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去了出租車公司,原以為會很費力費時,他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但是過程順利的讓他有些覺得太沒有難度,太不具有挑戰性。
出租車公司辦公室那里不知道是開會還是吵架,屋里屋外的站了很多人,吵吵嚷嚷的,聽不清是在說什么,反正這也和平安無關,他在大院里看了看,沒人理會自己,就往院里矗立的公告欄那里走去。
公告欄里正面貼著幾張公司的各種宣傳和規章制度,平安看著,繞到了背面。
這一面里貼的都是一張張的照片,什么先進工作者和愛崗人員榮譽標兵之類的。沒幾分鐘,平安就在這些照片里找到了那個眉毛很有特點的司機:王強民。
這真的太簡單了。
接下來,平安沒有給懸賞通告上面的預留電話進行檢舉,而是去了治安大隊。
到了治安大隊,平安拐彎抹角的說找劉文濤,不過有那么一絲的意外:劉文濤已經調離,到下面基層派出所任職去了。
劉文濤剛到轄區派出所任副所長沒幾天,因為工作轉換,需要熟悉的業務太多、迎來送往的,所以忙的有些暈頭轉向,下午已經下班很久了,他才從單位里出來,正準備離開,被一個青年人給攔住了。
“那個,請問,你是警察吧?”
劉文濤看著面前這個青年眉正鼻挺的眼神清澈,問:“有事?”
“那個,我…有點事…”
“報案還是?”
“算是報案吧…我見你從派出所出來,覺得,你像是領導…”
劉文濤干咳了一下:“報案的話,到門崗,有人值班。”
“也不是報案,那個…怎么說…”
劉文濤沒說話,看著面前的這個學生一樣的人。
“是這樣,我看到咱們公安那個…”這人說著雙手比劃了一下:“懸賞通告,就是交通肇事那個,我想起了一件事,想給警察反映一下…”
劉文濤面前站著的就是平安。
“哦?”劉文濤再次的打量著平安,說:“交通肇事?那上面不是有聯系電話?”
“是,可是…我…我就是不太確定,也不能亂說,萬一要是說錯了…那個不太好。”
這個年輕人嘴里一直的那個那個。劉文濤看了一下手表,點頭讓平安跟著自己,進到了派出所里面。
除了門衛,派出所這會也沒什么人,安靜的很,平安和劉文濤進到他的辦公室,兩人坐下,劉文濤講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并沒有說職務,平安問:“那個,劉所長,我說的話,能替我保密嗎?”
“能。”
劉文濤只是副所長,他的房間門上掛著副所長辦公室的牌子。
接下來平安就開始了竹筒倒豆子:“是這樣的,我是省大的學生,前一段,有天傍晚,我坐出租車返回學校,到了半道司機又讓上來一個人,反正是順道,我也沒說什么。這人上來沒一會,我看到他將自己的傳呼機定了時間,接著車也沒走多遠,這個人的傳呼機就響了——你知道,傳呼機響了本來很正常,不過他自己給自己定時間讓傳呼機響,還只是差了幾分鐘,這就讓我有些奇怪,接著,他給司機說,讓司機改道,他朋友呼他,說和朋友喝酒換了地方…”
“司機聽他的換了方向,等于我們倆先送他,結果到了一個拐彎處,車子被交通局的人給攔住了,說是出租車手續不全,沒交費還是怎么的,被扣了。”
聽到這里,劉文濤心里已經有了譜。
全剛友現在還在醫院里沒脫離危險,不死也會殘廢,而全剛友這人是吃哪碗飯的,劉文濤非常明白,過去經常打交道,系統內部的人,也都清楚。
劉文濤沒有打斷平安,這是審訊和詢問的一種素養和要求,盡量不要插嘴,讓當事人自己描述,而后,撿重要的或者疑點進行詢問。
“這樣,一起坐車的人先走了,執法的人讓我也走,說這車是不能再載客了,于是我走回了學校,要說也沒剩下幾步路…”
“那事發生后的幾天,我在學校門口碰到了那個出租車司機,當時,我一見他,我就愣了…你知道,那天我坐車,還沒給他錢,我覺得他在學校那是候著我的…我就將車錢給他了,他問我知不知道那天一起的那個乘車的人是誰…”
“這個司機很兇的…我們學校那一塊的出租車司機都很厲害,沒人敢惹他們,我當時都懵了…這幾天我都恍恍惚惚的…”
“可是,沒想到,就看到了公安局貼的懸賞通告,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聯系?想來想去的,覺得,還是來派出所一下。”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打電話報警?”
平安聽了低下頭,說:“這個,打電話,那個,警察肯定要問我是誰的…我一個學生,再說,這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樣…但是我明白,應該配合公安局的工作,畢竟懸賞通告都貼了那么多天了…”
劉文濤聽明白了,這個學生并不全是怕打電話報警會泄露自己的個人信息,最主要還是怕局里的懸賞通告上面獎勵的五千塊錢最終不能落到他的手里。
無論這個平安的動機是什么,他現在給自己說的這些,是很重要的線索。
“你知道那個司機的名字,或者車牌號嗎?”
“知道,他的工作牌上寫的是王強民,他的車牌號是XXXXX。”
車牌號那天平安并沒有記住,還是第二次在學校門前見到王強民的時候才刻意的記在腦子里的。
劉文濤考慮了一下,將自己的電話和傳呼機號碼給了平安,然后問了他的聯系地址。
平安并沒有傳呼機,手機這時候也是高消費商品,他給劉文濤留的是宿舍管理處的電話。
“情況核實了,我們會聯系你的。”
“那…那個…”
“落實了情況,屬實,我們就會兌現,并且會為你保密。”
“…哦…好…”
等平安離開,劉文濤就打電話叫了人,并且在當晚就將王強民給抓獲歸案了。
事情和平安猜測的差不多。
王強民畢竟在社會上混了多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聯想一下也就明白全剛友是干什么的了。
作為跑出租車的手機,自己違法是應該被查被處罰,但是這種罰款能躲就躲,能賴就賴,誰賺錢都不容易,誰也不會嫌棄自己兜里的錢多,但是有人專門為了舉報別人,就是以舉報為生的,那不就是自己辛苦的錢一部分裝進了這些可惡的不勞而獲人的手里?
這種人就是他媽沒臉沒皮的奸細、惡棍、吸血鬼。
王強民覺得對全剛友這類型的人必須要加以制止,不然今后還指不定會因為這種事被這種人再給惡心一下。
王強民在理發店那里守候了幾天,終于等到了全剛友的出現,而且,鬼使神差的,全剛友那天給派出所打電話說旅店里有人賣yin嫖chang的舉動也被有心的王強民看在了眼里。
全剛友做事很縝密,王強民知道全剛友認識的人多,自己要出惡氣,只能下黑手。
動手的那天夜里,王強民沒有開自己的出租車,他的小舅子是修車的,他借了一輛正在維修的車出去,將喝了點小酒正往家里回的全剛友給撞了之后,將那輛車又給送回了汽修廠。
王強民以為天衣無縫,沒人看到自己也沒有攝像頭,但是沒想到公安的確太強大了,這也沒幾天,就將他給抓了個正著。
負隅頑抗完全沒意義,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王強民被抓之后就老實交待了。經過審訊,簽字畫押,被丟進了拘留所里。
平安那天是通過劉文濤進行的檢舉,這其實沒什么,但劉文濤從隊里剛下來就辦了這件案子,還辦的比較迅速比較漂亮,面子上有光。平安接到他打的電話到了派出所的時候,同上次一樣,時間也是傍晚,派出所已經下班了,當然,平安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就是為了避免見人,還有,他自身是學生,學生放學了之后在傍晚時分來見劉文濤,合情合理。
劉文濤的辦公室還有一個人,這人穿著中長的風衣,帶著近視鏡,年紀也就三十來歲,瞧不出什么特點,平安進門之后劉文濤就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信封,然后又拿著準備好的一張表讓平安填。
這就是個手續,平安看了一眼,知道劉文濤沒打算避開那個戴眼鏡的,于是將信封打開一看,包扎的齊齊整整的五千塊錢。
等簽字的時候,平安看著劉文濤,劉文濤伸手在表上點了一下,眼神中有著不可琢磨的意味,平安福至心靈,寫了“平洗旺”。
劉文濤一看想笑,對平安說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這時華燈初上,平安兜里揣著那五千塊錢走出了派出所,沒走幾步,派出所大院里出來一個人,這人叫住了平安。
這人是剛剛坐在劉文濤屋里的那個戴眼鏡的,他笑著遞給平安一張名片,也沒說話。
平安一看:“天地律師事務所執業律師馬雄偉”上面還有律師事務所的地址和他本人的聯系電話。
平安有些疑惑的看著這個馬雄偉,說:“我不辦案子。”
但是馬雄偉答非所問:“有事,可以聯系我,我是劉所長的朋友。”
平安哦了一聲,馬雄偉做了一個你懂得的表情,很鄭重又意味深長的對著平安的眼睛注視了一眼,走了。
律師是法律工作者,和公檢法的人打交道,信息的獲得渠道比全剛友全面多了。
聰明人不用多說話,這個馬雄偉看來也是個頂著律師的頭銜撈偏門的,平時能辦案就辦案,沒案子的時候,不耽誤從別的渠道賺錢,而案源從哪里來,類似于平安這樣或者像全剛友那樣的人,或許就能遇到什么事和人需要律師,到時候給馬雄偉做個介紹,馬雄偉必然會給介紹案源的人一些好處費。
劉文濤是什么人?盡管平安當時的論述是水泄不通的,但太機緣巧合了,太恰巧,太沒有破綻了。
而完全的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懷疑一切是公安刑偵工作的特點,錢,劉文濤沒少給平安一分,對于平安這個人,他心存疑慮,所以今天這場他和平安馬雄偉之間的三對面就是劉文濤刻意為之。
顯然馬雄偉剛剛在一邊觀察,印證了劉文濤的懷疑,因此,馬雄偉才出來給了平安一張名片,至于平安心里怎么想,那是平安自己的事了。
劉文濤這樣想自己,平安覺得遮遮掩掩沒什么意思。于是和劉文濤接上頭之后,平安給他“匯報”過幾次能罰沒錢款比較龐大的案子,當然平安也只對罰沒款比較多的事情感興趣,平安也找過馬雄偉,劉文濤和馬雄偉都給了平安相應的提成。因此平安的手里的確有了一些積蓄。
這會向前進要向他借錢,看著向前進那有些窘迫的臉,平安沒有絲毫猶豫的問:“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