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離開軍營的時候在軍隊里引起了一些討論。
雖然有軍法官彈壓,不準士兵公開議論此事,但是攔不住一些士兵私下里小范圍的交談。
有人開始傳言于禁貪污軍費,所以被帶去調查,還有人說于禁指使軍需官對軍用物資進行貪污,總之各種小道消息流傳的還挺廣泛的。
這位威望很高的于將軍的身上,似乎多出了那么一些微不足道的污點。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了東南兵團身上,東南兵團軍需系統和地方上的倉儲系統也爆出了不少問題。
尤其揚州地區還是海上貿易重要的中轉站聚集地,利用倉儲和海上貿易進行某些非法活動的人也在積極準備之中。
這一查,可就真的是查出來不少問題了。
比如從東南沿海到夷州島再到交州的商貿路線之前開辟出來之后,就有人空手套白狼,用倉儲里的貨物貿易去賺錢。
或者通過揚州到遼東的商貿路線,把倉儲里的東西倒賣到遼東,賺取高額利潤等等。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被盜賣的物資數量很大,絕對不能無視。
而這幫犯官的犯罪過程都很雷同,犯罪手法多有不同,協助者也多有不同,有的是親戚朋友作案,有的則是官員吏員集團作案,性質非常惡劣。
所以調查組抵達東南之后,七八天的調查,就拿下了二十多名官員,其中七人屬于軍需官系統內的人,都是聽命于張遼的。
考慮到張遼最近有一段時間不在東南,軍務交給副將協助處理,所以最開始張遼還是安全的。
但是隨著進一步調查顯示,有些人的犯罪從延德四年五年就開始了。
這就有問題了,張遼脫不開關系,必須要接受問話和調查,用以確定這件事情和他本身的意志并無關系。
后面倒是確定了張遼本身和這件事情并無太大關系。
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跟于禁一樣,張遼不像趙云那么在意這件事情,也有更多的工作要做,所以軍需官系統內的反貪腐工作就做的不好。
所以他面臨的局面也和于禁差不多,被帶走輔助調查,然后具體情況直接上報給皇帝,請皇帝圣裁。
東南這邊出了問題,西南也跑不掉,樂進這邊問題也不小,調查組通過已經修繕完成的蜀道大動脈進入益州,穿越四川盆地,抵達云貴高原,進入云州。
云州是魏帝國最后一個設置的州,至今也就兩三年,時間短,基礎建設比較差,大部分工程還在修繕過程之中。
照理來說貪污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云州駐軍之前一直駐守在益州,在益州駐防期間和當地某些勢力產生利益聯系,那才是大頭,西南調查組查出來的主要的問題賬冊就集中在這一段時間內。
后面反倒好了一些。
但是這不是就此揭過不調查的原因,對于樂進的問題,那是尤其需要認真仔細的調查的,這一點,也是程昱特意囑咐的。
樂進的軍務比起張遼和于禁都要繁忙的多。
云州作為一個剛剛歸附魏帝國不久的州,居民組成成分十分復雜,原本都是化外野人,根本不會被中原的教化所教導,唯一聽得懂的語言就是刀劍和弓弩。
所以當時平定最大的永昌郡的時候,樂進率領軍隊和永昌郡本地土著打得非常兇狠。
他們用猛火油罐大量焚燒樹林,大規模砍伐樹木,以摧毀蠻族的生存土壤,斷絕他們對魏軍的大規模威脅。
百萬規模以上的蠻人想要征服難度很大,但也不是不可能,面對魏軍絕對強勢的武力,永昌郡蠻人還是逐步歸順了。
田豐抵達云州抓起行政工作以后,對永昌郡歸順的蠻人實行王道教化政策,讓他們住在房屋里,耕種田地生活,又教會他們認識漢字,說漢話,以此逐漸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和野性。
數年功夫,倒也是逐漸把云州的形勢穩定下來了。
但是依舊在堅持抵抗的蠻人也不是沒有,還沒有被開拓的密林也有很多,他們藏身在這些地方時不時地對魏人發起打擊,也挺煩人。
限于地形因素和氣候因素,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猛火油罐的效果也不是很好,魏軍的進攻效率打了折扣。
為此,樂進不得不率軍進行了長期的堅持,與這些蠻人對峙,通過對峙和開發,砍伐樹木等等手段,逐漸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試圖把他們逼到不得不出來決戰或者投降的地步。
這樣的做法是有效的。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蠻人缺乏物資缺乏的要命,不得不站出來和魏軍正面對抗以搶奪生存物資,這就正好中了魏軍的計謀。
凡是正面對抗的就沒幾個有好下場的,基本上全軍覆沒,無法繼續對抗。
蠻人們的抵抗越來越微弱,越來越不成氣候,他們晝伏夜出,試圖靠著夜色的掩護占便宜,但是魏軍也搞兩班倒,一批士兵整夜守護物資產地,蠻人們也不得不與魏軍交戰。
然后慘敗而歸。
樂進率領的軍隊是少數幾支維持戰斗狀態沒有進入和平狀態的魏軍精銳。
而這里,也成為了從益州和云州本地招募的新兵進行練兵的重要場所,新兵們會在一年期的訓練結束之后就被拉到這樣的戰場上進行實戰演練。
見血,殺人,鍛煉出精銳的銳氣。
所以樂進的功勞還是很大的。
張郃、黃忠這兩名大將在樂進的麾下也立了不少功勞,擺脫降將的劣勢身份,穩穩步入二線將領的核心集團之中。
可以說他們都指著樂進,跟著樂進一起升官,于是當反腐風暴刮到益州,甚至刮到樂進身上的時候,整個西南方面軍都是有些驚訝的,軍心也不免有些浮動。
然后樂進任命張郃代為管理指揮軍隊,穩住軍心,自己就跟著調查組的人去協助調查。
抵達調查組駐地開始協助調查之后,樂進才發現那些搞軍需的家伙到底背著他搞了一些什么東西。
簡直就不把軍費當做軍費,簡直就是把軍費當做他們自己的東西在亂來。
讓他們買的很多東西都以次充好,或者暗中削減數量,手法非常精巧,精巧的可以讓士兵們都注意不到。
尤其是在吃喝的問題上,這些家伙總能找到更加廉價的替代品。
反正在火頭軍手上把這些東西一頓拾掇,燉的爛爛的,士兵也吃不出來什么是什么。
進一步的調查顯示,軍隊里火頭軍也有和這幫家伙互相勾結賺黑錢的。
這把樂進給氣的。
“這件事情我并不清楚,我真的不知道這幫混賬東西居然敢…居然敢如此陽奉陰違!”
樂進氣得牙癢癢,沒想到他一直都不曾關注的事情卻爆出了殺傷力很大的雷。
皇帝非常討厭貪污腐敗,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當初曹仁還在的時候,西北兵團爆雷,死了不少軍需官和內外勾結的人,對曹仁的打擊非常大。
這件事情被認為是曹仁去職的導火索,很多人都認為這件事情使得皇帝不再那么單純的相信曹仁。
現在樂進意識到自己也在面臨這樣的局面。
看著面前目光灼灼的調查組官員,想起程昱的赫赫兇名,樂進不由得有些恐懼。
協助調查的結果是沒有什么結果,樂進本身沒有貪污腐敗的事實,非常廉潔,不曾挪用一分公款,但是由于他所管轄的軍費出了問題,現在著整個情況就有所改變。
作為主管將軍,他一定是負有責任的。
難道會因為這件事情變成第二個曹仁?
別看曹仁現在天天游山玩水快樂無邊,但是作為一個大半輩子戎馬生涯的將軍,樂進覺得自己是完全可以理解曹仁的感受的。
做夢都能夢到當初戎馬生涯的時候吧?
曹仁在游山玩水之外,一定非常想念當初的戎馬生涯,想念自己帶兵征討敵人的赫赫威名,想念那個時候的鐵馬冰河。
那才是一個將軍該做的事情。
作為一個將軍,不能馬革裹尸,卻要死在富貴溫柔鄉里,這本身也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雖然這樣可以保全家人、族人,還有自己的名望,本身也是皇帝的溫柔。
但是樂進覺得自己沒什么包袱,自己沒什么族人在朝廷做官,硬是要說什么,也唯有自己的大兒子在漠州軍中服役,小兒子進入了首陽山講武堂深造,將來也要進入軍界。
一個純粹的軍人家族。
這樣的情況,不應該走向曹仁那樣的結局,應該有更好的結局。
樂進喜歡戰場,喜歡軍營,喜歡這里的一切,他非常熱愛他帶領士兵們拋頭顱灑熱血打下來的一切,他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哪怕戰死沙場,都比死在富貴溫柔鄉里要好。
所以思來想去,樂進越來越覺得沒有底氣,干脆提筆寫了一封信,托人秘密的把這封信帶到洛陽去,交給郭嘉。
他想讓郭嘉幫他在皇帝面前說說好話,這樣的話,應該會讓結局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