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坦白(下)
“從唐三將那六年的記憶切掉以后，那個他真正意義上的女兒，那個名為唐舞桐的小女孩就已經死了。”
“人格已經泯滅，有的僅僅只是一份記憶。脫離了人格的記憶就只是一連串單純的畫面罷了，可脫離了靈魂的人格卻已經破碎，那需要靈魂去承載。”
“但是，靈魂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擁有極強的自愈性。在那部分記憶和人格被切除之后，唐三沒想到的是，在原本空白的靈魂中再度誕生出了一個人格。”
千朝光將自己的語氣盡量放平，原原本本的解釋道。
王冬呆愣愣的指向自己：“那個人格也就是.我？”
千朝光點頭：“是的，就是你。所以你七歲那一年的記憶并不是憑空消失了，只是你的人格在那時還尚未完全生成，也就無法記錄你所見到的事，僅僅只有本能。”
“唐三之所以想要將唐舞桐那六年的記憶注入秋兒的靈魂，為的就是好謀求她身上承載的魂獸一族的氣運，也是為了那一絲金龍王血脈。”
“秋兒的金龍王血脈，加上他手中有著一絲銀龍王血脈，以及為了承載二者，他特意讓蝶神在你身上賦予的光明女神蝶武魂。”
“三者合一，足以締造出一個超越神級武魂的超級武魂出來。不出意外的話，那將是整個魂師界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武魂，擁有傳說中的龍神血脈。”
“倘若這項計劃真的成功，這個武魂的強度估計會比史來克歷史中記載的任何武魂都要更強，即便是極致武魂也要甘拜下風。”
“只是他并不清楚，靈魂、神志、人格、智慧、記憶這些東西并不能夠混為一談。”
“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武魂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武魂”
王冬的嘴里來回咀嚼著這句話，倏地露出一抹慘笑。
“思維鋼印控制行動與性格，神識印記監視一舉一動，三者合一締造強大武魂，魂獸一族的氣運催生強者。”
“不愧是傳說之中運籌帷幄、力挫雙神、擊敗了武魂帝國的海神大人，他的心要比我想象中更硬，更冰冷。”
“看來，他想要的不是一個女兒，也不是一個打手，甚至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他想要的，不過只是一件兵器罷了。”
“一件永遠只能被他所使用和揮動的兵器一件無堅不摧，無往而不利的兵器一件沒有自我的兵器”
王冬抬起頭，淚水早已在不經意之間掛了滿臉。
“死要錢的，我突然后悔問我自己的身世了。你能不能幫幫我，幫我也把這部分的記憶切掉？我不想要它了”
千朝光跨步而過，坐到了那張潔白無瑕的病床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王冬攬到了自己的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
在這一刻，王冬堅硬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了。
先前強行維持在臉上的灑脫和不在乎再也無法待立半分，頃刻間崩塌，化為婆娑淚眼。
她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呢？
王冬盼著想要見到她的親生父母，盼望了整整十三年啊 她的愿望平凡而又卑微，甚至稱得上毫不起眼。
她就只是個渴望父母溫暖的姑娘罷了。
哪怕一次也好。
這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傻姑娘，她的命，甚至還要比原著中的霍掛更苦。
即便最后的霍掛已經形如廢人，成為了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傀儡，但他依舊還有著一個最后的港灣。
一個無條件疼愛他的，真心疼愛他的母親。
可王冬有什么？
她幾乎一無所有。
神界的寵愛，是屬于小七的。
家庭的美滿，是屬于唐舞桐的。
就連霍掛的愛戀，也大都給了橘子和王秋兒。
王冬真正享受的才有幾天？
她和她所真正愛的那個人，早已經雙雙殞命在了乾坤問情谷之中。
那唯二真正心疼王冬的大明和二明，甚至沒能見上她最后一面。
他們見到的，是屬于王冬的遺體。
看著嚎啕大哭中的王冬，千朝光心中五味雜陳。
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一些事，也想通了一些事。
原來在原著當中，在昊天宗前，二明對霍掛的恨，大明那強行壓抑著的殺意和憤怒，根本不是演出來的。
那一刻，大明是真的想要殺了霍掛。
但是在唐三的注視下，大明卻又不得不那樣去做，那樣去說。
脾氣暴躁、耿直倔強的二明不愿意去做，這一切只能由他這位兄長來完成。
是啊。
作為親手撫養王冬長大的人，他們怎么可能會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呢？
那個被他們兄弟二人親手養大的孩子，那個追著他們叫著一聲又一聲大爹二爹的姑娘，已經死了。
永遠的死了。
死在了她的親生父親手中。
大明對二明說的那句：
“走吧，我們再去看看冬兒。這丫頭啊，再醒來時，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這既是對二明說的，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當冬兒再次醒來，她就已經不再是那個冬兒。
取而代之的那個人，叫做唐舞桐。
王冬伏在千朝光的懷里哭著，淚滿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歇，只剩下了隱隱約約的啜泣。
強烈的情緒起伏和勐烈地慟哭，使得她原本就沒有完全痊愈的身體再次陷入了自我保護性質的昏迷。
千朝光輕輕地把她從自己身上挪了下來，又把她扶回了床上。
看著王冬那失去了光澤的粉藍色長發，以及那掛著淚痕的眼角，千朝光不禁嘆出了一口長氣。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里的人，太苦了。
即便是天命之子，亦或是圍繞在天命之子的身邊人，幾乎就沒有一個能痛痛快快活著的。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苦難。
他頹然的站起身子，抬出幾道寒光，開始清理先前灑落在地面上的咖啡液。
漆黑光滑的冰面之上，倒映著的是高懸于上空的明燈。
伴隨著一道銀白色光芒閃爍，身著一身科研白袍的霍雨童出現在了千朝光的身旁。
紫金色的眼童掃過，霍雨童擔憂的問道：“冬兒她還好嗎？”
“我不知道，也許還好。”
千朝光將地上打碎的杯子碎片撿起，又將它們一塊塊的重新捏合到一起。
漆黑的咖啡液則被他手中升騰起的圣焰灼燒，化為一縷青煙飄散。
“我此前從未如此深刻的意識到，王冬的內心，遠比咱們想象中的要堅強。她過的也并不容易”
“希望她能自己走的出來吧”霍雨童低聲說了一句，“這樣的父母，還不如沒有。唐三既然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能下得去手，還有什么是他干不出來的呢？”
“所以，我們要打倒他。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我們的朋友，也為了整個斗羅大陸上，千千萬萬被荼毒的黎民百姓。”
千朝光平靜的說著，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強烈的憤怒。
他伸手在王冬額頭上一抹，那原本就暗澹至極的三叉戟標志陡然碎裂。
伴隨著王冬四肢上的四枚光環，以及扣在她丹田上的煉金裝置被取下，一股熟悉的魂力波動逐漸向外傳出。
那監測著她各項生命體征的儀器上，許多數據和文字也開始有了新的變化。
指令確認，檢測到概念性投影阻斷裝置已消失，正在開始重新掃描光明女神蝶武魂已解鎖昊天錘武魂已解鎖光明法則連接已恢復 武魂解鎖度：99
靈魂完整性：99.78
警告：精神之海封印尚未解除，武魂解鎖度尚未達到100，可能會在武魂運用時造成未知后果，魂力與魂技失控可能性上升 千朝光掃了一眼儀器上的讀數：“等會把王冬送上去吧，讓琉彩回來一趟，加速一下靈魂自愈的進度，順便這幾天照顧一下她。你徒弟現在忙著呢嗎？就是那個玉龍鍋武魂的？”
霍雨童歪著頭想了一下：“應該不忙了，之前我把他派到史來克城去救災了，這會應該已經沒有那么多事需要他幫忙了。”
千朝光點點頭：“那等下把他也叫回來，他那個武魂制作出的食物系魂技在恢復方面還是很不錯的。”
“好。”霍雨童答應道，“對了哥哥，不把封印之盒拿下來嗎？王冬現在應該用不到這個了吧？”
“恐怕不行，還不到時候。”千朝光嘆了口氣，“未來在很長一段時間中，王冬都要一直戴著這個東西。”
“除非是在半位面里，或是我們找到了更好的方法來屏蔽來自于神界的注視。”
“唐三留在她體內的神識烙印和思維鋼印已經全部被我清理了出去，他只要察覺到這件事，肯定會暴跳如雷。”
“對于其他跟他沒有任何關系的人，礙于神界法律，他不可能直接就去做什么。可王冬畢竟在名義上算是他的女兒，他可以隨意插手。”
“如果這個時候他降下神識，重新在王冬的體內注入神識烙印，甚至是讀取王冬的記憶，我們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暴露了。”
“也許等到我真正凝聚神格之后，靈魂網絡和信仰網絡同樣完成一次蛻變，構筑出的防火墻應該就能攔截住唐三的神識突破了。”
千朝光考慮的十分全面，且謹慎。
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之前，唐三已經被毀滅之神和烈焰聯手剝奪了神界掌控者的身份和權限。
現在的唐三就像是一條窩在暗處孤獨舔舐傷口的野狗。
他能做的，也僅僅就只是看著，根本不可能實際去做些什么。
有邪惡神王姬動在他身邊潛伏，有毀滅神王時時刻刻的盯著，唐三已經被看得死死的。
王冬目前的處境，也遠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來的更安全。
套在她身上的枷鎖，已經被千朝光和毀滅之神、烈焰女皇合在一起的一拳打的粉碎。
距離真正自由，只差了最后兩步。
“既然是這樣，那也只能暫且先委屈委屈大鵝了。”
霍雨童捋了捋王冬那一頭略顯干枯的頭發，有些憂愁的說道。
“對了，在來之前我剛剛收到一份報告，星斗大森林那邊的武魂實驗室又有了新的進展，第二武魂賦予法基本完成，批量制造雙生武魂已經成為了紙面上的可能。”
“基本完成？”
千朝光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臉上也總算有了些許喜色。
“這可是個好消息，走，我們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霍雨童擺擺手，“我把大鵝帶去醫療中心那邊，然后還得回實驗室幫忙，菜頭哥跟軒老師合力制造的干擾彈已經進入最終試驗階段了，還差最后一哆嗦。”
“為了干擾彈這個項目，尹老對于死神塔的研究和改造，以及我對于烈焰天羅的逆向工程這兩個項目都暫時進入了擱置，大半個科研區的人都被軒老師抓去幫忙了。”
“這季度所有人獎金翻倍，從我兜里掏，不走公賬。不死生物們每人多發一箱靈魂結晶，也可以換成其他資源。”
這回千朝光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這下，只要咱們再解決了光能轉化技術和小型化游離能量轉化裝置，配合從明德堂拿來的高能壓縮陣列魂導器，科技手段就足以彎道超車。”
霍雨童補充道：“下一步，軒老師打算把高能壓縮密封奶瓶進行進一步改造，再將干擾技術與二代聚能戰甲融合。”
“搭配輔助靈魂和意識體獸武魂，最終打造出足以列裝全軍的武魂戰甲，至少人類軍團要全部列裝。”
“現在死亡騎士們的鍛造技術普遍都已經到達了靈鍛巔峰，突破到魂鍛級別的已經有超過百位，魂鍛級別的稀有金屬產量已經足夠達到預期目標。”
“所以在研究經費方面”
“給！要多少批多少，只要軒老師能造的出來，他想要什么材料就去搞什么材料，他想要多少資金就給多少資金，給予咱們能力范圍之內的最大支持！”
千朝光豪氣萬千的一揮手，直接批了一張無上限的科研經費條，一切全歸霍雨童自己說了算。
錢存著有個屁用，該花就得花。
不死帝國里，研究部門和軍事部門的經費永遠是最充足的。
其次才輪到輪到其他部門分。
他辛辛苦苦拉扯起來這么大的買賣，不就是為了能有充足的科研經費和修煉經費嗎！
只要技術能在最短時間之內進入成熟期，并且列裝全軍，這錢就沒白花。
有著全大陸那么多礦坑，再加上大陸各地的實體產業養著，就算再多十個軒梓文一起燒錢都能燒的起。
絕大多數的天材地寶和研究材料貔貅商會下屬的產業中自己就有出產，這可比從外面收購便宜多了。
再加上魂導器產業、香料產業，以及稀有金屬大宗交易這三項斂財巨獸，不死帝國的吸金速度甚至已經遠遠將史來克都甩在了身后。
給科研部批了經費條之后，千朝光對于武魂研究部門那邊的結果也有些心癢難耐。
于是，他便以最快速度離開了底層秘密區域，進入樞紐大廳，徑直來到了位于生命之湖旁的第二武魂研究項目組。
如果說科研部門之中，有一個項目的人可以免于被軒梓文抓壯丁，那一定就是武魂研究部的成員了。
武魂研究部門雖然是隸屬于科研部之下的，但科研優先度卻是極少能跟軒梓文的項目共同排在第一級別的存在。
別忘了，這可是在科研部還沒誕生之前就已經在進行中的研究項目。
同時，也是由尹來克斯最先牽頭開始的研究項目，就連千朝光這位帝國君王都要一同出力。
從師徒二人在極北之地創造出了第一枚人造魂環開始，不死帝國對武魂的研究就一直沒停下來過。
到今天為止，也有了將近十年的時間。
武魂，這是魂師體系存在的根本，亦是魂導器體系和斗羅文明能發展到現在的核心。
對于目前的魂師體系來說，無論是修煉還是提升戰力，最終的本源都要回歸到武魂這上面來。
在這將近十年的時間當中，武魂部門的研究進度是喜人的。
先前用于禁錮王冬武魂的那幾個光環和煉金裝置，就是他們所創造出來的成果之一。
而武魂戰甲、聚能戰甲，以及斗鎧等等，也都是在他們和千朝光晝夜不停的努力之下，一點一點的提升著威力。
通過尹來克斯這位靈魂學大師和煉器學大師的牽頭研究，以及千朝光這位預備役真神的解析，武魂研究部門已經初步肯定了一部分武魂的構成方式。
尤其是獸武魂方面，他們基本已經探清了其中一些原理。
魂師界及史來克學院對于武魂的主流研究結論認為：武魂是一種獨特的能量結構，與人體器官類似，并可以伴隨著血脈進行傳承。
說人話就是：武魂是由魂力構成的，像是另類的器官，并且能夠被人體基因記錄，遺傳給子嗣后代。
但武魂研究部門的研究人員卻不這么認為。
最新的研究結果表明：武魂存在的根本就只有簡單的兩個字——投影。
而這，恰巧也是因為第二武魂賦予法的不斷研究，在有了大量的實際試驗之后才論證出來的。
在第二武魂賦予實驗中，科研人員們曾經發現過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有些時候，同一種類的魂獸，作為武魂被賦予到了實驗者身上之后，表現出的威力和能力、外貌，皆會出現不同程度上的差異。
曾經有一次，科研人員將兩頭看上去皆是受到重創的萬年滄瀾勐虎作為實驗對象轉化成武魂。
起初，二者的轉化都很成功。
參與實驗的兩名魂師也都并未感覺到有什么不適。
可當他們武魂附體的時候才發現，其中一人被后天賦予的滄瀾勐虎武魂爆發出的威力卻截然不同，甚至稱得上是天差地別。
而在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煉之后，那名武魂威力較差的魂師卻驚奇的發現了一件事。
伴隨著自己的不斷修煉，武魂的威力竟然出現了自然回升的情況，并在一段時間之后與另一名實驗者齊平。
更詭異的是，往往有些個體差異極大的同類魂獸，作為武魂在同時被賦予到兩名不同實驗者的身上之后，卻又會表現出高度的同質性。
同樣也是一次實驗當中，科研人員將一頭年輕，但卻意外失去了前爪的萬年大地暴熊，以及一頭年老，但卻步入遲暮、身體完整的大地暴熊，同時賦予兩名修為相同的魂師。
原本所有人都認為，老熊跟年輕熊轉化出的武魂之間，威力絕對會有差異。
可誰知在轉化過后，雙方的武魂強度竟然不相上下，并且沒有出現肢體殘缺的情況。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科研人員們和魂獸一方不得不又進行了大量的實驗盡興論證，最終才得出了一個可以自圓其說的猜想。
即：后天賦予的第二武魂，本質上是魂獸靈魂經過法則轉換之后的投影。
就算肉體受損，靈魂也可能是健全的。
年輕的靈魂跟年老的靈魂幾乎沒有差別，所以會表現出相同的威力。
而受到過傷害的靈魂，在被轉化為武魂之后，由于靈魂本身的問題，投影出的威力也會相對較低。
只要不是過于嚴重的傷勢，靈魂實質上擁有很強的自愈性。
伴隨著魂師的修煉和精神之海的滋潤，受傷的靈魂逐漸補全，武魂的威力自然而然的也就所有提升。
根據千朝光身上發生的實際例子，科研人員還推斷：
魂師在修煉的過程中，對于魂獸的靈魂也是一種變相的增強和補全。
如果得到了某些足以提升武魂本質的機緣，武魂上的提升也會反饋到魂獸本身的靈魂上，從而出現連帶的提升。
就如同冰帝從冰碧帝皇蝎蛻變為了冰神那樣是一個道理。
至于自然誕生的獸武魂和器武魂究竟是什么原理，現在研究人員們還不能完全肯定。
有可能同樣是像人工獸武魂這樣的投影原理，也有可能真的是魂師界主流的能量器官構成說。
不過若是二者二選其一，研究人員們肯定還是更偏向于投影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