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集賢先生,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我們的學校不管是在授課時間還是授課結束以后,應該都禁止無關的社會人士進入才對。”
走到了傅集賢理身邊之后,小宮湊這樣對他說道。
“嗯,詳細解釋起來比較麻煩,簡單的說的話…我其實是麻倉哀的忠實粉絲,最近聽說了她不幸的死訊之后,來這里憑吊和緬懷一下而已。”
傅集賢理張口就是答非所問,而且不用細想就能知道他在胡說…憑吊的話,哪有直接跑到事發現場來的,去麻倉哀的墓地或許更合適一些吧。
考慮到學校是在壓制這個消息的話,他直接跑到這里來總會讓人感受到一絲挑釁的意味。
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不長不短一段時間了,所謂的“忠實粉絲”到了現在才聽得消息本身就顯得很有問題。
“還有人記得麻倉同學啊,要是她能知道這樣的事情的話,那肯定會覺得高興的。”讓人感覺有些奇怪的是,身為生活指導老師的小宮湊居然就這么輕輕放過了傅集賢理話語中的問題,然后開始附和他后面說的內容。
傅集賢理也隱隱約約意識到了點違和感,所以他也沒有繼續遮掩什么,很干脆的對著小宮湊問道,“小宮老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麻倉哀真的是向對外公布的那樣是自殺嗎?救我所知,溺亡是一種相當痛苦的死亡方式,自己把自己淹死在游泳池里更顯得不可思議。”
說著,他伸手比劃了一下面前的游泳池的深度,然后默默地搖了搖頭。
既然溺死自己會帶來非常難以忍受的痛苦的話,那過程中麻倉哀有足夠的機會中止自己的自殺行為,甚至不用付出任何成本…游泳池又不是深海,她只要站直身體就能保證讓口鼻探出到水面以上。
“傅集賢先生在做偵探么?盡管麻倉同學遭遇到了不幸的事情,但那件事現在已經蓋棺定論了,就算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受限于教育部門的壓力它也不可能形成足夠的輿論影響。”
“所以呢,小宮老師對我的問題的回答是‘無可奉告’嗎?”
“你身上…沒帶錄音設備吧?”小宮湊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問道。
傅集賢理攤了攤手,“我只是自身對這件事有些好奇而已。”
小宮湊認真的盯著傅集賢理的臉,過了一會之后,他才說道,“因為我是這個學校里的生活指導老師,而麻倉同學入學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我對她是比較熟悉的,而且在學校里我們也有過不止一次的接觸。
因為麻倉做過藝人,等于說早就開始在成年人的充滿物欲的世界里摸爬滾打過了,她見識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所以思想成熟程度是遠高于同齡人的。
不是曾經有報道說她性格怯懦嗎,起碼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覺得這種情況已經不存在了,因為麻倉同學以及意識到了一個人只能依靠自己這種道理了吧…就我所知,起碼中止藝人活動就是她自己做的決斷。
因此學校里的種種,同學的態度,其實她并不在意——麻倉同學是真的來學校里學習的,事情發生之前,她曾經告訴過我自己想考一所好一點的大學,最好是公立大學,因為她自嘲其實沒什么積蓄。
最初的時候她的成績是很差的,但后來很快就有了起色…這與她自身的努力密不可分。
傅集賢先生,你覺得從名利場里摸爬滾打過、并且已經做決定跟那些地方切斷聯系的人,會選擇突然自殺嗎?
但有些事情是這樣的,她對某些事情表現的越是淡漠無視、越是不在意,有些試圖對她施加影響的人的行為就會越發變本加厲。
事情發生當天,麻倉似乎做出了決定要跟一直在學校里找她麻煩的幾個學生好好談談。
至于后來…
第一,麻倉同學是不會游泳的。
第二,她的尸體上留下了劇烈的掙扎痕跡,甚至…不止這些痕跡。”
小宮湊雖然沒有把答案明說出來,但他話里的內容傾向已經很明確了——麻倉雖然是溺死的,但卻不一定是自殺,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溺死的。
傅集賢理稍稍沉默,然后對著小宮湊說道,“小宮老師,你非常反感這種‘包庇’嗎?試圖抗爭而不得結果嗎?”
從剛剛的話不難看出小宮湊對于死去的麻倉哀是抱有 同情和遺憾的,一個經歷了種種然后決心返回學校的學生…不管她在外面經歷過什么,對于一位教師來說,她只是個懂的上進的十五六歲的普通女孩而已。
然而為了名聲以及抑制這件事的社會影響,校方乃至警方直接選擇包庇了兇手,將麻倉哀的死定性為“自殺”——麻倉母親的妥協也起到了關鍵作用。
死了的人已經死了,處理那種事件的時候必須權衡各種利益、壓制社會影響,不能讓學校和教育界爆發出過于駭人的丑聞…這是足夠成年人的思考與處理方式。
麻倉哀的死,大概只有對她自己來說才是一個悲劇吧。
小宮湊的情緒很容易理解,關鍵點在于,造成事件、得到包庇的犯人到了現在居然連一點點悔意都沒有,更不用說悔改和彌補了,這是很難讓人接受的。
“誰知道呢,我只不過是一個教師而已。
怎么樣,傅集賢先生,你覺得我講的故事…我的一面之詞有可信度嗎?”
傅集賢理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直覺上,我沒覺得你在說謊。”
主要是能跟他昨夜晚上的經歷加以印證。
“那還真是感謝你的信任,我是一個從不說謊的人。”
“從不說謊?這就不一定了…總之謝謝你肯告訴我這些,小宮老師。”說完之后,傅集賢理轉身離開。
小宮湊僅僅是出于克制不住傾訴欲才把這些事情告訴傅集賢理的嗎?這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傅集賢理從游泳池這邊離開之后,并沒有回去…他再一次的來到了那間空空蕩蕩的教室。
那張桌子上依然擺著那個白瓷花瓶。
說來說去,其實這件事并不復雜,無非是幾個無法無天的腦癱做了件不應該被原諒的事情但最終卻得到了包庇而已。
麻倉哀,留下了一個縱使長著嘴巴嘶吼但也根本無處吶喊的亡靈。
“其實我已經漸漸有些理解了自己所處的世界怎么一回事了,本質上來說,我這樣的情況也算是一種怪物,葵姐也算是一種怪物,跟那些怪化的魚人并沒有區別,所以…葵姐留下的這種東西相當于什么呢?
對,其實跟人魚毒素性質是一樣的,區別還是在于程度而已。
一方面,人魚毒素充滿侵害性,能讓一個正常人變成怪物;可另一方面呢?另一方面…”
說著,傅集賢理將留在自己手里的液體一股腦的倒進了那個花瓶里。
真中葵的靈力毋庸置疑是一種力量。
傅集賢理還記得這個座位上浮現過麻倉哀的虛影。
“或許會被直接毒死,或許…祝你好運。”
留下了這么一句話之后,傅集賢理離開了這里。
這時候,他其實想起了一句名言:
親愛的雷斯垂德,我認為當法律無法給當事人帶來正義的時候,私人報復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正當乃至高尚的,所以說這次我決定不受理這個案件——夏洛克·福爾摩斯。
入夜時分,在學校里巡視了一圈的小宮湊這時候也決定離開了。
然而當他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突然發現有個身穿學校制服的女生迎面走了過來,目的地似乎是學校內。
他停下腳步,等到對方靠近,發現那個女生是佐藤幸美。
小宮湊明顯愣了一下,但等雙方交錯而過的時候,他還是反應了過來這時候自己該說些什么:
“晚上好,麻倉同學,歡迎回到學校。”
可惜,佐藤幸美直接走進了學校,他的話沒有得到回應。
小宮湊抬頭看了看夜空,發現今天晚上天空很透,一輪彎月顯得格外冷清。
“早點回家吧,明天我還要早起…我上午有兩堂課,內容都是這學期的關鍵點,可不能一臉無精打采的出現在同學們的面前。”
小宮湊考慮著工作上的事情,然后緊了緊握在手中的提包,不緊不慢的走出了校園…看的出來,他心情好像變得非常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