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帝國的情況,到底和魏帝國不一樣。
地方和中央的矛盾十分尖銳,聯合誰,不聯合誰,這可能對未來魏帝國的商業利益有著決定性的影響,不得不慎重對待。
畢竟羅馬皇帝不是郭鵬,不能包辦一切。
王威在這里居住了一陣子,儼然成為對羅馬問題最有研究和看法的魏國人。
十幾天之后,張遼和辛毗所率領的五百人正式使節團抵達了羅馬城,卡拉卡拉皇帝用比上次規格更高的規格接待了魏帝國的正式使節。
這一次,張遼和辛毗攜帶的翻譯團隊也更加專業、高效率。
外交部通譯司幾乎全體出動,所以他們和羅馬人的交流變得輕松了許多。
羅馬皇帝很輕松的就知道他們的身份和來意,他們也很輕松的得知了羅馬皇帝的善意與喜悅。
王威主動成為雙方的橋梁,在卡拉卡拉皇帝招待張遼和辛毗的時候,幫他們快速的熟悉這里的一切和各種禮節。
比如羅馬的各種食物和酒水,還有他們的各種奇怪習俗,以及吃飯主要用手抓等習慣。
張遼還好,辛毗那是真的各種不習慣,各種接受不了。
但是沒辦法,所謂入鄉隨俗,有些事情接受不了也要硬著頭皮接受,總不能讓主人覺得不愉快就是了。
接著,還有各地方勢力的代言人們那過于親切熱情的接近與交流。
張遼和辛毗初來乍到很不習慣,在王威的扶持下才慢慢接受這種過度的熱情。
好在羅馬人也明白這種事情不是一兩天就能談成的。
所以初次的接風宴會之后,羅馬人有意的把時間和空間留給了魏人,讓他們自己商量這件事情,并且做出決斷。
自然,各方面的游說是不會減少的。
他們已經準備了數量龐大的金錢,以及各種珍寶、美女等手段,準備在之后的正式會議上大出風頭。
尤其是對于皇帝本人的打壓和對抗,是各地方勢力的默認守則。
張遼和辛毗暫時沒有顧及到這些,吃過宴席之后,他們跟著王威來到了卡拉卡拉給他們準備的寓所休息,同時進行初次碰頭會議。
“大秦人的規矩真的奇怪,吃的東西也很奇怪,總是用手,也不用筷子,這樣吃東西很不雅觀,我不喜歡。”
辛毗是標準的士人出身,從小接受士人禮儀教育,比起軍人出身的張遼和王威更難以接受羅馬人的習慣。
張遼和王威雖然也不太習慣,但是常年帶兵,軍隊里的一些粗放規矩倒也和羅馬人的規矩不謀而合,相對而言比較容易接受。
“還好吧,不過他們的確有點太熱情了,怎么看怎么覺得不舒服。”
張遼苦笑一陣,看了看王威:“王將軍,看起來,你這幾個月在這里生活的還不錯?”
張遼看著王威略顯富態的樣子,不由得調笑起了他。
“哈哈哈,張將軍說笑了,這里的人的確很熱情,但是他們不是對我熱情,而是對咱們的貨物和財富熱情。”
王威笑道:“為了這些貨物和財富,這段時間他們可真是明爭暗斗啊,對了,陛下有沒有什么命令和要求?”
辛毗開口道:“陛下的要求很簡單,讓我們談成貿易條約,盡可能降低對方的關稅,然后就是要全面了解大秦國的一切,讓我們在這里派駐使臣,長期居留。”
王威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對了,還有,張將軍,辛部堂,大秦國的國名并非大秦,他們的國名聽上去更像是婁摩二字。”
“婁摩?”
張遼和辛毗互相看了看對方,呵呵一笑。
“這不重要,婁摩也好,大秦也罷,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泱泱大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遼看著王威:“王將軍,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吧,你這幾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了解很多東西了。”
王威點頭。
“了解的確很多,很多事情還非常重要,我慢慢說。”
接下來,王威就把自己這四個月的羅馬見聞完完整整的告訴了張遼和辛毗,不僅是政治軍事,還有經濟,以及一些風俗民情。
更多的則是羅馬城這暗流涌動的局勢。
張遼和辛毗聽后眉頭緊鎖。
“居然有這種事情?這換皇帝如同兒戲,禁軍居然敢弒帝,還敢堂而皇之擁立皇帝,當皇帝還要出錢收買禁軍,這…”
張遼和辛毗都感覺自己的三觀被顛覆了。
放在國內,這就是趙云和衛軍可以一言以決皇帝位的歸屬那樣的感覺。
趙云。
衛軍。
想象不出來。
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郭鵬大權旁落的樣子。
更想象不出來衛軍可以決定皇帝之位歸屬的模樣,真要到了那一步,魏帝國也就要分崩離析了,還談什么別的?
想起國內那位強大如鬼神一般的君主,他們頓時感覺羅馬皇帝簡直就是一個玩物。
類似于前漢孝獻皇帝,還有如今還活著的山陽公劉健。
皇帝和皇帝之間就不能比,這皇帝和皇帝之間的區別,有些時候比人和豬的區別都要大。
不然怎么他們的皇帝陛下就能乾綱獨斷決定一切呢?
不過這個皇帝好歹還有點兵權,有點實權,鬧騰來鬧騰去,也能把那些地方勢力鬧騰的灰頭土臉,至少地方勢力明面上是不敢和皇帝本人對著干的。
這也算是大國皇帝最后的顏面了。
比起劉協和劉健這兩位要好得多,這兩位簡直就是吉祥物,劉協就是政治物件,在各大勢力手上來回奔波,也沒個準確的歸宿,后來還慘死。
劉建倒是小日子過得不錯,準確的說是運氣太好,被郭鵬立為皇帝,之后又主動禪讓,得到了善終,現在舒服的不得了,但終究沒有掌握過一天實權。
實權都在郭鵬手里。
與之相比,羅馬皇帝當然要好得多。
話雖如此,這也不夠啊。
“若是這婁摩皇帝能乾綱獨斷一言以決一切,對咱們來說自然是好事,可眼下這婁摩國內部暗流涌動,中央地方矛盾尖銳,選擇誰,不選擇誰,那就是大問題了。”
辛毗摸著下巴上的胡須,默默的思考著。
“還有,咱們登陸的地方是對咱們來說最便利的地方,那里,完全屬于婁摩皇帝本人管轄,咱們的貨物肯定在那兒登陸,對咱們最為便利,但是對于婁摩皇帝來說,意義可就大了去了。”
王威緩緩說道:“他的意思,就是想做和貴霜國還有安息國一樣的事情,咱們把貨物帶到他的地盤上,在那兒賣給他,然后他負責把貨物賣到整個婁摩國的國土上。”
張遼皺了皺眉頭。
“王將軍,你剛才說婁摩國中央朝廷和地方官府矛盾很大,對吧?”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
王威說道:“要是婁摩國皇帝能乾綱獨斷,一言以決天下事,那事情反而好辦了,問題就在于他不行,不客氣的說,婁摩國現在的架勢,就像是前漢末年董卓亂政時的模樣。
地方勢力很多,很大,有些實力很強,婁摩國雖然大,但是大部分國土都是這些地方勢力說了算,婁摩皇帝說了不算,他們只是保持一個表面上的平衡,關系非常僵硬。
婁摩國那么大的國土,不找當地人合作,自然無法將咱們的絲綢賣的更遠,而且各方勢力要是得不到這份好處,很難說會不會暗中給咱們使絆子。
派人搶劫,攔路設卡,到處找茬兒,這些事情不是不可能,一旦發生,到時候婁摩皇帝說話不好使,咱們吃虧都沒地方說理。”
王威雙手一攤,把問題擺在了張遼和辛毗面前。
這一文一武兩位大員被皇帝委任了最高決斷權。
那么長的距離,不可能由郭鵬發號施令,郭鵬把決斷權交給了張遼和辛毗,兩人務必達成一致意見,然后再做出決定。
事關重大,兩人必須達成妥協,不能針鋒相對。
所以張遼和辛毗眉頭緊鎖,面色嚴肅,沉思良久不能做出決斷。
“若是不能滿足婁摩皇帝的想法,那么關稅就很難說了,可若不能滿足婁摩那些地方權貴的想法,咱們的貨物經過他們的領地難保不被使絆子,這可是個兩難的局面啊。”
張遼看了看辛毗。
辛毗點了點頭。
“兩國遠隔萬里之遙,我魏軍力再強,也是鞭長莫及,無法開戰,不能用軍事相威脅,眼下,若是想不出一個兩全之法,這貿易可就難了。”
兩人左右為難,不知道該怎么做出決斷。
王威看了看左右為難的張遼和辛毗。
“將軍,部堂,其實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們是怎么看待的。”
張遼和辛毗把目光放在了王威身上。
“你說說看。”
“這種事情本不該由咱們做出決斷。”
王威瞇起了眼睛,輕聲說道:“咱們是客,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貿然做出決斷,得罪人是小事,事情辦不好有違陛下重托,才是大事。
所以咱們沒必要做出決斷,咱們可以把難題丟給婁摩人自己,讓他們去爭搶,讓他們去為難,去傷神,然后咱們只要知道一個結果就可以了。
這種事情咱們硬是要參與進去,要么得罪死了地方勢力,要么得罪死了婁摩皇帝,哪邊都不符合咱們的要求,不是嗎?”
張遼和辛毗盯著王威看了一會兒,紛紛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有道理啊。”
“說的不錯啊。”
辛毗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威。
“王將軍,你這數月以來,好像成長了不少,對于這種事情都能思慮的如此周全,莫非,你有做外交之事的天賦?”
王威笑著擺了擺手。
“不過是見的多了,對他們之間的齟齬也有些許了解,這才對癥下藥,想個辦法,總歸,咱們遠隔萬里而來,得罪人的事情不能做。”
辛毗連連點頭,看了看張遼。
“張將軍,依我看,這件事情最好由咱們分頭行動,分兩頭告訴他們,若要咱們的貨物,可以,但是必須要自己把問題解決掉。
皇帝的問題,還有地方的問題,他們必須要自己解決掉,咱們靜待結果就可以,主動權還給他們,兩邊不得罪。”
張遼擅長軍事,不擅長外交。
本次參與這種事情,是郭鵬的信賴,還有對羅馬軍事力量的好奇驅使,對外交和商貿的事情沒什么興趣,自然從善如流。
“如此大善,辛部堂要張某怎么做,張某就怎么做。”
“如此甚好。”
辛毗對張遼的配合非常高興。
張遼也暗自高興。
他如此配合辛毗,當然也有他的理由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