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隆接到命令后,臭臉拉得老長。1
但既然是署長要查,沒有命案那也得查,至少結案報告得看得過去。山口隆叫資料員去調筆錄,讓下屬填了表,磨磨蹭蹭開始寫刑事案件立案報告書,回頭還得讓署長簽字批準。
源玉子坐在一旁催,讓他先出警,立案報告回頭再補。
日本刑警是有權限在不立案的情況下緊急調查的,比如說合理懷疑的臨時調查、現行犯逮捕后調查、緊急逮捕附帶調查…公寓樓案件就屬于第一類,所以她的要求合情合理且不違規。
但山口隆鐵了心想磨洋工,他呵斥源玉子擺正自己的位置,并教訓道:“你是來協同調查的,明白協同調查是什么意思嗎?搜查部只有一個頭,我是主辦,案子怎么查,我說了算!”2
源玉子沒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山口隆拖到署長下班回家,才向署長助理遞交了立案報告書。
為了彰顯自己勤懇,山口隆主動提出要在搜查部加班,讓其它部員先回去。實際上,他就是為了關起門來睡大覺,混一份加班的雙倍工資,順帶在領導眼里加幾分苦勞。
即便如此,源玉子也沒打算回去。她在搜查部門外走廊坐了一晚上,就為了明早能第一時間出警。森木雅嵐勸她回宿舍休息,為了明天辦案而養精蓄銳。
“我有不好的預感。”
源玉子雙手抱著膝蓋,把下巴埋在臂彎里:“那個孩子到現在還生死不明,如果不抓緊時間的話…”5
森木雅嵐心想這都過去多久了,在惡性綁架案中,一旦過了黃金24小時,受害者生還概率幾乎為零。前兩天不就爆出了一件女童虐尸案么?說不定就是那個孩子…
她想勸源玉子想開點,說不定人質已經死了呢?但她又覺得這話實在太過殘忍了,想當初她偵辦第一起綁架案時,也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受害者正遭受苦難,而她身為警察,卻什么都做不了,這種感覺糟透了。
“我陪你一起等吧。”
森木雅嵐在她身旁坐下,她沉默了一陣,身子忍不住往源玉子身邊挪了挪:“要是晚上覺得冷,睡我懷里也可以。”3
“誒?這、這…不好吧,不會給您帶來困擾嗎?”
“沒事。”森木雅嵐言簡意賅,試圖在下屬面前維持長官的威嚴。
“不了吧…謝謝所長…”
“嗯。”
森木雅嵐再次沉默下來。
兩人肩并肩,在走廊坐了一宿。
翌日一早,署長右腳剛踏進警署,兩人就帶著立案報告請他簽字。看在警視監的面子上,署長也沒多廢話,刷刷簽字蓋章。
這下山口隆沒借口拖延了,他打了個哈欠,先是跟領導匯報了一下昨夜加班進展;隨后他又批判下屬懶惰,讓他們以自己為榜樣勤懇工作,順走下屬桌上的三明治早餐;最后他才開始辦正事,帶著隊員出警。4
上警車后,山口隆撕開包裝,咬了一口三明治。他正要打火,就聽坐在副駕駛的助手說道:“那個,課長,不帶配槍么?”
山口隆心想這家伙說什么胡話呢?昨天和前天他都是在通宵加班,晚上沒功夫歸還警槍,每次進裝備室都要登記,麻煩死了,所以他警槍一直放在車載槍柜里…他低頭一看,心里咯噔一聲,差點捏爆手上的三明治。
槍柜正開著,里面空空如也。6
完-----啦--------
山口隆正想問槍呢,但話剛到嘴邊,見助手正眼巴巴望著他,山口隆連同三明治一起把話咽了下去。
“等著。”
山口隆隨手把三明治甩路邊,一路小跑回警署。他進裝備室看了一眼登記表,確定自己沒還警槍,心里頓時涼了半截。2
絕對是被人給偷了!
山口隆臉色陰沉,踹了一腳垃圾桶泄憤。他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讓自己暫時冷靜下來。這一片道上的人他都認識,只有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才會偷警槍。只要沒闖出禍,他還有機會把槍找回來。
他想清楚之后,在鏡子面前擠出若無其實的表情,慢悠悠地走回警車。
助手看了一眼他的槍套,欲言又止。山口隆解釋道:“剛去廁所清了清腸道,這種小案子沒必要帶槍。”
“噢。”
助手下意識聯想到了直腸動物,只有鳥或者蚯蚓才會邊吃邊拉。5
山口隆擰動車鑰匙,打火踩油門。兩輛警車駛出停車場,后面的警車用對講機聯系山口隆,說是有居民報案,巢鴨公寓發生了惡性事件。后者滿腦子都在想警槍的事情,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正好我們要過去,到時候一并處理。”
十幾分鐘后,眾人驅車抵達巷子口外。
還沒下車,他們就望見公寓樓下圍了一圈人。上班族提著公文包張望,朋克男大聲呼喊著什么,三樓時不時傳來一陣驚呼。
山口隆看這陣仗,就知道出大事了。他顧不上摸魚,叫助手調最近的巡警幫忙驅散民眾。后者打了好幾通電話,這才知道巢鴨站前交番已經空了。
所長森木雅嵐和源玉子就坐在后邊的警車上,此刻已經下車,主動幫忙拉起警戒線;渡邊俊目前正在被拘留,風間拓齋在幫他跟檢察官談判;唯一剩下的一名巡警伏見鹿,目前是停職狀態…鬼知道他在干嘛。3
“那就去調其它交番的巡警!”
山口隆怒叱一聲,剛推開車門,就見遠處有個混混朝他丟來咖啡罐。他側身閃過,咖啡濺在了坐墊上,那混混大喊:“麻破來了!麻破來了!”
巢鴨區掀起了一場狂歡,那群朋克男像是吸嗨了一樣大喊大叫,街道盡頭還有暴走族和雅庫扎在趕過來。
山口隆有預感,這將會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件案子,搞不好就會演變成街區暴動。他奔走著,呵斥著,讓居民散開,用對講機呼叫增援,隨后帶著下屬沖進了公寓樓。1
樓道內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到處都是血腳印。山口隆下意識想掏槍,但卻摸了個空,只能硬著頭皮上樓,前往案發地點。
燈光閃爍,相機咔擦咔擦的聲音傳來。山口隆拐過樓道,只見走廊躺了十幾具尸體,地上到處都是血水,兩個身穿西裝的雅庫扎正對著墻面拍照。他轉頭望去,只見墻壁上涂著血淋淋的兩個大字。6
——「天罰」。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