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集賢理伸手拿過擱在門口置物架上的一把雨傘,然后就沖進了庭院之中。
他趕到的時候,先一步到來的茅沼英杰和小笠原信已經蹲在了庭院中剛剛那個身影站著的地方,他們似乎在仔細檢查地上的痕跡。
大雨澆濕了草坪,所以它很容易將一些痕跡呈現出來。
傅集賢理并沒有停在那兩人的身旁,他順著深淺不一的泥坑以及拖行的痕跡往前走。
這些完全不像是人踩出來的痕跡一直蔓延到了庭院的外面,最終傅集賢理在一面圍墻前停了下來。
因為那面慘白的墻壁上,被人用混合著暗紅色的泥漿寫下了幾個字:
“助けて!”
水漬滑下垂直的墻面,就像是滴落的血痕一樣令人感到觸目驚心。
不過傅集賢理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感受,因為他對日文沒那么高的敏感度。這里如果換成“救命”這兩個純漢字的話,或許他會覺得更有氛圍一些。
文字與其書寫方式果然會影響情緒與氛圍的表達,傅集賢理的“認知內核”理所當然的是漢語式的。
而且與其說在注意墻面上的文字,此時傅集賢理更為關注周圍的動靜。他雙耳中傳來的都是雨落下的雜音,周圍的場景除了墻體之外也無非就是暗影幢幢的灌木…這種情形下,就算有什么東西突然從陰影中竄出,然后向他飛撲過來也不奇怪。
只是稍稍等待了一會之后,他發現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傅集賢理聳了聳肩,似乎白期待了。接著他掏出手機,“咔嚓”一聲,隨著閃光燈的亮起,前面的場景就被他拍了下來。
這時候另外兩人也順著痕跡來到了傅集賢理身邊,他們看了一眼墻上的字之后,神情立刻變得無比嚴肅了起來。
“要繼續往前追嗎?”茅沼英杰問道。
“當然。”小笠原信立刻這樣說道,他這樣回答倒也不奇怪,指不定這人就是那種自詡為“正義的伙伴”的人。
“結城先生呢?”
茅沼英杰點了點頭,然后又繼續問道。
反應了那么一會之后,傅集賢理才記起了“結城”是他現在用的偽名,對方這是在和他說話呢。
“我?我就不用了吧。”于是他搖了搖頭。
“抓緊時間行動吧,茅沼先生。”小笠原斜瞥了傅集賢理一眼,視線中只有“果然如此”與“鄙夷”兩種情緒。
兩位“專家”直接沖進了雨幕之中。
然而傅集賢理其實還挺無辜的,他這肯定不是膽怯,一來他覺得這種雨夜本來就不便于追蹤;二來更重要的是現在他只穿著一件睡袍就跑了下來,九月份海邊的雨夜氣溫可不算高,這會兒他已經感覺褲襠底下涼颼颼的了。
所以他不想往外跑。
這幾人的舉動自然也驚動了洋館里的其他人,等傅集賢理回到室內的時候,發現安逸寺佐和子正向著外面走過來。
她身上依然穿著一件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和服,而且走路的時候是那種穿這種衣服的時候應有的含蓄步伐。
“結城先生,外面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安逸寺佐和子自然是知道傅集賢理真實身份的,不過這里她還是進行了配合。
“好像有什么東西闖進來了,額,其實不排除入室搶劫的可能性,總之茅沼先生和小笠原先生已經追出去了,在他們返回之前其他人待在房子里就好。
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安逸寺小姐,現在請你排查一下這棟房子里的人,看看有沒有人不在了。”
“你的意思是?”
傅集賢理湊過來小聲說道,“可能有人被擄走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說著,他還將手機拍下來的照片給對方看了看。
繞過安逸寺的身邊,往前走了幾步之后傅集賢理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停住了腳步,他對著跟在安逸寺身后的“豐臣秀吉”說道,“豐臣小姐,可以跟你單獨說幾句話么?”
豐臣秀吉點了點頭,然后跟傅集賢理走到了一邊。
“感覺這邊的情況有點復雜,建議你明天趕緊離開…趁著還能離開的時候。”
說完這句話之后,傅集賢理也不等對方的回應,直接邁步走上了前面的樓梯。
他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的夠清楚了。
然后呢?然后在這個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侵入的緊張時刻,傅集賢理就這么上樓睡覺去了。
追查可以從明天開始,他覺得不急在這一時片刻。
等到第二天一早傅集賢理醒來、當他打開房門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昨天實在有些浪費感情了——此時“豐臣秀吉”就站在他的門口。
“今天要展開搜索調查嗎?”她對著傅集賢理問道。
“你…是不是有點偵探綜合征?”直接指責別人有病是不禮貌的,所以傅集賢理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調查嗎?我確實有這樣的打算。今天我準備在周圍找找線索,看看能不能發現安逸寺源留下的痕跡…昨天晚上的事情怎么樣了?”
說著,傅集賢理向著房間內招了招手,等貓咪跳到他的身上之后,兩人一貓向著外面走去。
“昨晚追出去的茅沼和小笠原在丟失目標之后很快就回來了,他們好像沒什么有價值的表現…”
這一點不出傅集賢理預料。
“他們那不叫丟失目標,而是壓根就沒有找到過目標…腳印或者其他痕跡不能等同于目標本身吧?”
“另外就是昨天晚上確實有一位女傭失蹤了。”
說著,她將一張照片拿了出來,“就是這位安藤女士。”
傅集賢理看了照片一眼,然后腳步頓住…因為這位安藤女士正是昨天在晚餐的時候給他提示的那一位女傭。
這難道是巧合?或許是,但這真的很難讓他相信。恰好是給他提醒的人被抓走了?無論如何,傅集賢理覺得這種看起來顯得“過于巧合”的事情都不是真正的巧合。
外面雨已經停了下來,早晨的空氣很清新,但天氣依然很陰沉。
傅集賢理跟豐臣秀吉一路走出洋館,追著昨天留下的痕跡繼續向外,半個小時之后,他發現痕跡消失在了那片紅葉林前。
“要進樹林看一看嗎?”她這樣問道。
“可以。”
傅集賢理點了點頭,然后先一步走進了樹林之中。
“洋館提供的食物有問題?”
“不確定,但感覺有問題,所以只要不餓死,我建議不要吃他們的東西…你好像沒有聽從我的建議,為什么不從這里離開?”
“因為我還有很多問題需要搞清楚、很多疑惑需要解答。”
這種好奇心上的動因,好像傅集賢理也沒資格去指責什么,因為這也是他的行動理由。
“一般人不應該參與進這種異常事件中來,老實說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么我也不清楚…對了,你為什么能來到這里?”
“簡單的說,網絡上有一個隱藏論壇,只有用特定的賬號才能登陸進去,那個論壇的用戶都是你這樣的‘特別的人’。
我就是在那個論壇上發現有人在尋求幫助,然后我接下了那個委托,接著與對方取得了聯系,再往后我就來到了這座小島上。”
“…只能說,你的膽子確實有點大。”
時代在進步,各行各業的從業者搞一個網上內部交流群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傅集賢理能通過網絡接到委托,其他人自然也能,這種方式又不是他的專屬。
“還好吧,我就當這是夸獎了。”只能說她一如既往的富有行動力。
“所以那些筆記果然是你帶走的,而你非但認真的看了其中的內容,甚至選擇了相信?你有問題…
這么說來,昨天你關于人魚的那些說法,應該都是‘現學現賣’了?”
“確實只是現學現賣…理君是什么時候察覺到我的身份的?”
“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對我來說單單把臉遮起來是不足以隱瞞身份的。”
有時候傅集賢理是能靠更具體的“身體數據”來辨識身份的。
話說到這里,自然也就明白傅集賢理與“豐臣秀吉”并不是陌生人了,同時也能明白后者的真實身份…除了“名偵探”宗谷夏實之外,還能有誰。
如果真的素昧平生的話,那傅集賢理自然犯不著提醒她食物的問題,也沒必要建議她離開這里。
宗谷夏實比傅集賢理這個新手還更新手,但她卻能把自己偽裝成“高手”,其中的一個重要理由就在于她充分利用了宗谷玄人留下來的“儲備知識”。
“所以你是真的把他們說的話當真了嗎?”
“誰的話?”
“包括安逸寺佐和子在內的所有人,當然,如果你樂意的話,也可以包括我以及包括宗谷先生留下的筆記…起碼我絕不相信什么起死回生之類的鬼話。”
當一個人還能喘氣的時候,對他或者延長他的生命、或者對他進行“怪物化”的改造等等這類事情,事到如今傅集賢理已經覺得不是不可能的了。但如果說一個人死了之后還能用某種方法使他復活,那還得是一如既往的一個確定評價——天方夜譚。
“堅持自我的判斷,對一些人和一些事保持懷疑這是我的特點。”宗谷夏實說道,這點倒是可信的,因為傅集賢理一直被她懷疑了很長時間,“但是有必要疑神疑鬼到那種程度嗎?”
傅集賢理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自從進入樹林之后,貓咪就像是花粉過敏一樣一直在打噴嚏。
“夏實小姐,人魚或者說人魚肉作為一種‘農副產品’,似乎‘生命力’就是它的特征與賣點吧?”
宗谷夏實點了點頭,“我父親的筆記上是這么寫的。”
“所以…
你說為什么這片樹林會鮮紅的這么妖異?
這片地底下究竟埋著什么?”
是什么呢?
總不會是金坷垃吧。
PS:
嚴重落枕。
坐不住。
今天只有三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