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坦白(上)
就在千朝光盤算著，在王冬恢復的這未來幾天里要干點什么的時候。
伴隨著一道銀光閃爍，霍雨童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剛在原地站定的霍雨童先是看了一眼沉睡休眠倉中的王冬，正要將視線移開。
結果她突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王冬身上這由光明系魔法構筑出來的連衣裙是哪來的？
頓時，她看向千朝光的眼神就不對了。
那眼神分明在說：雖然我知道你們倆曾經是室友，但你給她換衣服這事兒是不是多少有點離譜了？
千朝光哪能不知道自家妹妹腦子里在想些什么，趕緊解釋道：“你別這樣看我，那裙子是老師給她套的。雖然我跟大鵝熟到不能再熟了，但這種事我還是不會干的，真要下手我早下手了好嗎！”
霍雨童哼了一聲，取出一張沙發，將他扶了上去：“思維鋼印的去除順利嗎？”
“順利，就是差點把我榨干了。”
千朝光很沒有形象的攤在沙發上，又往嘴里丟了兩塊靈魂結晶，像是糖塊一樣嘎嘣嘎嘣的嚼著。
雖然理論上來說，攥在手里用神識吸收效果會更好。
但千朝光不太喜歡這么做。
放在嘴里嚼碎了咽下去比較有儀式感，而且很方便，不用額外動腦子。
“這唐三可真是個狗日的東西，虎毒還不食子呢，他也真能下得去手。我幾乎把王冬的靈魂從頭到腳每一寸全挖開了一遍，才將那惡心的玩意徹底剔除出來，跟個靈魂寄生蟲似的。”
霍雨童將千朝光的身子挪了挪，將他的頭放在自己潔白圓潤且富有彈性的大腿上。
伴隨著一道玫瑰金色的光芒撒過，她的右手五指之上都氤氳起了藍色的光芒，在千朝光的頭上有規律的不斷按動著。
冰藍色的冰元素力量混合著柔和的精神力，二者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
兩股力量在霍雨童的控制下妙到巔毫，不斷通過穴位向內部注入，令千朝光原本還有些齜牙咧嘴的表情迅速舒緩了下來。
連帶著他原本慘白色的臉色都迅速恢復了少許的紅潤，有了那么點“人色”。
“你又開始干嚼靈魂結晶了，不是你自己說別人浪費的時候了？”
霍雨童不滿的小聲抱怨著，竟是將左手修長白皙的手指伸進了千朝光的口中，把尚未嚼碎的幾塊靈魂結晶提了出來。
隨手一碾，這些碎塊就化為了一團精純的靈魂之力，又順著她的右手緩緩注入回千朝光的體內。
而后她又伸手一招，利用控鶴擒龍從不遠處的儲物柜中取出了整整齊齊的一盒，依次進行著轉化。
“累，實在不想動腦子了，我浪費，我檢討，過幾天我自己補上損失。”千朝光閉著眼睛，口中含湖不清的咕噥著，“老婆，我好餓，我想吃你做的飯了。”
這樣少有的直白稱呼令霍雨童臉上突然升起了兩朵紅霞，正在輸送著力量的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一名九級魂導師的手竟然會出現抖動的情況。
倘若讓外人看到，一定會驚呼不可思議。
“等會去給你做，我最近剛好從情緒之神前輩送給我的菜譜里學會了幾道新菜，對你修為的提升會很有幫助。”
“不想吃融念冰研究出來的菜譜，我就想吃你做的烤魚，魚皮焦焦的那種。”
“嗯，多撒點孜然？”
“多多的撒！”
三天后，科研部下層秘密空間之內。
現在的秘密空間之內多了幾樣東西。
比如說，一個連帶著茶盤的木制小茶幾和一張寬大舒適的沙發。
一個跟茶幾畫風十分不契合，并且還散發著濃郁香氣的咖啡壺，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物件。
哦，當然。
還有攤在沙發上，正控制著圣光觸手沖泡咖啡的千朝光。
某一個時刻，千朝光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圣魔大陸上魔法圣殿的殿主，那個叫李正直的胖子說的沒錯。
魔法這東西確實省時省力，而且會讓人上癮。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不想當個懶狗呢？
當卷王是真的很累啊！
借著這次治療王冬的機會，千朝光也久違的休息了三天。
真正意義上的休息，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練一遍刀之外，這三天他啥也沒干，就呆在秘密空間里當咸魚。
順便看一下王冬的靈魂恢復如何。
別說，久違的放松一下，這感覺還是真的挺好的。
千朝光甚至感覺自己的修為都在蠢蠢欲動，似乎即將突破到下一個等級。
在他面前，原先的休眠倉已經被放到了一旁，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張病床，以及配套的監控設備。
“唔剛一睜眼就看見你在我面前大吃大喝。”
就在千朝光自顧自的沖咖啡的時候，病床上的王冬鼻子微微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折騰啥呢，這么香？”
“別尬黑兄弟啊，我不但沒吃東西，甚至還沒來得及喝。”千朝光順手多沖了一杯咖啡出來，“這叫咖啡，來點嗎？”
“當然。”
王冬一骨碌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現在看上去精神滿滿，已經完全恢復了活力。
千朝光伸手一揮，一道微弱的寒流拂過，王冬面前咖啡杯中的滾燙熱飲就已經變為了適宜入口的溫熱。
而他自己那杯則是化作了掛著冰碴的模樣，并加入了少許冰水進行稀釋。
冰涼的咖啡入口，微酸之中裹挾著咖啡豆獨有的焦香，在唇齒之間肆意流淌，使得千朝光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舒爽的感嘆。
多年的努力還是沒有白費的。
至少自己喝上冰美式了不是？
要是沒有這么多的手下滿大陸的找資源，估計自己修煉到極限斗羅都找不到野生咖啡豆。
見他喝的一臉陶醉，王冬也忍不住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咕冬就是一口。
“噗！”
然后？
然后王冬就噴了。
若不是千朝光反應迅速的開啟了一道神圣守護，估計這一口要噴他一身。
王冬的表情扭曲著，齜牙利嘴的看向隱隱發笑的千朝光：“這啥破玩意啊！又苦又酸又澀的！我懷疑在騙我吃藥，并且我已經有了證據。”
“你又沒問，怪我咯？”
千朝光笑著撤掉了神圣守護，抬手一指桌子上打好的牛奶和旁邊的一小罐精細的白糖。
“正常人一開始都接受不了純粹的咖啡，諾，那邊有奶和糖，你兌著喝。你剩下那點加兩倍的奶就差不多了，應該符合你的口味。”
“真的？”
王冬將信將疑的倒了點牛奶進去。
原本飄蕩著黃色油脂氣泡、烏黑色的咖啡液頓時出現了變化，呈現出了誘人的淺棕色，散發出的氣息也更加馥郁濃香。
“好像確實還不賴。”
王冬滴咕著，又開始往里加糖。
三勺過后，她感覺差不多了，便要開始攪拌。
沒想到千朝光的臉色瞬間微變，像是看到了什么極為不好的事情，大聲說道：“快，快點再加一勺糖！不能加三勺！這是禁忌的做法！”
“蛤？這是為啥？”
王冬一臉懵逼。
她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出于對千朝光的信任，還是又多加了一勺糖進去。
千朝光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十分嚴肅的說道：“你加多少糖都可以，但唯獨不能是三勺。這是一個斗羅大陸上流傳了幾萬年古老的傳說——糖加三勺，必定暴斃。”
王冬的臉上頓時一陣惡寒：“好可怕的傳說，以前我怎么沒聽說過？”
千朝光一臉關愛智障的表情看著她，低聲說道：“傻孩子，因為你從來都沒看過書啊”
“滾啊！”
王冬頓時氣急敗壞，化悲憤為食量，將已經變為了拿鐵的大杯咖啡一口喝下。
別說，味道還真挺不錯。
這下她就不生氣了。
當她看向對面的時候，不知道什么何時，千朝光已經將癱在沙發上的上半身直立了起來，坐姿也端正了許多。
他的嘴角依舊帶著那一抹熟悉的笑。
可黑色的眼眸之中，那種隱隱的不忍卻怎么也揮之不去。
又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擺在了王冬面前。
插科打諢是短暫的。
在世為人，總要向前看，去直面那淋漓的鮮血和殘酷的真相。
短暫的沉寂之后，還是王冬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朝光，先前你口中的那個思維鋼印，就是我這次昏迷之前看見的那個那個惡心的東西吧？”
千朝光微微點頭：“是，將它從你體內取出來，著實廢了不少功夫。”
“一想想過去這么多年，我的靈魂之中一直被這么一個東西占據和影響，我就感覺到一陣不寒而栗。”
王冬輕輕嘆了口氣，先前的笑意逐漸消散，語氣盡可能的保持著平靜。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我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他們又為何要在我體內植入這樣的東西？”
千朝光沒有說話，而是從儲物魂導器中取出了一面鏡子，擺在了她的面前。
從鏡子之中，王冬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臉龐，以及那雙強行壓抑著忐忑的雙眼。
“鏡子？你這是？”
“我不知道你自己是否清楚，你的精神之海之中有著一枚神識印記？”
“知道，怎么？”王冬疑惑道，“大爹二爹曾說過，如果我遇到危險，他們就能通過這個印記感知到，撕裂空間來救我。這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很大。”
千朝光的右手陡然化為黑晶般的質感，用食指在她的額頭上一點。
一道暗澹的三叉戟標志被一座永恒之塔鎮壓著，自王冬的眉心處浮現而出。
“在今天以前，你一直被思維鋼印影響了思維能力和感知能力。”
千朝光說著，回手指著鏡子倒影出的影像。
“這里，是封印之盒形成的封印，用于鎮壓你精神之海內的中的神識印記。而這枚三叉戟的標志，就代表著那枚神識印記。”
“三叉戟”
王冬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就仿佛那里什么都沒有一樣。
她似乎隱隱猜到了什么，但卻不敢說出口。
千朝光沉聲說道：“此前，思維鋼印一直在影響著你的潛意識，讓你下意識的忽略。現在，你又重新擁有了完整的的思考和邏輯能力。”
“我想你自己應該清楚，這個標志究竟代表著什么，又意味著什么。在斗羅大陸這一萬年的歷史上，只有一個人會使用三叉戟作為自己的標志。”
這里突然安靜了下來。
雙方誰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就這么靜靜地坐著。
直到約莫兩三分鐘之后，王冬突然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般的淺笑。
“這么說來，我的親生父親，正是一萬年前的史來克七怪之首、唐門祖師，那位最終成就了海神神位的千手斗羅唐三？我的母親，應該就是柔骨斗羅小舞吧。”
王冬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半分起伏與波瀾。
甚至有著幾分灑脫。
千朝光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驚訝道：“我以為你會很驚訝，甚至做好了你再次昏迷過去的準備，你的反應甚至沒有秋兒大。”
“我可沒那么脆弱。”
王冬笑著搖搖頭，低頭抿了一口那沒有任何緩沖的咖啡。
這沒有糖和奶滋潤的黑咖啡，隱藏在深處的酸味是那么的明顯，味道又是那樣的苦澀。
“在你為我逐步剔除思維鋼印的時候，那種暗示的效力對我就逐步減弱了。在度日如年般的強烈痛苦之下，我又能想些什么呢？”
“這場直接作用在我靈魂之上的手術，甚至無法通過昏迷去逃避，整個過程我都是清醒的。”
“你的每一次落刀，那種靈魂被割裂的、鉆心剜骨般的痛苦都會放大數倍，直達我的腦海之中。不過，我并不覺得這是難以忍受的。”
“生理上的痛苦，也就是那么回事。可心理上的痛苦還是真的讓我有點想要自暴自棄的感覺。”
“在這場手術進行的過程之中，我唯一思考的一件事，便是我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他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海神三叉戟、昊天宗、升天閣、唐門、昊天錘、大爹二爹的名字，以及我無師自通的玄天功，一切都是曾經被我直接忽視了的證據。”
“即便我再不愿意去相信，但事實的真相依舊指向了那個男人。那個我曾經狂熱崇拜著的，奉若神明的男人。”
“我承認，即便恢復了邏輯思維能力，我也依舊不是個擅長推理的家伙。雖然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么，但我清楚你先前究竟在做什么。”
說到這，王冬又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這一次，在苦澀與酸楚當中似乎悄然升騰起了一絲獨特的香氣。
“謝謝你啊，死要錢的，你又救了我一命。”
千朝光若無其事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含湖道：“我沒有，你想多了。”
“你就裝吧。”王冬嗤笑一聲，“倘若放任這靈魂鋼印扎根于我的體內，待到日后，我還真的是我嗎？你是研究靈魂的高手，你比我清楚。不管怎么說，我至少欠你兩條命。”
“沒什么欠不欠的。”千朝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再說這個我跟你急啊！”
“嘖，你還說我傲嬌。”王冬砸了咂嘴，“對了，你剛才提到了秋兒？她怎么了？難不成她比我還先知道我自己的身世？”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千朝光頓了頓，“對了，秋兒跟你說過她的身世么？”
“說過，帝皇瑞獸三眼金猊，她還讓我一定要保密來著。她說你幾年前帶著小童強行跟她交換了記憶，還剃了她的鬃毛，她一定要報復回來。”王冬聳了聳肩，“不過估么著你早就看出來了吧？我尋思著跟你保密也沒啥必要。”
千朝光：“你還真是懂我。”
“看不起誰呢？好歹咱倆也認識快十年了好吧？”王冬翻了個白眼，“所以這件事跟秋兒又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了。”千朝光深吸了一口氣，抬手釋放了一道寧靜術，“如果不是我和尹老給唐三設了個局，你們倆現在就不會是現在這種關系了。”
“那會是什么關系？”
“同一個人。”
“啊？”這回王冬真懵了。
“準確來說，你們二人分別擁有著一個人的一部分。”千朝光坦言道。
在過去的幾天當中，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究竟要不要將事情的真相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告知王冬。
比起幾乎沒有受到唐舞桐靈魂碎片影響的秋兒，王冬才是最大的那個受害者。
她在驟然得知真相之后，所出現的反應也可能會是最大的。
沉思了整整三天，千朝光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要將這件事和盤托出。
事情都已經發展到了這個份上，也就沒必要再去藏著掖著什么了。
既然已經簽訂了靈魂契約，王冬早晚都要去面對這些的。
看著王冬懵逼的樣子，千朝光心中劃過一絲不忍。
但很快，他的心就重新硬了起來，解釋道：“理論上來說，唐三和小舞確實是你的親生父母，但是，你卻并不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女兒。”
“這是為什么？”王冬皺眉道。
千朝光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問道：“我問你，你對自己的記憶最多能回憶到什么時候？”
“三歲啊，這怎”
王冬脫口而出的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她自己也發現了不對勁。
自己三歲以前的記憶完全不存在，而三歲到六歲的記憶又極端清晰，自己甚至可以回憶起自己某一天的某一個時間點究竟在干什么。
可匪夷所思的是，從七歲往后，也就是從在昊天宗生活到現在的記憶，越是靠近七歲就越是模湖。
別說是前面的記憶，就算是最近幾年，想要精準回憶起某個時間點的某項記憶都是不可能的事。
尤其是自己七歲的這整整一年之中，自己愣是無法想起任何有關的記憶。
就仿佛在這一年之中，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斷層一樣。
如同三歲之前。
但王冬心中清楚，這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一件事。
就算兒時的記憶再怎么不好，也總會有那么一兩個片段是自己能模湖記住的。
更別說魂師在精神力提高之后，對往事的回憶也會逐漸清晰起來。
怎么可能會出現這種整整四年的記憶完全為零的情況？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冬的眼神突然慌了起來，手中潔白的咖啡杯恍然間墜落在地，在地上開出了一朵黑色的花。
“我的記憶有著空白期？并且三到六歲的三年我又記得特別清楚。”
“這就是問題所在。”千朝光面色凝重的說道，“因為這記憶根本不是你的，而是有人精心編織好后灌注進去的。”
“每當你想起這些東西，這些記憶就會像翻書一樣，被從你的靈魂中調取出來，供你”
“在學院之中，我有著一個人形圖書館的稱呼，你以為真的是我記憶力強到了這個地步么？”
“當然不是，這只是因為我將這些知識用靈魂掃描之后，制作成記憶儲存在了靈魂當中，可以隨時查閱。”
王冬眼神恍忽，喃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唐三將我六歲七歲以前的記憶切除出去了，然后又手動給我編了三年出來？”
“不，只有前六年。”
千朝光盡量保持著自己氣息的平穩。
“你前六年的記憶，連帶著原本的人格和靈魂，一同被切割了出去。原本，那部分靈魂會被唐三注入進秋兒的靈魂當中，但中途被我和尹來克斯老師攔下了，永久碎裂。”
“人人格？還有我六歲以前的記憶？那我七歲那一年的記憶又到哪去了？怎么還有秋兒的事？”
王冬的表情已經復雜到幾乎無法用語言去描述。
憤怒、驚恐、不安、迷茫、疑惑 無數種不同的情緒交織在她的臉上和眼中。
“放松、放松，深呼吸。你的這些問題，我一個一個慢慢給你解釋。”
千朝光又補了幾個寧靜術，雙手虛按，安撫著王冬受驚的情緒。
“從真正意義上來說，你并不完全是唐三真正的那個女兒。或者說，靈魂和肉體是，但人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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