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死’么…”
在傅集賢理與真中葵的閑聊之中、在宗谷玄人徹底消失之前,他們好像共同聽到了這么一句感嘆。
這空靈、寂寥又帶著遺憾與釋然的聲音,讓傅集賢理與真中葵面面相覷。
“額,就當是宗谷先生最后的遺言吧。”
真中葵默默地點了點頭。
某種意義上,傅集賢理也算遭遇過一次死亡了,盡管他并沒有那種自己“曾經死過”的實際感受。
回憶一下他最后一天做的事情,普通的上班、掉到了白銀、沒打深淵、期待著“涼宮春日的直觀”——當然不會欣喜,但也不是特別悲傷,無助是最主調的情緒。
“死么…
別的倒也沒什么,我就是有點心疼我氪在手游里的那些錢。”
有點好笑,但這確實是傅集賢理此時最重要的想法…一個人在一生中總會把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浪費到一些無意義的事情上。
“什么意思?”真中葵問道,她注意到了傅集賢理似乎沉浸在了某種情緒之中。
“沒什么,我只是在說,死亡到頭來只是一件無比空虛的事情而已…回頭想想,有些人一生許下的最重要的諾言居然只是‘分頭打錢,有事TP’,這不是很好笑嗎?”
“TP?”
“Town Portal.”
“喔,是在說游戲的事情吧…那你TP了嗎?”
“T了啊,四張TP一起亮,然后就團滅了…咳,我是說‘有些人’,又不是我自己。”
“理君,你的人生觀里難道還有悲觀主義色彩?”
“悲觀主義?硬要說的話,我應該是虛無主義吧。”傅集賢理半開玩笑的說道。
“這個星球上有60億以上的人口,作為如此龐大分母之上的一個分子,一個人所代表的‘1’能有什么意義呢?
比如今天晚上我們做的事情,實質上解決一個幽靈與放任這個幽靈這兩種選擇之間并沒有多大的區別,地球照常轉動、社會照樣運作。
一個叫做‘愛手藝’的美國人曾經這樣表述過他的創作理念…我創作的所有故事都建立在同一個基本前提上,即普通人的法律、利益和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中毫無意義。
我應該是認同這種前提的。”
“理君,你的想法有點形而上了,首先一點,解決一個四處游動、可能帶來嚴重危害的靈是有著明顯的實際意義的。”
真中葵進行了反駁,她沒想到傅集賢理居然還是個多愁善感的文藝青年。
“我的想法肯定是不值一哂的,因為很多人秉持的三觀并不是基于自身對于哲學層面的深切思考,而是基于他在現實環境遭遇到的層層逼迫。
所謂的成長其實就是三觀的不斷崩壞與重建,當然了,有時候也會伴隨著性取向的重建…”
“那按照你的說法,你這樣出身的人可沒有悲觀或者虛無的必要。”
“…”
然而傅集賢理說的上輩子的事情,物質條件是很重要的,“生活壓力”這樣簡簡單單四個字,究竟能逼迫多少人喘不過氣來呢?
“思想交流就到此為止吧,趕緊收拾一下現場,我們該撤了。”
“那我來…”
“葵姐先走吧,這點事情放著我來就好。”
傅集賢理這時候已經意識到自己好像說的有點太多了,話題不能繼續再往更深入的地方切,于是他開始催促真中葵離開這里,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
“好吧,那我先到下面等你。”
真中葵沿著小路離開這里,而傅集賢理則開始收拾現場…說是收拾現場,其實最重要的還是幫忙照顧一下暈倒的高中生。
一開始傅集賢理以為只暈了一個人,但很快他就發現了后面還有一個“受害者”,所以他的作業量增加了。
他當然不會把這兩個人送下山,那樣他就暴露了,其實只要讓兩個學生更易于被發現就行了。
于是傅集賢理將兩個人搬運到了小路的中間,讓他們并排橫擺躺平、腿腳伸直。
而后他腦子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創意,于是他又將兩人的雙手各自捧在胸前,接著從草地里拔了兩株不知名的野花塞進了他們手里。
然后傅集賢理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面巾紙,攤平之后分別蓋在了兩人的臉上。
又為了防止夜風把面巾紙吹走,他在兩個的額頭上分別壓了個小石頭。
周圍黑咕隆咚,為了確保兩個學生能被發現、防止遭到踩踏,所以傅集賢理又好心的掏出一個手電筒,將它綁在了上面的樹枝上。
打開手電筒的開關之后,于是一個圓形的光斑就照在了兩人的身上。
傅集賢理點了點頭、拍了拍手,似乎對自己的創意以及實現創意的動手能力非常滿意。
再接著,他離開了這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就是這么回事。
所以,當下一個參加“試膽大會”的學會來到這里的時候…
拂過草地的微風將遮面巾半掀起來、手電筒投在地上的光圈輕輕搖擺、兩個并排躺在那里的人一動不動。
不同于幽靈鬼怪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這是一種來自現實主義的恐懼…再搭個棚子,加幾根蠟燭,這里完全可以當靈堂了。
順便說一句,其中的女生并不是那對情侶的另一方,她只是一個無關者…這又是另一種現實主義的恐懼。
“理君,已經收拾好了?”
“嗯,宗谷先生沒留下什么痕跡,我也就是把兩個不幸暈倒的高中生放到了顯眼的位置而已,他們很快就會被發現的。”
怎么說呢,傅集賢理把那兩個人弄得有點過于顯眼了。
“我怎么隱隱約約又聽到了上面傳來的慘叫聲?”
“應該是你的錯覺吧,而且就算不是錯覺,不要忘了高中生們也是在進行‘試膽大會’,里面難免會有一個兩個喜歡自己嚇自己、過于膽小的學生。”
只有傅集賢理自己清楚上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葵姐,我們這就各自歸家嗎?”
“不然呢?還有什么事情嗎?”
“難得夜里出來一次,我們要不要做點大事,比如…搬空神社的賽錢箱之類的?”
賽錢箱就是擺在神社門口、寫著“納奉”兩字的木箱子,參拜者往往會向箱子里投幣、同時向神靈祈愿。
這東西傅集賢理沒怎么在國內見過,但他在國內見過更多的、幾乎任何風景區都存在的一種替代品——許愿池。
他小的時候有那么一個“遠大理想”,就是把許愿池給搬空,想想看那么多鋼镚能換多少冰棍?
現在實現童年夢想的機會終于來了。
“理君,你是真的不怕遭報應…
而且月璃幡神社不是你們家的嗎,自己偷自己?”
“聽起來…好像有點犯蠢哈。”
建議他做人能多點自信,這里可以把“好像”兩個字去掉,再把“有點”換成“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