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的房門,悠揚的琴音,當所有身穿黑色西服,來參加前任村長三周年祭奠的人們錯愕的睜大雙眼,望著那個忘我投入的‘女醫生’五指飛快的起落在黑白琴鍵間,仿佛整個人代入到了旋律的境界當中。
淚水花了妝容,頭發有些凌散,他的口吞咽著自己翻滾的情緒,他的眼眨動間,瑩瑩疊疊閃爍。
“這個是”沒有人能夠想象,彈奏這首曲子的人,會是那個總是掛著淡淡笑容的淺井醫生,在這座島上,沒有人知道她會彈奏鋼琴,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緒方凝視著他那瘦弱的仿佛真的像是女生一般嬌柔的身軀,在此時此刻爆發出生命的力量,每一次旋律的轉折遞進,都像是在訴說這十二年里,人生的起起伏伏,交錯著他的情緒,傳遞著他痛苦的感受。
原本的第三樂章,擁有精巧的結構與美妙的鋼琴性效果和充實的音樂內容,急風暴雨般的旋律中包含著各種復雜的鋼琴技巧,表達出一種憤懣的情緒和高昂的斗志。
但是當麻生誠實十指飛快的抖動,指尖滑過黑色的白色的琴鍵時,那張臉龐寫滿了低沉失落,他知道,那個他最需要傾聽的觀眾,已經離開了他,離開了這個沒有絲毫眷戀的世界 淚水是沒有辦法掩住的,琴聲也同樣沒有辦法出賣自己的心意,在所有人聽來,這首月光充滿了感傷和領悟,將他們帶入到另一個空間中,當琴聲戛然而止,所有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淺井醫生,你”這一任的村長黑巖臉色凝重,他的聲音有些冰冷的質問道,要知道在上任村長祭奠的日子里,去彈奏這首月光,實在是難以接受。
麻生誠實凝望著黑白相間的琴鍵,他沒有去回答黑巖村長的質問,他也沒有理會大家在門口的瑣碎議論,他只想享受片刻的寧靜,讓自己忘掉悲傷,讓自己好受一些。
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麻生圭二’的字跡,麻生誠實知道,爸爸已經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他聽到了自己彈奏的月光,他聽到了這十二年里,自己的心聲。
見麻生誠實不回答自己的問話,黑巖頓時覺得面上無光,雖然是島上唯一的醫生,但是這樣的表現,已經觸怒了他。
“麻生圭二的鋼琴是受到詛咒的,你居然敢彈奏它!”一直以來,十分在意鋼琴藏有毒品這件事情的工作人員,在這個時候說道。
“你這樣做,會吵鬧泉下有知的亡靈!”黑巖狠狠的斥責道,原本好端端的一場祭奠法事,卻被這可惡的琴聲破壞掉了。
麻生誠實不去回答,他沉默的像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他的眼眶紅腫,他的臉龐低的很往下,曾經在他最很小的時候,爸爸總會拉著他的手,說一句“沒事,一切有爸爸在。”
在一旁像是局外人一樣的緒方,這個時候終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來到麻生誠實面前,雙眸凝視著他那低下的腦袋:“誠實,跟我來。”
“嗯?”麻生誠實抬起頭的一瞬間,緒方沒有看到仇恨,也沒有看到虛偽的表演,是最最真實的眼神,苦澀、躊躇、迷惘 裝載著這么多東西的眼眸,像是一個崩塌的世界,緒方微微一笑,他答應過麻生圭二,要好好照顧這個傻孩子,不管他的內心到底掛滿了多少傷痕,聽過剛才的月光,他知道最擅長表演的人,拋開束縛與枷鎖,同樣是最單純的那一種人。
當麻生誠實站了起來,跟著緒方離開的時候,所有人還是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小蘭和柯南對視一眼,眼睜睜看著緒方就這樣走過,也許表哥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人,還需要更多時間的了解。
當緒方帶著麻生誠實來到海邊,眼前是隱約燈光照耀著的浪潮,粼粼的光線,嘩啦嘩啦的拍打,動靜間的平衡讓人感受著夜色的美妙。
坐在沙灘上,麻生誠實表情木訥,雙眸盯著洶涌的海面,嘴唇輕輕顫動,喉嚨發出淡淡的聲音:“爸爸,真的離開了么?”
“嗯,他去了一個可以繼續彈奏鋼琴,可以繼續享受時光的世界。”緒方點了點頭,他平緩的回答道。
麻生誠實痛苦的追問道:“為什么爸爸不會多留一段時間陪我。”
“因為他已經默默的注視著你十二年,在這十二年里,他一直守護著你,直到你已經彈奏出足以感動他的月光,讓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時光。”緒方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海風吹著麻生誠實散亂的長發,緒方凝視著他,繼續說道:“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會有起伏轉折,而你過去十二年里所經歷的痛苦,是時候告一段落了!別忘記你父親,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緒方停頓了下,呼了口氣:“他哭著讓我勸你不要去做傻事,他哭著讓我照顧你,作為一個父親,他在人世間逗留的十二年,只為了讓你能夠延續他的生命,每一刻每一秒都綻放真心的笑容。”
“嗯。”麻生誠實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他流露出一抹還有些僵硬的笑容:“可以叫你緒方哥么?”
“隨便叫,我完全OK。”緒方笑了,他在麻生誠實面前,的確像是一個勸慰著弟弟的哥哥。
麻生誠實抬起頭,看了一眼朦朧閃爍的星空,有些好奇的問道:“緒方哥,你是怎么樣做到的?”
“這是屬于我的秘密,既然是秘密,當然不會告訴你。”緒方拍了拍麻生誠實的肩膀。
麻生誠實笑道:“緒方哥,我現在舒服了好多,因為我在十二年前,知道父親去世的時候,沒有人聽我哭泣,沒有人告訴我該怎么做這么多年,你是唯一不嫌棄我麻煩的人!”
“不要去想著報仇的事情了,仇恨就像是鎖鏈,拴住了本來有希望的人。作為法醫,我還是第一次給別人開方子,希望慣用。”緒方慢慢說道。
麻生誠實沉默了良久,終于點頭道:“爸爸已經放下了,我也該認真的去尋找我生活中的樂趣了。”
“好樣的,誠實。”緒方笑著伸出了手。
麻生誠實點了點頭,他那纖細修長的右手,和緒方的手掌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看到那燈塔的光了么?只要有方向,只要有希望,這才是活著真正應該遵循的意義!”緒方站了起來,他眺望著那一抹閃亮的顏色。
低下頭的時候,麻生誠實那張秀氣的臉龐上揚起了燦爛的笑容,有些孩子氣,有些單純:“這么喜歡說教,你好啰嗦啊!”
“哈哈。”緒方知道,屬于他的帆船,這才剛剛開始起航。麻生圭二也許在輪回的路上,會像誠實一樣,開心的微笑吧。
緒方帶著麻生誠實回到民政中心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們兩個人的答復,而早就已經想好說辭的緒方,告訴所有人,麻生誠實只是因為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才彈奏這首月光來發泄。
當然這個解釋有些差強人意,但是因為他畢竟是這座島上勞苦功高的唯一一名醫生,所以大家不再揪著這一件事而放不下。而有人在暗地里謠傳,麻生誠實是因為碰觸那架被詛咒的鋼琴,而被臟東西附身.
所有的說法和譴責都已經不再重要,緒方和麻生誠實告別的時候,知道他接下來的生活,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不再需要偽裝自我,掩藏那份內心當中的仇恨,過一個普通人的平靜生活。
“表哥,你和淺井醫生?”當緒方找到毛利小五郎在月影島上租住的賓館時,小蘭一臉八卦的迎了上來。
緒方無奈的回答道:“沒什么,我也有點累了,先休息一個晚上,再告訴你把。”
“好吧。”小蘭放下自己的好奇心,看著顯得疲憊的緒方,關上了房門。
在租住的房間里,緒方洗了一個澡,他躺在床上,腦海中回蕩著那首麻生誠實傾盡全部情緒去演繹的月光,這是他聽到過,最能夠打動人的旋律。
第二天一早,緒方起床和毛利小五郎他們準備做第一艘輪船離開月影島,因為這座島上的一切,已經告一段落,他們不屬于這里,所以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關于麻生圭二的死,緒方決定正式入職東京搜查科以后,尋找十二年前的相關資料,給本應該受到懲罰的人定罪!
大家都沒有睡好,柯南和毛利還在打著哈欠。而緒方和小蘭走在最后面。
“表哥,你還沒有回答我昨天的問題?”小蘭似乎還是好奇緒方和麻生誠實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居然睡了一宿覺,還惦記著這件事。
緒方苦笑著,就在他猶豫著怎樣回答的時候,忽然看到之前在民政中心見到過的村長候選人之一,清水正人帶著一名身穿警服的老者,看起來不妙的走了過來。
“怎么了,清水先生?”毛利小五郎見兩個人臉色難看,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有些疑惑的詢問道。
清水正人臉色沉重,目光掃過毛利小五郎,小蘭,還有緒方:“十分抱歉,各位!島上剛剛出現了一起命案,不得不留你們在島上,等待東京派出警力支援這里。在這之前,你們還不能離開。”
“什么?”毛利小五郎張開嘴,而緒方心頭一跳,眼眸睜大,有種強烈的不安籠罩他的大腦。
清水證人身邊的那名警察,咳嗽了一聲,用嘆氣的聲音說道:“真是可惜了,這么年輕”
“在今天早晨,被人發現了誠實醫生的尸體。”清水正人有些難過,語氣十分低落。
噗通!
當心跳聲跳動最強的那一瞬間,緒方知道,那張笑臉,再也看不到;
而他,是個失信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