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清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摁下了接通鍵。
“師父,是我。”
他恭聲開口。
上泉秀川有磁性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
“啊,清,我已經到九州了。”
“居想會的集會應該會持續很久,地點在阿蘇山附近,我忙起來可能沒時間聯系你,你不要掛念我。”
上杉清聽了這話皺了皺眉頭,師父的老朋友都這么奇怪的么?
劍士的聚會地點選在火山口?去泡溫泉么?
阿蘇山是九州島比較出名的活火山,近幾年可有過噴發的記錄,聽上去有些危險啊。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上泉秀川繼續開口。
“清,給你打電話是因為之前的一件事--我說過,我的老朋友請我去教導他女兒的劍道,我因為要來參加居想會的聚會,所以讓你代我去做幾天劍道師范,你還記得的么?”
上杉清應了聲是,他記憶力沒那么差。
他還記得那個師父的老朋友名叫東文覺,是東京都的極道魁首,似乎也是個劍士,因為師父說過“他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這種話。
他之所以印象很深刻,是因為他從芥川龍之介那里得知,橫田野的異變與一個叫“雙鬼組”的極道黑幫有關,而雙鬼組正是那個東文會下轄的組織。
這讓他對東文會頗為上心。
“剛剛他給我打電話,想見你一面,順便介紹你給他組里的人認識,嘿,這活兒放到戰國那會兒,那叫兵法指南,地位還不算低,他們極道規矩多,估計是拜師宴性質的宴會,你就直接去吧。”
“和極道打好關系,也不算壞事,你看我孤身一人,活的還算順心,就是因為朋友比較多。”
“怎么樣,你有時間么?就今天晚上,你要是沒空,我替你回絕了他。”
上杉清沒有拒絕,他答應道:“今天晚上是么?師父,我會替你去拜訪東文桑的,請放心,我不會失了禮數。”
“那就好,一會應該會有車來接你,你在家等著就行。”
“東文那個人,雖然有些心思重,但是對朋友還是不錯的,當初他幫了我不少,否則一般人請我去教劍,我理都懶得理。”
“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別偷懶,答應了的事情,就要做好。”
“當然,他要是給你氣受,你也別忍著,直接走人就好,等我回來找他算賬。”
“好了,就這樣,有人來接我了,我不在東京,你注意安全。”
上杉清應承下來之后,電話就被掛斷了。
將手機裝回到口袋里,上杉清凝視著窗外的雨幕,陷入了沉思。
“東文覺...東文會。”
“會和那尊鬼神有關么?有調查清楚的必要。”
“芥川龍之介說過,他似乎和那尊鬼神有仇。”
“收藏品協會,東文會...”
“呵...有意思,這確實比以前的無聊生活要有趣的多呢。”
上杉清握了握拳頭,比劃了一個持劍的姿勢,臉上的神色變得期待了起來。
另一邊,一輛有些低調的黑色豐田商務車在新宿的主干路上飛馳。
車內的后座坐著穿了一身更加正式的大振袖櫻色和服的東文真希--那是繪有五枚東文家紋正式禮服,整個和服是一副完整的繪羽模樣,讓東文真希被襯托的更加端莊秀麗。
她踩著一雙高跟草履--并不是草鞋,而是類似于木屐,與和服搭配的配套鞋子,純白色的足袋被掩蓋在大振袖的下擺之下,是一副完美的日本傳統大小姐的姿態。
只不過她面無表情,興致不是很高。
坐在車內前排副駕駛位的,是一位穿著巫女服的少女,她看上去年紀不大,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要不是身材還算高挑,說是國中生都有人信。
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這幅可愛的面孔欺騙了。
東文會的會長,手中有兩把刀。
一把“妖刀”,一把“巫刀”。
這位巫女服的少女,就是東文會的“巫刀”神樂,是貨真價實的超凡者。
神樂不是她的名字,只是她的一個代號--她沒有名字。
她是來負責保護東文會大小姐的安全的,她是東文覺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東文覺從小培養,打算留給女兒的左膀右臂。
神樂通過后視鏡,看到大小姐的表情有些不對勁,眼珠一轉,便找了個話題。
“殿下,我們這是要去請會長大人為殿下尋覓的劍術老師么?”
“我聽說了,那是新陰流這代當家--上泉劍豪的弟子,據說已經拿到了新陰流免許皆傳的印可狀,恐怕劍術已經得到了上泉劍豪的真傳。”
“會長大人和上泉劍豪果然交情篤深,就算上泉劍豪有事外出,也將得意弟子派來代師授業。”
“不知道這位...上杉桑會是一位怎樣的人呢?”
神樂絮絮叨叨的和東文真希說著話,卻沒有讓她微蹙的秀眉舒展半分。
東文真希和神樂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也不能就這么晾著神樂不管,于是分神開口道:“我也不知道,父親只告訴了我他的名字。”
“上杉清...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按理說,上泉叔叔的弟子應該也會譽滿東京都才是,父親和我說過,上泉叔叔年輕的時候脾氣暴躁,甚至有些飛揚跋扈,東京都成名的劍士,半數以上被他借著切磋的名義打過一頓,嗯...父親也是其中之一。”
“作為上泉叔叔的弟子,應該會和他的老師很像吧?”
神樂看到東文真希終于開口,而不是那么悶著發愁,不由心中有幾分雀躍。
她絞盡腦汁的想著話題和東文真希聊天,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轎車已經駛入了有些荒涼的荒川區。
正在專注與“陪大小姐聊天”的神樂用余光掃視著窗外的景色,突然眉頭一皺,說到一半的話被吞到了肚子里。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嚴厲,對著司機大聲道:“停下!應該已經到了,就在這個路口!”
那穿著一身黑西服的司機對神樂的話置若罔聞,他嘴角浮現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一腳踩下了油門,沒有半點停車的意思。
下一秒,一柄長度只有半米出頭的短肋差就穿透了司機的咽喉。
前一刻還在和東文真希談天說地的神樂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出鞘的肋差,將變得奇怪的司機一刀封喉,緊接著,她伸手一探,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一腳將司機踢了下去,自己一個矮身,坐到了駕駛位,用力的踩下的剎車。
坐在后座的東文真希身軀劇烈的搖晃著,商務車在雨中打著滑兒甩了個尾,終于停下了。
透過雨滴遍布的車窗,神樂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緊張和慎重。
“殿下,請下車隨我突圍,有敵刺殺!”
“人數太多,如果被困死在車里,恐怕有死無生!”
一臉平靜的東文真希很配合的打開了后座的車門,看了一眼已經緩緩圍上來的黑西裝大漢,幽幽的嘆了口氣。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刺殺了。
從第一次的驚恐,到后來的習以為常。
她已經習慣了。
作為極道魁首東文覺的女兒,她做好了應對危險的覺悟,這種陣仗嚇不倒她。
懷抱著被橫放在一旁的帶鞘武士刀,東文真希絲毫不介意已經沒過腳踝的雨水,草履直接踩在了地面上。
暴雨與狂風吹動著她的秀發與衣襟,櫻色的東文家紋隨著寬大的衣袖獵獵飛舞,她猶如在風雨中飄零的櫻花,有一種決然的氣魄和耀眼的美麗。
她冷著一張俏麗的臉,在雨中靜靜的打量著已經將她和神樂團團圍住黑西服,手中已經握緊了刀柄。
東文家的女兒,可不是嬌弱的大小姐。
她十歲的時候就跟隨父親出陣,參與黑幫的廝殺。
鮮血與死亡,她并不陌生。
但當她看到那些黑西服身后首領的時候,她平靜的臉上終于泛起了漣漪。
東文真希握著劍柄的指節都有些發白--她不可置信的驚聲開口。
“雙鬼組的九鬼兄弟...?!”
不用思考很久,東文真希就在心中得到了答案。
雙鬼組是她的親叔叔東文宇的心腹勢力。
他們會出現在這里,事情的真相不言而喻。
她的臉色終于變得有些慌亂,一雙眼眸中充斥著不安與對父親的擔心。
她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低。
“是這樣么...”
“叔叔他...”
“謀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