。

　　方祖榮在上車前拉著小老弟，略帶酒意的說道：“俞總，俞老弟，江湖險惡，你得多注意啊。”

　　俞興點頭，深以為然。

　　方祖榮又說道：“你這個網站這樣搞，不是飛快的上去，就是飛快的下來啊。”

　　俞興笑道：“是，我今天更加意識到這一點了，嗨，方哥，我連這博士學位都是速成的。”

　　方祖榮一陣笑，隨后感嘆道：“十月份注冊，十二月拿天使輪，二月份拿A輪，這才三月，你們又找機構融B輪，俞老弟，你這網站要是不倒閉，我看好你去上市敲鐘啊！”

　　俞興只能笑道：“那我爭取讓它晚點倒閉。”

　　方祖榮看著年輕的俞興，心里的艷羨漸漸退去，微微搖頭：“也難怪你們這么快，能承受多大的風險，就有可能拿到多少的利潤。”

　　他伸出手：“俞總，下次見，有空到宜興，我請你喝茶。”

　　俞興與方祖榮握手，再次衷心感謝了對方這次的幫忙。

　　來自宜興的車在目送中遠去。

　　俞興摸出了一支煙。

　　“師兄，給我一支。”旁邊的呂海穎提出了要求。

　　俞興詫異的看了眼二把手，笑著拒絕道：“吸煙有害健康，不給你了，志凌出去一趟，他一回來，女朋友學會吸煙了，那不得跟我鬧啊。”

　　呂海穎沒有強求，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現在沒有旁人，她仍能感受到一絲后怕，如果事情滑坡到最壞的境地，到時候恐怕就會無比的麻煩，首當其沖的就是正飛快的百曉生。

　　呂海穎見師兄抽了半支煙，問道：“師兄，你怎么就能迅速警覺起來的？”

　　上午的各種布置就是來自師兄的強力支使，但似乎只是以簡單的電話和私信進行判斷。

　　“小穎，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是灰色的。”俞興斟酌道，“降低期望，把事情想壞一點，如果沒那么壞，我們都能更高興。”

　　呂海穎抿了抿嘴。

　　“但我也確實沒想到紫砂煲這個事會到這樣的局面。”俞興自我檢討，“我們還會得進一步改進，最起碼，強化平臺的托舉作用，弱化平臺的主導作用。”

　　“另外，我們得邀請企業一方進來，平臺要充當積極幫忙解決問題的角色。”

　　“這兩次，我們是奔著引流的目標去的，可能確實急了點。”

　　呂海穎勸道：“我們做的事沒問題，明明是對方造假。”

　　“這是兩碼事，我們要學會保護自己。”俞興腦子里冒出不少的想法，又看了眼二把手，“我們規模越大，我們活的越好，那就越能做更多的事，B輪的融資得再快一點。”

　　呂海穎看著師兄若有所思的表情，點了點頭。

　　隨后，她又遲疑道：“那‘真功夫’的事還跟嗎？”

　　呂海穎已經被通知了最新的爆料。

　　俞興陷入思考。

　　片刻之后，他給出答案：“跟。”

　　呂海穎的眼神是探尋。

　　“真功夫不一樣。”俞興解釋道，“先跟著再說，回頭我問問徐欣，如果她，那我們就干，如果她不，那再考慮。”

　　“如果我們干了，真功夫要是急了，正好也有徐欣可以從中斡旋。”

　　呂海穎抿了抿嘴，還是說道：“就算徐總投進來了，她能我們去干她投的另一個項目啊？”

　　俞興搖搖頭：“不知道，所以，我要問問她，嗯，聰明點的問問。”

　　他把煙頭彈到垃圾桶，感慨道：“還是要，還是得學習。”

　　呂海穎開了個玩笑：“師兄，你都學成博士了。”

　　俞興沒有笑，反而點頭道：“是啊，我在學校里沒讀成研究生，這進了社會倒是讀出個博士，社會真是個好大學。”

　　他走向公司，邊走邊說：“來吧，聯系媒體，再找找能找到的人，先把紫砂煲的事做了，方祖榮說的也對，輿論發酵起來，我們自然就沒事了，矛盾點會變成那個行業的問題。”

　　百曉生出了事。

　　徐欣到了晚上才知道這個，還是在網站上瞧見的橋段。

　　——假紫砂解決真調查。

　　——非法博士笑迎公辦叔叔。

　　來自百曉生員工的發言沒有置頂，風格也是嬉笑戲謔。

　　但徐欣覺得這還挺嚴肅的，她第一時間沒打給俞興確認這事，而是打給了自家公司的劉建凱，聊起這次的突發情況。

　　劉建凱在瀏覽網站里的帖子之后也比較嚴肅：“Kathy，這個事反應百曉生的風險還是比較高的，這樣一個風格的網站加上俞興那樣性格的創始人…不能忽視啊。”

　　“是的，強烈個人風格的創始人有利有弊。”徐欣說道，“俞興如果不是那樣的性格，他大概不會對唐駿那種反應，也不會連收律師函之后還堅持，但他這樣的性格…”

　　她說到一半，問道：“職場網最近怎么樣？”

　　劉建凱秒懂。

　　如果百曉生因為這種風險而沒了，這個細分賽道其實是有補充的，公司投誰都一樣，反而，職場網那邊還沒A輪，資金進入的還更早期。

　　他答道：“一般，用戶應該有增加，但受到唐駿事件的影響，最近是有些負面的。”

　　徐欣“嗯”了一聲，說道：“多關注。”

　　她這句話剛說完，忽然看到手機上收到了一條來自俞興的信息。

　　——徐總，我們的網站用戶突破26萬了。

　　徐欣目光一凝，立即對著話筒說道：“百曉生的用戶已經達到26萬，俞興的消息。”

　　劉建凱：“啊？！”

　　他驚訝道：“這么快？這…唐駿的事給網站轉化這么多用戶嗎？”

　　今日資本對百曉生的評估是能達到15萬。

　　現在比預想中多出了11萬，也就證明網站的吸引力比想象中還要更強。

　　百曉生的活躍用戶比例是很高的，本身垂直細分的屬性又很有價值，這就已經遠遠把職場網拋在身后了。

　　徐欣沉吟道：“是很快，難怪俞興顯得很…從容了，但他現在給我發這條消息…”

　　劉建凱判斷道：“他想更快的拿到B輪了！”

　　徐欣認同這樣的判斷，思考了一會：“今天的事看來對他還是有沖擊的，你覺得百曉生的這26萬用戶值不值得我們跟進去？”

　　劉建凱左想右想，還是由衷的說道：“如果可以投百曉生，現在看來還是優先投它，風險是可以抵御的，俞興今天的處理看起來也很聰明，竟然是從宜興找人，今年申城的十大青年經濟人物來不及運作了，但明年也許可以給他搞個，如果他不那么抵觸的話。”

　　他知道俞興先前強烈抵觸公司的插手。

　　“嗯，你們再討論討論這個事情。”徐欣說道，“我打個電話給俞興，聽聽他的說法。”

　　劉建凱應了下來，掛掉電話還是有些驚訝于百曉生的增長速度，它不是那種特別大眾的網站，取得用戶相應的也就應該慢一些。

　　26萬的用戶…

　　如果能使勁燒一輪錢，這個數字還會迅速擴大。

　　徐欣同樣消化了一會來自百曉生的用戶消息，隨即才把電話打給俞興。

　　俞興電話一通，上來先問了句：“徐總，我碰到一個難題，你或許有經驗。”

　　徐欣不動聲色：“你說。”

　　“你怎么處理私人感情對工作的影響？”俞興真誠的問道。

　　徐欣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隨即感覺對面是在認真的提問。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隨即有些冷冷的說道：“公事公辦。”

　　俞興長長一嘆：“華夏最專業的投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