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古神說(下)

　　沉默了好一會，甚至等咖啡杯都空掉之后，真中葵才開口說道，“關于你聽到的有關進化不進化的論斷，我沒有辦法給出是或者否的回答，因為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判斷依據。

　　但如果僅僅說個人不負責任的完全主觀傾向的話，其實我認同那種說法，也認為這應該算是一種進化…并不是說我們這類人強于一般人，而是在說進化是無序的、無方向的，而我們的情況當然可以算作是進化的某個特殊序列、或者眾多方向中的某一種。”

　　雖然那位茅沼英杰先生沒干什么人事，但這并不代表著他的說法就要被全盤否定，恰恰相反的是，這人的有些觀點聽起來還是挺有道理的。

　　“我懂這種意思，其實就是即認同自己是‘一般人類’，但同時也要認知到自己身上確實帶著特殊性。”傅集賢理跟著在一旁附和著說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真中葵用一種略帶詫異的眼神看了傅集賢理一眼，“理君，總結的很好，沒想到你偶爾也會說幾句像樣的話。”

　　這是在夸獎自己嗎？好吧，傅集賢理就當這是在夸獎了。其實這種說法沒那么復雜，只是基于基本的心理分析得出的結論而已——一個人無論身上發生了什么樣的異化，他其實都很難拋棄對人類這種身份的認知與自我判斷。

　　“人類是有極限的，所以我不做人了”，這種話其實是很難說出口的，或者就算說出口了，其實也很難排除真的不把自己當人的心理障礙。

　　“至于你聽說到的精神與身體必然協同的說法…”在無關緊要的話題上淺嘗輒止之后，真中葵終于說到了事情最為關鍵的部分。

　　“首先我們要明確一件事情，假如我們以‘超能力者’自喻的話，其實我們并不是自己愿意、自己主動成為超能力者的。

　　這就跟新生的嬰兒一樣，出生與否與嬰兒自己的主觀意愿有關系么？肯定是沒有的。也就是說有相當一部分人是無法去選擇是否接受自己身上的特殊變化的，當變化來臨的時候，他只能被動接受——比如你，你應該就是這樣的情況，而我也是一樣。”

　　傅集賢理馬上注意到了真中葵話語中的問題，“等會，也就是說還有人能主動的、有目的的異化嗎？”

　　既然真中葵特意說明了“被動接受”只是其中一種情況的話，那么另外的、與之相對的另一種情況當然就是“主動異化”了。

　　“要往那方面討論的話，事情就越扯越復雜了，我們先搞清楚你最在意的點再說別的…”真中葵不希望話題越扯越遠，也可能是她不想把某些事情告訴傅集賢理，總之她把話題拉了回來，“我說到哪里了？”

　　“說到了‘首先’。”

　　“奧，首先…”真中葵翻著眼睛、掰著手指捋了捋思路，然后接著說道，“其次，最近幾年，有一些搞理論研究的人得出了一種偏消極的觀點——異化的性質是一樣的，區別只是在于異化的程度而已。”

　　“…”這句話的信息量好像有點大。

　　傅集賢理的視線轉向了咖啡廳窗外霓虹閃爍、時不時有車子駛過的城市夜景，過來一會之后，他才轉回頭來說道，“也就是說，如果僅僅‘定性’的話，那我其實跟那種怪化的人魚是一種東西，區別只是在于定量的問題——我喝的比較少，所以只是微醺，甚至自我感覺良好，怪化個體則是直接喝大了，所以神志不清的發酒瘋？”

　　“按照那種理論進行解釋的話…可以這么認為，不過這也僅僅是一種觀點而已。

　　不管是‘精神身體協同論’，還是這種說法，其實都是在表達我們這類人可能存在能力失控的情況而已…猜測和推想多種多樣、沒有定論，但不可否認的是能力失控這種情況確實是存在的。”

　　“也就是說，很多怪化物真的是由我們這類異化者進一步異化變成的？”傅集賢理問道。

　　無論如何，真中葵的說法好像印證了茅沼英杰的說法。

　　“確實如此，不過你也不用過于擔心。這種‘極端惡化’甚至與你是不是頻繁使用自己的能力有關，似乎只與你對自己能力的控制程度有關。

　　只要你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能力，這種事情幾乎不會發生…什么時候你感覺到無法自控了，那才是要開始擔心的時候，現在你要擔心這樣的事情還為時尚早吧？”看著傅集賢理嚴肅的表情，真中葵只是笑了笑。

　　“還是說理君已經難以控制自己的能力了？”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知道了這種隱憂之后，總覺的心里不踏實而已。”

　　“多余的擔心。”真中葵給傅集賢理的想法定了個性，“那種極端情況確實存在，但同時那也只是一種偶發的少數現象而已，并不存在那個人所說的‘隨著時間推移精神異化者必定成為怪物’那樣的事實。

　　這就相當于車禍，現代社會之中確實存在車禍的可能性，但被車子撞過的人終究只是少數中的少數。”

　　傅集賢理：“…”

　　“葵姐，雖然你的比喻很恰當，但這種說法放在我身上好像不太合適、也不太吉利。”

　　車禍確實算是少見的事情，但不要忘了此時此地就有一個差點被車子撞散架的老倒霉蛋。

　　“呀，抱歉。”真中葵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有點不合適，她這才想起來傅集賢理剛出院沒幾天。

　　“總之這種事情你不用太擔心，按照那個人的說法，從業時間越久越危險的話，你可以以我為標的，在我出事情之前，你肯定很安全。”

　　這應該是在安慰，傅集賢理沒想到身材小小的葵姐，居然也有這種給人安全感的時候。

　　反正這會兒傅集賢理還是挺感動的。

　　“葵姐，謝謝你…我能抱抱你嗎？”

　　“…你覺得呢？”

　　“好像不行哈。”

　　傅集賢理暫時放下心來，然后他開始討論另一件事，“關于你剛剛的嬰兒的比喻，既然這種能力并不是自我決定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有什么‘上位選擇’？

　　決定嬰兒降生的是嬰兒的父母，那賦予我們能力的會是什么？”

　　到了現在，傅集賢理已經不覺得自己的能力是車禍換來的了，那顯得太過玄學、缺乏實際依據。

　　傅集賢理的這個問題好像問到了點子上，但它其實很難被回答。

　　“你已經知道了，我們這類人可以分為兩類，即精神異變者和身體異變者，但在更早的時候，其實不是這么分類的…雖然兩種說法很類似。

　　那時候并不區分能力者，僅僅區分能力者所使用的能力，大家將特殊的人類擁有的能力分為了兩類，分別叫做‘凝神術’和‘凝血術’。

　　沒有人知道這種本來不該人類掌握的力量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大家都認為這種力量來自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起源’——這就是神授說。

　　即人類中的特殊資質者都是被神挑選出來的，特殊資質者的特殊能力都是被神授予的。

　　而這個神，在很久之前被簡單的稱作是‘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