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不難過
下午。
一天的課程很快來到尾聲，臨近放學的時間點，天空染著昏黃的顏色。
但一年級C班里面卻沒有人離席，因為現在正在開班會。
內容是關于文化祭的。
源瀨京沒怎么聽，因為文化祭對他來說沒什么實感，上面開班會他在下面寫作業，只知道最后班里面決定辦女仆咖啡廳。
而這個結果也讓源瀨京筆尖停頓…他雖然沒聽，但耳邊嘈雜總會注意到一些。
其實可以的話，他希望是自己投過票的旗袍咖啡廳。
好在班里面比他惋惜的人多的多，不少男生義憤填膺揮手，所以他也沒怎么表露自己的情緒，只是繼續寫著作業，等待班會結束。
少年的聲音在午后的教室里面此起彼伏。
“民主啊民主，民主何在？！”
“讓月太下來！”
“喂喂我是班長啊，我下來你上來？”
“重新投票！！！”
而熱鬧的班會開完之后，總算得以解散。
源瀨京收拾好自己的課本，準備回家，期間他注意到教室里面幾個男生還聊著剛剛的班會，似乎對他們來說文化祭十分重要。
夕陽余暉，教室里面人影漸空。
源瀨京離開了教室，他不知道下個月的文化祭會怎么樣，是否會是青春中濃墨的一筆。
但他知道下個月過去之后，馬上就到期末了，這個學期是在12月中旬左右會結束，而現在已經是10月21號。
到了期末就會有考試，有考試就會出成績…源瀨京希望期末考試，自己掛科的科目不要太多。
說起來，時間過得也很快，眨眼之間一個學期就過去一半。等到了下個月天氣轉冷，不知道要不要買冬季的衣服…
如此心想，源瀨京已經來到樓下。
他打開鞋柜的門，丟下那雙白色的運動鞋，準備換鞋回家。
不認識的高中生和源瀨京擦過，回去的人里面大多數都是回家部的成員，形單影只已經是常態。
不過這時，有人在他的附近停下了腳步。
然后伸手。
女孩輕輕拉了拉源瀨京的衣角。
“？…”源瀨京正在換鞋。
他有點困惑的轉過頭去，發現不知何時，鈴木凌音站在了旁邊。
她的手指拽著源瀨京的衣角，眼神里面藏著悲傷的情緒。
源瀨京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只是怔了怔，想著她該不會是要和自己一起回家吧？…因為放學的時候，最常出現的戀愛情節就是這個。
所以說終于到了這一步嗎？
源瀨京根據這幾天的感受分析，發覺她已經越來越靠近了，越來越像個粘人的女友。
看來得盡快找機會說清楚了…畢竟自己指的朋友從來不是女朋友。
不，倒不如說沒有誰的朋友指的是女朋友。
盡管friend跟girlfriend長的像，但也不能混為一談吧…她到底為什么會誤會？就算自己英語不好都分得清這倆個欸。
源瀨京飄忽不定的想，把室內鞋放回鞋柜，最后微妙轉過頭：
“怎么了嗎？”
“…我喜歡你。”
“。”
高爾夫的直球向源瀨京直直飛來，仿佛是要一擊進洞，這個「怎么了」的回答勁爆到像是隕石撞擊地球的動蕩。
“…”源瀨京好半天沒能回過神。
他張了張嘴但沒能發出聲音，于是慢慢的關上鞋柜的門，又看了看周圍。
到現在仍舊有不少學生路過這里，因為鞋柜是人流量很大的地方，至少在剛剛放學不久的學校里是這樣。
源瀨京覺得自己該拒絕一起回家的要求，哪怕她的手指仍舊拽拉著衣角…但她的話讓源瀨京不知道該怎么回復了。
稍等。
稍等…
源瀨京忽然想到這也是個機會，要不在路上和她說明白好了？畢竟放學一起回家的話，剛剛好只有她和自己，也不怕被別人聽見看見。
確實是個機會。
如此心想，源瀨京便點點頭妥協：
“嗯，那一起回家吧。”
“…”鈴木凌音愣了愣，她其實不是這個意思的。
可源瀨京已經轉過頭走了，他走出幾步后，還回頭看了看，似乎有點疑惑鈴木凌音為什么不跟上…
“不一起回去嗎？”
鈴木凌音沉默了。
她感覺到有點委屈，但看見源瀨京站在原地等自己，只好默默換好鞋子，同時委屈更多了。
鈴木凌音想說的是自己雖然喜歡他，但要是他不喜歡自己的話可以分手…因為中午看見他在和小峰理紗聊天，說不定他喜歡的是那樣好看的女生。
可現在，他好像喜歡自己，還要讓自己跟他一起回家。
那這樣不是很過分嗎？
明明自己只喜歡他一個人，可是他卻喜歡兩個人。
走出學校的校道后，街邊上是逐漸泛黃的銀杏樹，路上有些安靜，因為誰一時間都沒開口。
源瀨京在思考如何開口解釋「朋友不是女朋友」的含義，而鈴木凌音則在沉默中難過不已。
她不知道怎么辦了，明明糾結了一個下午才決定做的事情，但是現在，只因為一點點看得見的喜歡就放棄掉。
要是他真的同時和兩個人交往，鈴木凌音覺得自己也不會反抗了。
可是…可是這樣不對的。鈴木凌音覺得就算自己不說，小峰理紗也會介意的，因為一個人只能有一個人。
多出來的那個人是第三者，是會被嫌棄的。
鈴木凌音想到這里，還是決定出聲。
“我…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鈴木凌音問，又把源瀨京給拉住。
源瀨京腳步停下。
他回過頭，發現鈴木凌音很喜歡拽別人的衣角…源瀨京本來想到了合適的說法，但是現在被她冷不丁的打斷，有點沒頭緒了。
“打擾？什么打擾？”
源瀨京有點疑惑，難不成是指一起回家？
這倒不算打擾，反而還給他一個說明白的機會…
可是下一句的隕石撞擊地球。
“…你要是喜歡小峰理紗的話，我可以消失的。”鈴木凌音沉默一會兒，低著眼，“或者我偷偷的和你在一起，但她要是發現的話肯定會生氣的。”
“…”
“？”
“什么？”
源瀨京沒聽懂，他覺得這個很像人類的語言，但為什么自己好像無法理解？
“不是嗎？”鈴木凌音畏懼地縮了縮，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可喜歡倆個人是不對的…”
“…”源瀨京有時希望自己有超能力，能有讀心術的話能便利很多。
他看著鈴木凌音，發現她好像偷偷難過，現在說的這番話不是開玩笑，而是深思熟慮過后的話。
但源瀨京寧愿她是開玩笑。
他不知道鈴木凌音為什么突然說這些話，好在他知道的，一直知道和鈴木凌音交流，需要很多的耐心。
恰好源瀨京是個有耐心的人。
“為什么你會覺得我喜歡小峰理紗？”源瀨京嘆聲。
“中午的時候…你們聊的很開心。”
“…”源瀨京想起中午的有和小峰理紗交流，但那只是在請教題目，和人聊會兒天就算是喜歡了嗎？
“那只是單純的在請教題目。”源瀨京無奈說明，“我不喜歡她，這個世界里面的規定沒有說和異性聊天就會喜歡上對方。”
鈴木凌音沉默，她很想反駁，因為在她的世界里面是這樣…
那一個月以來鈴木凌音的確很喜歡源瀨京，如果不出意外他會是自己高中最重要的回憶。
不過現在，比起反駁，鈴木凌音聽到這個回答，那一直郁悶的心情好像要一掃而空。
“真、真的嗎？”
“真的。“源瀨京又重復一遍，“我只是和她聊聊學習上的題目，并沒有其他意思。”
鈴木凌音松了口氣，連忙著急問：“…那那那我可以繼續喜歡你嗎？…”
“…”源瀨京忽然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拒絕機會。
他看著鈴木凌音的眼睛，發現她的眼里都是自己，手指拽著的衣角是她最喜歡的動作，也許只有這樣，才是真正能夠做出的挽留的動作。
話說回來，她到底是為什么喜歡自己的？
源瀨京想到這個問題，不免有點困惑。
肯定不單單只是那個周五下午的聊天，也許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有過這樣的苗頭，那只是契機。
源瀨京慢慢別過眼，他想說你要不要試試喜歡別人？可以的話不要喜歡自己，畢竟高中時期談戀愛是早戀的欸…
源瀨京的心思跳動的很快，可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因為他看見鈴木凌音眼中都是自己。她正抬頭看著自己。
源瀨京沉默許久，看著地面，又轉過眼眸漫不經心：
“高中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學習吧，你看，我的學習又不好，上次才在中游。”
他的拒絕很委婉，甚至還連著繼續說明：
“和小峰理紗聊天也是，出于學習這個目的，我不喜歡她。”
源瀨京還想說話，可他的話只在心中回蕩。
源瀨京想說之前向你請教問題也是，并不是喜歡你，只是單純的想要學習。幫助伱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看見難過的事情發生在眼前。
他不知道鈴木凌音有沒有聽懂，但現在，源瀨京已經有點后悔說放學一起回家…
想要說明白的話，果然無法說出口。
因為源瀨京感覺到了，大概她的世界里面，自己闖入進去的很深。
想要離開、想要抽身而退…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我可以教你，你可以來問我…”鈴木凌音忽然說，“我學的還算不錯，應該可以教會你，不會的話我也會努力去學…”
她頓了頓，接著那滿溢而出的委屈，變成了話語低聲說出：
“你可以來問我，不用再去問別人了…”
源瀨京怔了怔，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樣理解，卻讓他的心好像被扣動了一下。
但過了會兒，源瀨京仍舊耐心地說明：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學習成績不好，暫時只想好好學習…”
可話還沒有說完，鈴木凌音又拉了拉源瀨京的衣角：
“那這個星期六放假，我不用打工，可以給你補習…這樣的話，你就不用擔心成績了。”
“…”
源瀨京見狀，許久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日漸西沉的黃昏下她認真的看著自己，抓著衣角的手指不愿松開。
似乎她從來沒有往那方面想，聽見源瀨京委婉的拒絕，還以為是訴求的抱怨。
這樣的話，到底…要從哪里開始耐心說明…
源瀨京見狀，半晌后只好投降了，他想著要不下個學期再轉學算了？這樣的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
…不，也許應該狠下心來，越晚說明反而對方更傷心…
但至少，這個下午的回家路，源瀨京沒辦法再開口了。
時間流逝直到一個節點，源瀨京又一次來到了她的家前，那個普通的公寓里的普通的房間，她站在樓上的走廊，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揮手。
源瀨京覺得似曾相識，但這次他只是一個人轉身，沒做多余的動作也沒有回復她的道別。
回去的路上，源瀨京輕輕嘆氣。
被人喜歡的感覺還真是好久沒體會過了。
那么沉重又那么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