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零點多,宋準和平安往化工廠去,有了前車之鑒,在路上,平安一直的在攙扶著宋準,宋準猛地就想起了一句話“世間最好的默契,并非有人懂你的言外之意,而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
可惜他不是自己的丈夫…
或許有些愛,永遠的只能止于唇齒,掩于歲月。
按說半夜化工廠應該陷入夜魅之中,但是卻燈火通明,平安和宋準到了門衛,有幾個保安歪戴著帽子嘴里叼著煙,嘴里的也不知道都是在說什么。
兩人站在門口沒進去,宋準咳嗽了幾聲,有個保安瞪眼在屋里喊:“什么的干活!”
你媽!怎么不說八格牙路呢?
平安心里罵著,說:“剛剛這里是不是來了兩個人?”
“什么兩個人?這里不來人還來豬?”
宋準一看這人說話流里流氣的,就著急了,她拿出通訊錄,想給張一白打電話。
張一白是這次學習班的班長,還是隴中的副書ji,平安制止說:“你這樣事情就捅開了。”
正在說話,幾個保安走了出來,瞪眼斜眉的問:“你倆到底干嘛的?鬼鬼祟祟的,怎么不走?是不是想偷東西?”
宋準皺眉:“偷東西能跑到門衛?”
“喲呵!”有個保安將煙屁股唾出,說:“每天從老子眼皮子下過去監守自盜的人多了。”
“我看你們就不像是好人!”
說著話,這幾個保安說兩個人連推帶搡拱進了保安室,其中一個保安在推宋準時,還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宋準“啊”的叫了一聲,回身“啪”的就給了這個保安一巴掌。
“媽的!敢打老子!”
這個保安說著要動粗,宋準將政xie委員證拿出來說:“把你們領導找來。”
保安哪知道政xie是干嘛的,嘴里罵罵咧咧的不吃宋準這一套,平安將宋準護在身后,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個保安。
宋準又拿出手機打了報警電話,她聽平安的,沒有表明身份,但是那邊懶洋洋的說:“狗兒村?狗兒村在哪?哦,你直接打平安鎮派出所電話嘛,那么遠,你找他們吧。”
宋準按照那邊說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派出所一聽是狗兒村的化工廠,說:“太晚了,保安檢查一下沒什么吧?明天天亮的再說。”
宋準一聽對面竟然將電話給掛了,氣的瞪眼睛,幾個保安更是有恃無恐,七嘴八舌的說你倆到底是干嘛的?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剛剛被宋準打了一巴掌的保安又要往前。
“我是李會的朋友,你們廠現在哪個管事的在?”
縣官不如現管,平安提到了李會的名字,幾個保安竟然惶恐了起來,有人就打電話問廠領導在不在,有兩個竟然出了門,顯然是怕平安和宋準來頭大,惹禍上身。
一會化工廠的副廠長來了,看到平安和宋準就知道這兩個不是尋常人,再一看宋準的證件,立即雙手將證件還給宋準,嘴上不住的道歉。
平安對著這個副廠長笑笑的問:“今晚你們是不是扣了兩個人?”
“誤會!這可真是誤會,真是誤會啊。”副廠長不停的道歉,然后對著身旁的保安說:“趕緊放人。”
一會阮金庭和趙金榮便隨著保安出來了,平安一見就說:“你們干嘛不說是李會的朋友?”
阮金庭心里知道平安沒有泄露身份,但其實宋準剛剛已經泄露了,趙金榮這時說自己的照相機被保安拿走了。
副廠長趕緊讓人將照相機拿來,但是里面攝錄的內容已經不見了。
這一夜雞飛狗跳的,回到趙金榮的家已經凌晨三點多,幾個人也不再說什么,倒頭就睡。
也沒睡多大一會,屋子外面亂哄哄的,天已經蒙蒙亮了,平安起身看窗外,趙金榮家門口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阮金庭還睡的呼嚕呼嚕,平安揉揉眼角眼屎出來,一聽眾人的議論,明白是趙金榮的鄰居給去告狀的村民打了電話,說上面來人調查化工廠的事情來了,因此這些人都到了趙金榮的家門口。
宋準這會也擦著臉出來。
宋準的個頭高挑,長腿豐胸,平安看著她剛睡醒柔媚的樣子,不禁想起了昨夜她勇敢和奮力索取的姿態,喉嚨里干干的咽了口唾沫。
正在胡思亂想,阮金庭揉著眼也出來了,一看大門口就愣了,將平安和宋準叫到屋里,商量下來該怎么辦。
阮金庭在這方面很有經驗,他說在趙金榮家里和村民談話不太好,建議將大家伙帶到村委去。
三人商量好,阮金庭出去站在高處喊了話,一行人晃晃蕩蕩的就往狗兒村村委會進發。
到了村委會,只有一個值班的村會計在,會計說村里沒別人了,其他人都去了鎮上,請阮金庭三個領導有什么事情盡管的說。
阮金庭說明來意,招呼大家到了大院里,
人多占勢,大家七手八腳的搬出來桌椅板凳,阮金庭居中,宋準畢竟是秘書長,隨身攜帶著記錄筆還有筆和本準備記錄,平安坐在阮金庭身邊,悄聲說:“御史大人請升堂。”
阮金庭當仁不讓,站起來咳嗽一聲大聲說:“鄉親們,我想,你們可能有誤解,我們確實是從省里來的,但不是來解決你們現在問題來的。”
村民一聽亂了,有人喊你們不管事來這里找事來了?
“我們是來調研來的!”阮金庭解釋著,但是群眾不聽,趙金榮這時站到了桌子跟前,喊:“他們都是去我那的,咱們村的事情本來和他們無關,他們主動去化工廠調查,昨晚差點出事。”
宋準這時說:“大家有什么話盡管說,雖然我們沒有那么大的權力,但我們有權力向相關部門如實地反映你們的情況。”
“你們合理的訴求會得到合理的解決,也會維護你們的合法權益,請大家相信這一點。”
宋準說話倒是比阮金庭和趙金榮都管用,接下來大院的人越聚越多,訴說的問題也五花八門,有反映征地給補貼少的,有的是因征地不能上班的,有上班因工種工資不一樣而要求平等的,有與廠方發生沖突被開除要復工的…
至于這次狗兒村的村民去告狀是因為化工廠發生了事故,造成了一死三傷,出事的四個人都是村里因征地上班的農民,因沒簽用工合同,廠里只給了一筆補償費,當時幾家也都接受了。
但是過后,那個死人的家人發現自己雖然得到了補償,但是拿到的錢比那三個傷者少的多,而且那三個傷者后卻還能去廠里上班,這明顯的就有些不公平。
于是死人的這一家挑頭,村里本來有各種各樣意見的村民就連同一起,造就了現在這個樣子。
平安聽著村民的議論和訴求,心說這真是一盤散沙——別說隴中市思縣平安鎮是這樣,湘夢哪里不是這樣?
這么多的人,沒有一個人說到正題上的,沒有一個人是在說這個化工廠建到狗兒村,給這里造成了自然環境的污染、危及到了這里人的生存從而讓很多人都患上了各種疾病,甚至致癌。
這些人都在胡拉八扯,沒有一個人能一針見血地把這個問題說到根源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宋準發現自己和阮金庭平安三個所得到的所收集的材料都很零散,根本不足以證明化工廠到底給村民都造成了什么樣的危害,可是這些村民卻沒有覺悟,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趙金榮意識到了這個,喊說:“大家先都回去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領導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哩。”
可是有人卻不答應,都不走,說:“他們都說了,我的事還沒說呢,你們走了,我的事可怎么辦呀?”
阮金庭凝重的說:“你們放心吧,沒聽完你們的意見,我們是不會走的。”
在路上,三人都沉默著,到了趙金榮的家吃飯的時候,三人得出了結論:狗兒村村民反映的都是眼前利益,他們心目中的大事就是互相的比較去化工廠要比干活種地來的錢要多要快,而至于環境污染、癌癥高發這些實質性的問題,根本沒有人說。
再至于村里死人和傷人,那是因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除了死人的那一家家屬外,沒有任何人提出來。
這一天,三人都很累,不過阮金庭還是疲憊的紅著眼和平安宋準商量明天做什么。
大致的大家取得了一致意見,就是明天去死者家,深入了解一下,并且把關注的重點放到環境污染上面。
如果這家化工廠要是不增添環保設備,不能達標,那今后堅決的不能再生產了,否則這里的百姓以后根本無法在此再生活下去。
阮金庭是這樣的興致盎然,宋準也是精神飽滿,平安心說這兩人真的是缺乏基層工作的經驗,宋準不說,是女孩子,而阮金庭這些年一直在上面,他可能根本意識不到下面有些人會有多么的壞,會有多么的奸詐和陰險。
這件事究竟會怎樣收場呢?
不管怎樣收場,自己的目標都是王經倫!
阮金庭昨晚就沒休息好,吃了飯就去睡覺了,平安抽空去了宋準那間屋,兩人擁抱親吻了一會,平安說看你,眼睛都紅了,趕緊睡吧。
從宋準屋里出來,平安借著上廁所,到了大門外,往遠處走了走,給石一舟打了一個電話。
第二天一早,阮金庭精神百倍的和平安宋準以及趙金榮去了死了人的那一家,依照阮金庭的看法,這家都死了人,肯定是會對化工廠有著很大的怨氣的。
阮金庭信心十足,但是他沒想到,這家人對阮金庭四個說,他們不告了。
“不告了?為什么?”
阮金庭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下來,在平安的旁敲側擊問詢之下,這家人才說,化工廠知道阮金庭三個到了村里,他們的老總昨晚上就將賠償金送給了死者家屬。
對于死者家屬而言,人都死了,錢是活的,鬧事的結果最后也是為了錢,既然自己要求的數目化工廠都給了,自己再鬧就沒有了意義。
平安深知化工廠的把戲,這一套可以說他自己在這些年的仕途中,就使用過。
可是他臉上一點都不顯露。
宋準詫異的問:“你們真的不告了?”
“是的。”
“為什么啊?”
“人家老板親自送這么多錢過來,我們還告什么?人死了也不能復生,我們要是再鬧,連這些錢也得不到。”
阮金庭聽了非常氣憤:“你家的人因為這個死了,可是你們今后難道不在這個村子里生活了?你們村的環境污染成這樣,以后你們怎么辦!”
“你們是省里來的大官,你們說污染,那污染的這么厲害,當初鎮上為什么還讓工廠到我們村來修建呢?”
這家人一問,阮金庭倒是張口結舌,家屬又說:“你們現在讓我們說污染的事情,我們也能說,可說完你們都走了,誰還來管我們?”
“要是按照你們說的,把這個化工廠要是關了,那我們的地不是白征了?”
“要是沒有這個工廠,我們也沒法再到廠子里掙錢,還有,你們幾個如果解決不了化工廠,廠子里要是知道是我們說的,你讓我們還怎么在這村子里呆?”
家屬振振有詞,這下不光是阮金庭無語,宋準都覺得無話可說了。
(三七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