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臨近黃昏,整個城市再次陷入了分外深沉昏暗的色調之中。
來到樓下的傅集賢理在住院部的門口站了一會,又舉起手機看了一眼那條信息之后,他向著某個方向走了過去。
一路穿過了醫院的主體建筑,隨后他停在了后面的一棟副樓前面。
那棟建筑方方正正的古板大門的里面是一個過于寬敞的大廳,大廳的頂上吊著一盞功率過高的燈。
刺眼的光線映照著慘白的墻壁,上下各是空曠的天花板與還能算是干凈的地面。
過于單調的矩形空間營造出了分外鮮明的壓抑感。
這棟顯得有些低矮老舊的建筑仿佛是從陰影之中延伸出的什么東西一樣。
“遠離人群的別館、夜深人靜的墓地、一直燃燒著溫度的火葬場,以及…陰冷感揮之不去的醫院停尸房,基于人們的想象力,這類地方總是特別容易產生各種各樣的怪誕故事。”
一邊低聲自言自語著,傅集賢理將手中的雨傘掛在了門口的置物架上,然后邁步走進了這棟建筑內部。
而就在這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毫無征兆的在他的身后響起,“既然存在怪異的話,那自然也存在應對這種怪異的人,比如…
以遭遇嚴重車禍為契機,進而突然覺醒某種能力的特殊個體。”
傅集賢理既沒有驚訝也沒有回頭,只是接著這話繼續說道,“然而沒想到的是,在我察覺到自己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的第一時間,居然就碰到了一個‘同類’…宗谷玄人先生,你還是跟之前一樣,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在自己突然具備了某種能力的時候,恰如其分的出現了“引路人”之類的角色,這與其說是一種巧合,傅集賢理倒是沉浸在了一種“被安排了”的感觸之中。
當傅集賢理意識到了自己具備了某種能力、在他嘗試控制這種能力但這種控制的尚不熟悉的時候,出現了一個“目擊者”——目睹了這種“破綻”或者“曝露”的人,就是宗谷玄人。
當時兩人都是這間病院的病人,在相互接觸之后,才有了之前傅集賢理參與某種行動的事情。
“抱歉,這是職業病。
傅集賢,你也是一個很有職業素質的人…沒想到你對這樣的事情接受的這么快,正常人應該會更加抵觸才對。”
那是因為我已經經歷過更不可思議的事情了,比如“借殼重生”之類的…這種話傅集賢理當然說不出口。
“只是單純出于探究心和好奇而進行活動而已,既然我之前對世界的認知不夠準確的話,那當然希望了解到真實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
“那三個目擊者可是哭了好久的,一直在不停的重復著‘罪不至此’這樣的話。”宗谷玄人覺得傅集賢理不是適應了那些事情,而是有點適應過頭了。
恐嚇以及搶劫的行為,最多也不過只會引來警察而已,但誰能想到對方會拿“僵尸”來對付自己?這種“驚喜”確實挺讓那三個混混人精神崩潰的。
當然了,昨夜出現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東西,嚴格來說傅集賢理還沒有搞清楚。
“警方會相信這種胡言亂語?”
“當然不會。”
沒有搭乘電梯,兩人一前一后走向了更里面的樓梯間,而后順著樓梯一路下行。
前面的聲控燈亮起,后面的聲控燈熄滅。
傅集賢理同樣把腳步聲抑制的很輕微,但它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依舊顯得刺耳。
室內不同的光源在兩人腳下投下了凌亂的倒影,傅集賢理瞥了宗谷一眼,五十歲左右的年齡,灰白而稀疏的頭發,瘦削的臉型…一看就是那種讓人難以接近的人。
“宗谷先生,你為什么要從事這種危險的工作?就我所知,參與這種神秘事件往往會帶來難以言明的危險,甚至可以說一直在游走于生與死的邊緣。
僅僅是興趣?亦或是為了維護平和、使人類的秩序免于「非正常」的侵入?”
可能是沒想到傅集賢理突然這么發問,在稍稍沉默之后宗谷玄人才這樣說道,“既不是興趣,我也沒有那樣的情操,只是…
簡單來說,這個世界上有著很多的區隔,比如有吸煙區和禁煙區,有煙花燃放區和禁燃區,有深水區和淺水區。
而你呢,你是一個吸煙的人,要放煙花的人,只能在深水區游泳的人,所以你該怎么做?
我這么說的話,你能理解么。”
“明白了。”
傅集賢理自然能夠理解對方的意思,世界上再也沒有這種說法更現實的行為動機了——不是你選擇某種環境,而是你只能存在于某種環境。
一直來到地下三層,兩人才停止往下,然后轉進了一側的樓道。
樓道之中沒有亮燈,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安全出口”之類的指示牌散發著詭異的綠色熒光。
兩人停在了樓道盡頭的一扇門口,當然這扇門是鎖住的,同時外面還拉著“keep out”的橫條。
跨過橫幅,宗谷玄人三兩下就打開了這扇門、走了進去。
將里面的燈打開之后,一切的光景也就顯露了出來。
光線通過門口映照到了走廊里,同時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也緊跟著滲透了出來。
外面走廊里無數的黑暗通過門口向著房間內部收攏,室內外的明與暗呈現出了強烈的對比。
越是站在燈光之中,越是有種要被黑暗所吞噬掉的感覺。
“你處理掉的那東西,先前就是從這里離開的。”
宗谷玄人打開了一個個的箱形的冷藏柜,像是在檢查其他躺在這里的人會不會發生那樣的異變。
“所以,為什么會誕生那樣的怪物?”
傅集賢理想要探究一下這種事情發生的理由,是什么樣的力量使得一具尸體再度活動了起來?
宗谷玄人搖了搖頭,“我的工作只是處理這種事件,至于深層次的理論研究…我并沒有涉足過,不過不用著急,如果你對這些事情感興趣的話,早晚會接觸到某些答案。
好了,這里沒什么問題了。昨天的事情已經算是了結了,至于接下來…你出院之后要返回山梨縣吧,那里有一件事需要處理,你…能幫得上忙的話最好不過了。”
確認這里沒什么問題之后,宗谷玄人將一張紙遞給了傅集賢理。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我可不是ESP,因此能發揮作用的場合有限。你也知道,我能處理的大部分問題,普通人使用重火力都能處理…”
簡單的說,傅集賢理擅長用“物理手段”處理怪異事件,如果面對的是靈質系的事件的話,他能做的事情就相當有限了。
“明白,我覺得這件事你應該能幫得上忙。”
宗谷玄人靜靜地看著傅集賢理,無論如何,他仍舊能從這個年輕人身上感受到一種莫名的違和感。宗谷覺得傅集賢對那些超乎常識的事件展示出的出人意料適應能力的背后,顯然隱藏著些別的東西。
這么想對嗎?當然對,不過真實的情況有這么復雜嗎?并沒有。
現在傅集賢理的表現,只不過是對之前的生活展示出了一種“背離”而已。
曾經作為一個碼農,他的生活困居于加班、應付甲方、BUG、禿頭、肥胖等等要素的無休止循環。
簡單來說,他之前的生活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
“我是個保安,上班為了下班。”
這種生活值得向往嗎?
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外星人、超能力者、未來人、異世界人的話,那…它不是更精彩嗎?
很明顯,傅集賢理對自己生活的期待正在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