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休以親族將領的身份率領三千士兵押送這些益州戰俘,帶著他們一群人偕老扶幼的大車小車的經過蜀道往洛陽而來。
這的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修繕之后的駱谷道的確不錯,曹休自己都能感覺到。
當初跟隨郭鵬進攻漢中的時候,駱谷道很難走,而這一次從駱谷道進軍南下的時候就明顯方便了許多。
聽說為了修這條路死了不少人,他們在涼州得到的戰俘基本上都死在了修路的途中,還有人戲稱這是一條血肉之路什么的。
不過自古以來修這種路也不可能不死人就是了。
從駱谷道進入關中之后,路就更好走了。
曹休帶著這群人在長安補充了一些食物和日用品,和鎮守長安的雍州刺史陳宮見了一面,之后便繼續帶隊往洛陽方向前進了。
進入關中之后,這路就好走多了,和修繕之后的駱谷道就更加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群戰俘之中有很多人比如吳懿吳班之類的,他們在當年都是跟隨劉焉從洛陽出發,走過從洛陽到益州的道路。
時間差不多過去了十多年,但是當時的記憶還在,當時走這條路的艱難也還記得。
就連劉璋都記得,他也走過從洛陽到長安,再從長安到益州成都的道路,知道這些路到底是多么的難走。
可是進入漢中走上駱谷道的時候,這群人就覺得路好走了不少。
艱險的蜀道拓寬了很多,地面似乎也平坦了不少,向身邊人詢問,才知道駱谷道被郭鵬下令撥款六百多萬錢修繕了一遍,把原來非常難走的部分都給拓寬加固了。
難怪進軍如此迅速且沒有缺乏糧食的危險。
吳懿看著修繕過后模樣變化很多的駱谷道,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那魏天子到底是多有錢,又多舍得花錢啊?
居然肯花六百多萬錢把駱谷道修繕了一遍,而且也就花了三年多的時間,集中人力物力整修如此艱險的蜀道,愣是修了一條真的還不錯的道路。
等于那邊剛打下漢中就開始修繕道路了,就在為這一天做準備。
他從來就沒有對是否攻打益州產生過動搖。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不是他不打,而是計劃之中的時間沒有到,時機還不夠成熟,各方面準備還沒有完善到位,所以魏天子才沒有動手。
但是一切籌備完成之后,魏天子將以雷霆萬鈞之勢一口氣打死他想要打死的全部敵人。
所以他們的情緒有些低落,有些頹喪,越發感到自己的無力和愚蠢。
而這種情緒在進入關中,走上關中更加平坦且寬敞的大道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關中大地他們也不是沒走過,都是一路走來的,當時是個什么路況他們是一清二楚的,不下雨還好,一下雨道路泥濘不堪,根本不堪行走,長途跋涉有些時候都能要人命。
但是現在,這路面的修繕狀況堪比傳說中的秦直道,每隔一段路程就設置有一個相當規模的驛站可以補充一些食水和馬匹的草料,沿途甚至還有巡邏隊伍觀察路面的狀況,判斷是否要修繕之類的。
在驛站里不僅可以休息,甚至還能更換一些疲勞的馬匹,換上新的馬匹,或者一些磨損的裝備也能換上新的。
這幾乎就是一個小型的物資補充基地,一路走來,吳懿已經看到十七八個這樣的據點了。
從軍事角度來說,有這樣的據點,大軍一路從洛陽進展到長安,似乎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速度甚至可以保持在一定的程度上。
便利,真的非常便利,保障程度也很高,但是關鍵在于…
這要花多少錢?
這樣的大工程,在天下尚未一統的情況下,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財力到底是多少?
困惑之中,吳懿忽然想到了之前關羽說過的話。
這種事情,似乎真的不在魏天子的考慮范圍之內,魏天子是真的把軍隊的后勤保障看得比天大,所以不惜巨資投入建設這樣的后勤條件。
忽然間,吳懿明白為什么郭鵬十幾年間橫掃中原河北關中淮南,創下如此巨大的基業,又能把他們三家聯手的反抗打到崩潰了。
他們到底是在和一個什么樣的對手戰斗呢?
吳懿忽然陷入了迷茫之中,然后又很快的解脫了。
解脫之后,他就重重的松了一口氣,看清了現實。
與他一樣看清現實的人并不少,反正吳班是看清楚了,然后黃權也看清楚了。
他們都看清楚了。
走的路越長,越在關中之地行走,看到關中之地的建設和來來往往的行人以及商隊,他們似乎都能明白為什么這一戰他們必敗無疑了。
這個時候,他們甚至覺得劉璋沒有堅持到最后是一件好事。
包括他們之前了解到的魏軍的遠程攻擊型兵器,還有被魏軍的視若珍寶的戰馬三寶。
有了這戰馬三寶,魏軍騎兵在戰馬上待著的時間可以大大提升,吳懿現在騎乘的就是這樣的一匹戰馬,騎的十分穩當,在戰馬上吃東西喝水變得很輕松。
馬蹄子下面有一塊馬蹄鐵,據說是用來保護馬蹄子的。
魏軍軍官很驕傲地說,他們使用了戰馬三寶之后,戰馬的損耗率較之以往大大下降了,連努馬運送東西的效率都高了很多。
一塊小小的馬蹄鐵,到底改變了多少事情?
到底給魏國帶來了多大的便利?
吳懿不知道,但是連同那些新鮮玩意兒一起,魏國的綜合國力和蜀漢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本來,就算什么都不改變,以魏國這個體量,吳懿就沒有戰勝的信心。
而現在當他知道這個魏國是一個威力加強型的魏國之后,就更加確信自己的戰斗是徒勞無功的。
因為對手太強大了,強大到無法動搖的地步,他們的抵抗在魏人眼里就像是螳臂當車一樣虛弱而可笑,毫無意義。
魏人普遍嘲諷他們這些蜀人不如荊州人那般懂得天下大勢,人家一矢不發投降魏國,現在過得很舒坦,而你們蜀人…
也就比江東那些掉了腦袋的好一點。
何必呢?
對啊,何必呢?
吳懿自嘲的笑了笑,也在詢問自己,何必呢?
他連反駁都做不出來。
他看向了黃權,看到黃權頹喪的臉和低落的情緒,看到那些曾經和他站在一起抵抗魏軍的主戰派的軍官和文官們流露出的差不多的情緒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的抵抗或許從最開始就是個錯誤。
可能劉璋也是這樣想的。
劉璋坐在車上,通過車窗外的景象看到了魏國內部的真實情況,越看越后悔,越看越頹喪。
他真的產生了和吳懿一樣的想法。
何必呢?
為什么一開始要抵抗呢?
如果可以早一點看到這樣的場景,就會明白,他們的抵抗是沒有意義的,只是徒增傷亡罷了。
劉璋頹然的癱坐在了馬車里,看了看自己身邊圍繞著的妻妾們和孩子們,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