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雖然落寞,卻也是有元神大真人坐鎮的頂級宗門之一,卻仍需要黃白之物來維持山上弟子的吃穿用度,不得已,自然也要擁有些產業收入。
這就看出了各家的區別,金剛寺占地千里,有無數善人信徒供奉,富得流油,天宗卻必須得派幾個二代弟子下山去經營一些產業。
畢竟不仗著自身實力強盜掠奪的話,便自然得自己想辦法經營了。
意外了解到了這些,莫名讓陸青萍感覺這些世外宗門,多了些凡塵的煙火氣,并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飄渺出塵。
就在他們聊著的時候,二人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后山。
那里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位正是掌教白眉真人。
在他側身處立著一個中年男子,面容粗糲,膚色微黑,看起來像是個農家漢子,應該就是那位三代弟子們稱呼的黃粱師叔祖。
“世子來了啊。”白眉真人笑著道。
“晚輩見過兩位前輩。”
陸青萍拱手施禮。
他見禮之后,正準備問,忽然就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
此處是一面懸崖石壁,光潔如鏡,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看見了在那石壁的內部,有一個模糊的少女輪廓。
此時,陸青萍耳畔隱隱有劍氣呼嘯之聲,再去細看,在那石壁內,竟是有許許多多的劍氣,直貫少女身體。
正當他面色微凝重的時候。
“世子不必擔心,此處便是我天宗劍冢,劍冢有封留劍氣的能力,而你所見的那些劍氣,若是旁人經受,的確是會受傷,但青羊不同,她乃是天生劍體,經受這些劍氣入體,不僅不會受創,反而能納之為己用,使其為自身洗精伐髓,而終至脫胎換骨,這一點,也唯有她能做到。”
中年漢子黃粱的聲音溫和傳來。
陸青萍只是被那一幕所驚,聞聽解釋,便不再以為奇,而后問道:“不知這劍氣筑基,需要多少時間?”
“劍氣筑基,已經五百年無有人經歷,但看此前的記載,快則三月,慢則一年,皆看各人的天賦,以青羊的劍體天賦,恐怕,能在三月之前出來也說不定。”
白眉真人捋須,看著壁中少女,眼中盡是滿意。
三個月。
但那鎮北王估計大半個月就要來了。
可一個十年前能將前身送去北唐的王府,若一旦回去,恐怕命運將再不能自掌,所以他打算能不牽扯就不牽扯。
要想不回去當什么世子,被迫參與即將可能爆發的兩國大戰,又被復雜的政治卷進去。
除此之外,還能浪跡江湖。
眼下就正有一個辦法,就是不知道…
陸青萍便直接開口問道:“聽說公主已經拜入了天宗門下,不知在下能否也拜入天宗…”
然而。
白眉真人露出幾分歉意,還沒等陸青萍說完,便直白拒絕道:
“世子你并無劍緣,請恕天宗不能收留。”
這么直接的被拒絕。
原因是劍緣…
陸青萍忍不住嘴角抽搐,早就聽說這天宗劍仙一脈,根本不似傳統的練劍宗門,而是崇尚玄之又玄的天道大道。
他心里微微嘆息,盡管早知道自己不是公主那樣被看重的人,被收錄的幾率不大,還難免有些失落。
天宗劍仙一脈是落寞了不少,但畢竟還是有眼前這位元神大真人坐鎮的頂級大宗門,尤其是前身還是“天下劍宗”這能可與三教正宗相抗衡的一道。
三教十家、一山一道。
一道就是劍道。
而曾經獨領劍道魁首地位的,便是天下劍宗。
若能拜入其中,除卻躲避鎮北王世子的身份命運外,以后的修行便能順暢許多。
他現在才只擁有武道筑基境的功法,再往后,就只能需要在輪回殿中一次次經歷死生任務,才能換來后續功法。
若能在輪回殿之外,再找一個頂級大宗拜入,學到高深的功法,無疑在輪回世界的生存概率也會提高。
可惜…
陸青萍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天宗不留人,天下自有留人處。
他看了一眼壁中少女,而后轉頭道:“看來是晚輩緣分不夠,既然公主是在筑基,那晚輩便不再打擾,就此告辭了。”
他微微拱手,仍不失禮節,罷后告辭。
孫大志這時仍恭敬的對著兩個師祖施禮,而后謙身道:“世子殿下請。”
劍冢石壁前。
老人與中年人看著陸青萍離開的背影。
名為黃粱的中年漢子,微微沉吟,道:“那少年也并非不可收留,我察覺到在他的身上有一股凌厲之極的刀意,按我天宗的理念,世間萬物莫不如劍,刀其實也是劍,他如此小年紀,能在刀術上修成一絲刀意,未必不能在劍術上有所成就。”
老人閉眼道:“的確,這世間的武者修行,除卻根基修為之外,還有招意境界的區別,我觀那世子身上的一股刀意,有一絲‘刀在意先’的痕跡。”
黃粱微驚,再去看向少年離開的方向。
刀在意先?只因這世子是練刀之人,所以稱呼為刀在意先。
放諸其他武者身上,便是“發在意先”。
這可是武者之中少見能達到的招意境界。
戰斗之中,自身方有拔刀之意,刀已經先斬出去了。
近千年武林中達到這個境界的,首推五百年前的葉紅雪,其次是當今世上的葉太白,還有他們的對家劍宗的那手殺劍術。
老人這個時候慢慢道:“不管是葉紅雪、葉太白的‘發在意先’,還是我天宗和道門的‘極發藏意’,皆是武者招意境界的一種,再往后推,山上修道者的神通意境,也是此列,但其實都包容在天道之中。”
“我天宗以劍求道,按理來說,該來者不忌,可因材施教。但話是這么說,這么多年下來,我們的經驗苦頭吃的還不夠多嗎,除了這兩個身負劍道氣運之人,能夠一路暢通無阻,其他人要想通天道,何其難也。”
天宗落寞了五百年,不是沒有道理的。
以劍求道,的確直通天道,可光有道路是不夠的。
黃粱此刻不禁有些黯然。
為什么天宗掌握大道,卻還是被劍宗壓了一頭。
無非就是打不過別人。
自然就是再有道理…也沒用。
大道高邈,怎會是個人就能輕易求到。
于是只能精益求精,抓住那些天生貼合大道的材料,才能一舉成功,振興宗門。
老人一生修行全在此上,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
命格和氣運這個東西,很飄渺,但又十分現實。
便如有人生來就是朱紫貴人,錦衣玉食;有人卻生來是販夫走卒,為衣食奔波。
你窮盡一生追求的,只是他人隨手可棄的。
這何來道理公平?
光從出身來說,這便是世上最不平等的命運。
命格之說,由此而來。
黃粱微微皺眉道:“但也有后天改命之人啊。”
人生來雖不平等,卻也架不住后天發奮,改變自己的命運,窮人也可變富,富人也可變貧窮。
老人道:“這便是運命一說了,命格奇佳,卻運不亨通,何其多也。”
“人不僅要有命,還要有運,甚至有時候運比命更加重要。”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運就是運氣。
運氣上佳者,事事皆順,走至何處,都有福緣砸門而來。
趙青羊,便是身負三成劍道氣運的人,劍體就是這劍道氣運的一種外顯方式。
除此之外還代表著,這世上凡是與劍有關的奇緣,日后都可能會砸落在她的身上。
得此一人,豈會不成事?
更何況,他們還得了另一個更厲害的。
趙青羊才只是得了三成劍道氣運,命格卻是紫貴帝王,需要人引領,走入劍道,才能在如魚得水。
另一人天生便是道胎,命格近道,再又占據了七成劍道氣運,生來便是中興天宗劍仙一脈的種子。
在老人心中,那道胎就是下一任的天宗掌教,也是以后有望再度背負“天下劍宗”四個字的人。
而趙青羊擁有紫貴命格,除卻劍仙一路外,還能行走人間,以后若成大勢,與那道胎相輔相成,則天下劍宗將至這二人手中鼎盛至前無古人之境界。
甚至有可能開教作祖,成就世間第四教!
這是老人一生的追求。
正因為命格和氣運被他早就看的無比清楚。
所以老人嘆息:“無有劍道命格者,又無大氣運者,便是入了此門,也沒有能將萬流歸宗的能力,收之也無可教之,其自身命格所限,注定非是能成道之人。”
然而,黃粱卻抬頭問道:“師兄,您真的完全參透命運了嗎?”
老人道:“只得皮毛,然已夠用。”
黃粱最后再問了一句:“那世間可有無命無運也能成事者?”
老人眼中精芒一露:“也有。”
在黃粱求知的目光下。
老人道:“此種命被譽為‘天地不許之命’,有此命者,自身代表著無限可能,超出了天地命運所掌。”
黃粱問道:“師兄可能見過這種人?”
老人道:“我沒見過,但我知道,這種人不多,卻也不少。”
黃粱微微迷惑:“何解?”
這種命居然不罕見嗎?
老人捋須微笑道:“命運天地生,人生自己掌,即便自己未來有無限可能,但世上又哪來的那么多蓋世豪雄?能夠掌握自己的人生,去爭,去搶來自己想要的?又怎么知道什么時候該爭,什么時候該退?”
黃粱略微明悟。
忽然。
他看向了陸青萍離開的方向,問道:“那世子可有那種命?”
老人繼續搖頭:“此命天地不許,非是我能看出,我也不知,就算他有,天宗也還是不能要…”
無他,不可貪得無厭。
月缺則圓,水滿則溢…
天宗有了兩人,已是滿了。
再者,他也怕那陸起率四十萬大軍,踏上青蓮峰,嫌老道拐走了他唯一兒子。
趙青羊卻沒有此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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