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疲憊和汗水在車上都消退掉了,到了賓館亓明遠的房間,亓明遠正精神矍鑠的看著新聞,讓平安坐下,說:“平安啊,推介會雖然開完了,但還要抓落實呀,我聽說,那個咸昌達的智能馬桶項目很多地方都在盯著呢。”
平安點頭說知道,心想應該是跑不掉了吧?畢竟自己都為了馬桶事業獻身了。
推介會開完,平安在臨走的時候又跑去和苗曉梅幽會了一次,結果這次比上次還滿足,看得出苗曉梅很喜歡和自己做這件事,平安心里沒來由的增加了一些屬于男人的自信來。
一場暴雨之后,天倏然晴朗,太陽明晃晃的刺眼,讓平安覺得有些不真實,想老天爺看來也許也會心情不好,也許是和老婆或者情人吵架了,所以開始對人間胡亂的撒歡發脾氣。
正在胡思亂想,何勁松進來報告說:“李總又來了。”
平安竟然一時間沒有想起這個李總是何許人也,不過他經常是一副看著人不說話的模樣,別人也看不出主持縣委工作的縣長同志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勁松眨眨眼說:“李總是正式來簽約的,你這位一把手要是不出面,事情可就難說了。”
平安這才想起何勁松說的是那個愛咋咋呼呼的李帥林。
“你去吧,我還有事情。”平安說著想交待一下何勁松和李帥林打交道要多個心眼,不過再一想,這家伙一心想出成績,就讓他去,事情辦好了不提,辦砸了,今后長個記性,再有,有他舅舅那一面,真的有了亂子,也不是自己一個人擔責任。
何勁松見平安真的不去,他本來就是想請示一下,平安不去還好呢,到時候功勞就是他一個人的。
但是沒想到何勁松這次就出了事。
因為有豐谷那位副縣長的事情在前,何勁松在招待的時候生聲明自己身體欠佳,不能多喝酒,李帥林卻不高興了,最后討價還價,兩人協議說李帥林喝一杯白的,何勁松喝一杯紅酒。
何勁松鬼精鬼精的,在進包間的時候就給服務員說好了,要服務員給自己找了藍莓汁,一會再勾兌一下水,但是一進嘴他就覺得不對勁,甜得膩人。
只不過話已經說出去了,何勁松也只有一杯接一杯拼下去。
酒喝到最后,何勁松和李帥林都跑到包間的廁所里吐去了,李帥林是醉吐的,而何勁松是被甜吐的。
終于送走了李帥林,何勁松捂著肚子問服務員怎么藍莓汁這么甜?
服務員過去一看,傻眼了,竟然搞錯了,原來這是藍莓汁濃縮液,要按一比十稀釋后才能喝。
何勁松坐車到了半路就感到全身不自在,口渴、多尿,而且還有疲乏感,他干脆的也不回家了,到醫院一查,餐前血糖竟然超過了十三,醫生說這是急性糖尿病,必須馬上住院治療。
何勁松一聽就心涼了起來,自己年紀輕輕,竟然得了這個病,這豈不是為了工作喝壞了胃?身體不行了,那今后人生還有什么樂趣?
縣里的人知道何勁松病了,都去探望,平安到了后給何勁松說:“你這真的是因公得病,我可以作證。”
最為熱心和和李帥林接觸的何勁松進了醫院,李帥林再來縣里找,平安幾乎就不理他,李帥林一怒之下,就不來留縣了。
不來就不來,愛來不來。
過了一段,市里召開了一次招商引資匯報會,縣、區、部門和各招商小組都要匯報近期招商引資情況。由于最近一段時間招商引資成效不明顯,所以大家匯報起來也就東扯葫蘆西扯瓢,甚至出現互相搶功勞的現象。
在會上,發改委、環保局、規劃局和土地局等單位都介紹了自己引進燈具城項目的事跡。
這分明就是一女許幾家,亓明遠問到底怎么回事?
傅瑩花這時說:“我只知道這個項目是在嚴主席的親自關懷下,我們豐谷縣是發揚釘子精神釘出來的。”
傅瑩花一句話就將功勞全部攬了過去,也由于她把何勁松舅舅掛在前面,其他幾個部門也就沒話可說了。
這時平安忽然的說道:“這個燈具城的項目到底怎么認定,我不好說,但我們縣的何勁松副縣長為這個項目喝的住院,這是事實。”
平安這樣說是為了后來好給何勁松有個交待,至于何勁松的舅舅怎么和傅瑩花聯系的,那平安就管不了了。
平安在眾人的印象中一直是嚴肅的一個人,他這會一說,會場里頓時哄笑起來。
這時常務副市長馬隆突然發了火,說:“怎么搞的!我們有些同志別的本事沒有,爭功邀賞的本事倒不小。燈具城項目剛有些眉目,大家就赤膊上陣搶起來了。”
馬隆發話,眾人都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傅瑩花說:“我們和李帥林李總的協議已經簽了。”
平安也默不吭聲的看著亓明遠,亓明遠有一瞬間視線掃向了平安,平安將頭底下,心說好嘛,但愿你豐谷能娶個好媳婦回去。
自從和苗曉梅有了那種關系后,兩人之間卻斷了聯系,根本不通電話也不發短信,平安心里倒是踏實了起來,覺得自己認識的女人果然都很冷靜,不是婆婆媽媽糾糾纏纏的。
這天晚上回來的早,平安和陳煜帶著兒子在樓下玩,沒想到苗曉梅就來了電話。
平安先說了一聲:“苗助理你好,”苗曉梅就知道平安接電話不方便了,長話短說道:“這幾天我要陪著咸總到你們市看看。”
“好,我以十二萬分的熱情歡迎你!”
這時苗曉梅忽然問了一句:“你們那有電影院沒有?我們咸總喜歡看電影的。”
平安說:“有個劇院,但是條件一般。”
“好,那祝你晚安。”
“再見。”
掛了電話,兒子咯咯的笑著蹣跚過來要平安抱,平安將孩子抱起來轉了幾圈,聽著孩子笑的開心,在他粉嫩的臉上親了幾口,陳煜嗔目說:“那么大勁,看把兒子的都親紅了。”
平安故意說:“我親生的,我樂意。”
陳煜眼睛骨碌一轉:“我親生的,我不樂意!”
平安聽了將陳煜也摟了過來,對著她的臉也親了一下,陳煜一推平安,四顧看周圍沒人注意,才笑了起來。
到了稍晚一些的時候,平安約莫亓明遠還沒休息,就打電話過去說了咸昌達要來考察的事情,亓明遠指示一定要將咸昌達接待好,爭取將項目談成。
掛了電話,平安在屋里走動著,這是他的習慣,想事情的時候要么坐著不動,要么起來轉圈,陳煜已經將孩子哄睡著了,不見平安,出來見他在客廳繞圈,過去擺了一個搞怪的造型,平安噗嗤的笑了。
陳煜笑著問:“老公,我可愛吧?”
平安點頭,陳煜說:“我們單位的人都說你風趣幽默,其實他們不知道在家總是我哄你開心的。你撿到寶了。”
平安笑著將陳煜抱住,伸手從她的腰上摸到了彈性十足的屁股,說:“小媳婦就是可愛!我自個心里清楚。”
陳煜滿足的閉上眼說:“老公,我愛你。”
平安嗯了一聲,說:“老婆,我也愛你。”
和昌達公司談的是大項目,為了為了表示重視,平安親自到了省里機場去迎接咸昌達和苗曉梅一行,還刻意的準備了幾束花,當咸昌達幾個從貴賓通道一出來,平安領頭就把花獻了上去。
苗曉梅湊在花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頓時洋溢出幸福感,隨即她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平安。
平安和咸昌達握手寒暄完畢,又和苗曉梅握手。
顯然情人在眼前讓苗曉梅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的眼睛里情誼深沉。
不過兩人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很快的就松手,不留痕跡的各自去和其余人打招呼了。
亓明遠和相關領導已經在市里賓館的貴賓接待室等著咸昌達一行人了。
見面寒暄幾句,雙方坐下,亓明遠代表市委市政府對昌達公司以及咸昌達本人到本地考察并投資表示歡迎。
亓明遠說的基本是官方的話,不過咸昌達倒是非常健談,生意經從國外說到國內,簡直比新聞聯播里面還要駁雜和全面。
尤其在談到了衛浴用品乃至于馬桶的時候,咸昌達簡直就是滔滔不絕連綿不斷,從古到今旁征博引的:“這個抽水馬桶啊,是古希臘克里特人第一個制作的,咱們中國周朝的第一個尿壺叫‘獸子’。”
“現代意義上的第一個抽水馬桶是英國一位名叫約翰哈林頓的爵士發明的,這個人當時被流放在一個叫凱爾斯頓的地方。”
“約翰哈林頓爵士發明了抽水馬桶之后,心里很得意,用埃杰克斯這個名字為它命名。”
咸昌達侃侃而談:“為什么叫埃杰克斯呢?因為這個埃杰克斯是荷馬史詩中的一位英雄。”
“約翰哈林頓爵士后來還寫了一本叫《夜壺的蛻變》的書”。
咸昌達張嘴閉嘴的馬桶,簡直就是在給本市的官員科普馬桶的歷史來了。
貴賓室的氣氛有些怪異,亓明遠對這方面不甚了了,也不好打斷咸昌達的話說別的,而其他人誰一天沒事鉆研馬桶干什么?
眼看著有些冷場,平安笑笑的接話:“咱們國家的古人就很注意衛生的,元明時候的畫家倪云林對廁所就十分的考究,分為兩層,中間塞滿了鵝毛,要是凈手的話,鵝毛就將排泄物給覆蓋住了,十分的衛生。”
咸昌達聽了哈哈一笑:“對對,這個人是有潔癖的。”
滿屋的人這時就看著平安和咸昌達,平安繼續說:“這個倪云林愛干凈到了一種十分講究的地步,明代有個叫王的人在《寓圃雜記》里記載,倪云林的仆人挑了兩桶水回來,他只用前面的那桶水,后面的就倒掉了,因為,他怕仆人在路上放屁,將后面的那桶水給醺臭了…”
屋里人聽了都笑,平安見咸昌達聽的認真,說:“關鍵是古人挑水道路遠一點都是要換肩膀的,那么前面的那桶水其實有可能是后面的,掉過個的,誰知道仆人在路上到底對著哪桶水放屁了?”
咸昌達哈哈的大笑,十分開心,平安又說:“不過這個倪云林死的時候有些糟糕,也不知道是不是后人故意在諷刺他有潔癖,一種說法說是他得了痢疾死的,死的時候滿床都是糞便,十分的污穢,還有一種說法,說他是被朱元璋給扔到茅廁里淹死的。”
咸昌達揮著手說:“這兩種都有可能,還有這個倪云林愛干凈到了哪種程度呢?他家門口有兩棵樹,他讓仆人挑水每天都將樹給清洗清洗,還見到樹葉落了都讓人丟到很遠的地方,最后將這兩棵樹都給洗死了。”
“這個故事,后來畫家傅抱石先生在一九四四年作了一幅《洗桐圖》,畫里就是兩個丫鬟一個在桐樹上,一個在桐樹下,下面的仰頭伸手送水桶,上面的往上拉水桶,看來不僅要清洗樹根,連整棵桐樹都要‘沐浴’了。而那個倪云林呢,在仕女的陪伴下,坐定椅子中,捂著鼻子看著兩個丫鬟洗樹,有點不洗干凈絕不罷休的意思。”
咸昌達和平安一唱一和,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話,不過好在終于有人陪著咸昌達痛快的聊天,第一次見面的接待工作總算是還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