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為護烏丸校尉之前,郭鵬一直想的都是抱著曹操的大腿,跟著曹操的步伐,成為曹魏的功勛元老,和曹蘭一起度過漫長的一生。
當時,他從未想過爭霸天下,成為一個可以主導歷史走向的的人。
如果真的一直那樣走下去,他所經歷的一切一定是完全不同的。
或許他會幫助曹操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或許他不會讓曹操被徐榮那么簡單的就打敗,而是幫著他力戰,獲取更多的政治資本。
或許他不會讓曹操殺掉邊讓,不會讓陳宮變心,從而更加順利的打敗呂布,收服張遼。
或許他不會讓曹嵩死去,不會讓曹操在徐州大肆殺戮、失盡人心,并且盡力保全徐州的元氣。
或許他會在徐州把劉關張殺掉,不會讓他們有南下投奔劉表的機會。
或許他會在宛城直接殺掉張繡,收降賈詡,保住曹昂和典韋的命,讓他們有更大的發展空間。
或許他還會狠狠地教育郭嘉,讓他強身健體,不至于在赤壁前夕命喪北疆。
或許他會幫著曹操仔細謀劃,小心翼翼,不會讓赤壁之戰戰敗,以至于失去一統全國的最好機會,叫三分天下真的變成現實…
他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但是,不會像現在這樣孤寂的走在權力之路上無法回頭,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獨夫。
他沒有野心,也會因為曹蘭的原因成為曹氏自己人,被曹操和曹昂信任,安然享受榮華富貴,終此一生不會再有任何困擾。
他一定會比現在輕松快活很多,也會比現在的名聲要好得多,他會帶領郭氏成為頂級士族,并且在未來,郭氏會順利進化為門閥世家,攪動風雨,步入巔峰。
可是,如果那樣的話…
今天魏帝國所擁有的一切也不會重現吧?
曹魏或許會是一個加強版的曹魏,但終究不會成為現如今的郭魏帝國。
曹魏或許消滅不掉士族。
或許消滅不了豪強莊園主。
或許不能庇護天下萬民,讓他們活的像個人。
身為臣子的他,終究不能像身為皇帝的他這樣,做到那么多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渴望的,是一個能讓黎民百姓活的稍微像個人一樣的國家。
是一個推行科舉,可以稍微給底層的民眾打開一條通天之路的國家。
是一個可以讓后人感到驚嘆和驕傲的,并且為后世創造更多自古以來的證據的國家。
這或許是曹魏帝國永遠也辦不到的,是他作為一個臣子永遠也辦不到的。
能辦到這一切的,唯有皇帝,唯有獨夫。
他不想只是做一個混吃等死胸無大志且融入統治集團醉生夢死的同類。
他不想去享受那所謂的魏晉風流且流芳百世,也不想嗑藥磕到精神失常,還要被后人小資們吹捧為精神導師。
他寧可做那個叫文人士子痛罵百世且粉身碎骨萬劫不復的暴君。
他寧可做那個讓后人提起來就惱火不已的嗜血獨夫。
他寧愿失去一切,但是可以讓整個魏帝國走上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保留希望的火種。
短短的一瞬間,郭鵬想了許多,最終確定自己不會做出任何改變。
未來,他還要做更多冷酷無情的事情,讓群臣在他的威壓下瑟瑟發抖,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
他做一日皇帝,就會讓群臣警醒一日。
曹蘭也想了許多。
她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后,今生今世兩人注定貌合神離,再也找不回過去那種心無芥蒂的感覺。
血脈,親情,愛情,利益,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也知道郭鵬未來如果還要做什么事情的話,是不會和她商量的,也不會顧忌她。
曹氏的未來究竟是什么樣的,她是不知道的,也無法改變。
所以她開始幻想那個排除一切干擾因素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于是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如果那樣的話,或許我們會更開心吧?”
“一定會更開心,不考慮其他,只對于我們兩人來說,肯定是最好的選擇。”
郭鵬予以了肯定:“所以,阿蘭,來生我們再一起過這樣的生活吧,什么也不管了,就做這樣無憂無慮的富人家,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郭鵬伸手握住了曹蘭的手,緊緊的握住。
曹蘭的臉上滿是驚愕,少頃,卻又露出了些許的哀傷,最終,眼圈還是紅了,還是沒忍住的掉下淚水。
“人能有來生嗎?”
曹蘭哭著詢問郭鵬。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有。”
郭鵬想了想,覺得這樣的說法或許有點不對勁。
于是把椅子搬到了曹蘭身旁,把她攬入懷里,又開口道:“一定有,來生,我還會找到你,來生,我們都活在太平盛世,我就不做皇帝了,我就陪著你。”
曹蘭依偎在郭鵬的懷里哭的更大聲了。
“人如果有來生,還能想起前世的事情嗎?反正我是想不到了,所以我覺得應該是沒有來生的,那怎么辦?你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你,那該怎么辦?”
曹蘭的問題很有深度,也很有廣度,牽扯到很多滿腦子陰謀詭計的郭某人所無法回答的問題。
郭某人可以回答很多權謀方面的問題,但是在這種問題上他還真的是無能為力,想不到解答。
想了很久,他也只想到了一個不確定的方式。
“那…要不然,咱們互相給對方留個印記,留一個絕對不會忘掉的,一眼看到就能想起來的印記,這樣,應該就行了吧?”
“是什么印記呢?”
“比如互相在肩膀上咬一口留個深深的牙印之類的…”
曹蘭沉默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都是什么法子,這你也能想出來?咬一口留下印記,那還不要流血啊?肯定要敷藥的,這要是讓人知道了,皇帝和皇后互相咬了對方,這…這要被笑話成什么樣子啊?”
郭鵬想了想那個場面,覺得也確實挺滑稽的,于是沒忍住,也笑了。
他終究也沒有找到讓自己能在下輩子也找到曹蘭與她共度一生的辦法。
當晚,他沒離開養心殿,就在養心殿住下了。
其后連著數日,郭鵬白天在南書房工作,晚上便去養心殿陪曹蘭吃飯睡覺。
就像是已經知道將要分離一樣,用盡最后的力量,記住現在的這份溫存。
盡管如此,郭鵬心中那份撕裂的痛苦也沒有緩和過。
過了十多天,郭鵬在曹蘭的勸說下,去看了田柔和糜貞。
田柔還好,郭鵬只是把田豐送到了云州,依然掌握著部分權力,只是遠不如田豐做尚書仆射的時候那么風光。
郭鵬也沒有殺田氏族人。
所以三言兩語,便與田柔和好如初。
田柔也沒有說起關于田豐的任何事情,沒有提及希望郭鵬能做點什么,讓田氏更好之類的事情,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加分點。
這些家族選擇送到自己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傻子。
糜貞那邊情況就不太好了。
因為郭鵬不僅把糜氏家族的財產剝奪了,還殺了一批在地方兼并土地的糜氏族人,作為對全社會的威懾。
糜氏家族慘遭打擊,目前只能生活在洛陽周邊,過著農民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權勢,唯一的指望也就是宮中的糜貞。
糜貞在整個過程中一言不發,什么都沒說,似乎對這件事情并不在意。
但是郭鵬清楚的很,這絕不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