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魏政治集團從未像現在這樣具備著超強的戰爭意愿和戰爭動員力。
仿佛下一秒鐘,他們就要集火向荊州,竭盡全力把劉表的割據勢力燒成灰燼。
不過郭某人一點都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干預荊州內戰,反而樂見其成。
他很樂意看到荊州的內戰,借劉表之破荊南四郡的僵局,算是賣給劉表一個順水人情,也順便達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他不會干預荊州內戰。
但是鄴城的這股氛圍已經形成了。
而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另外一種更為狂熱和危險的氛圍正在逐漸匯聚成形,并且開始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這股力量爆發的源頭,是程昱。
身為郭鵬麾下文臣第一人,程昱是郭鵬最早的屬吏,也是最早的親信。
黃巾之亂里和郭鵬結緣,并肩作戰,郭鵬擔任護烏丸校尉的時候,也就是中平二年的時候就投靠了郭鵬,是郭鵬的創業老臣,地位很高。
雖然程昱出身不高,是寒門出身,但是郭鵬并不介意程昱的出身。
隨著郭鵬自己地位的提升,也隨之將程昱的地位提到很高,程昱的權勢和地位一路水漲船高。
魏國尚書令。
看上去地位上不如曹操的魏國相,親近程度上不如內閣首輔王粲和參謀左仆射郭嘉,官階上與參謀令戲忠平級。
但是沒有人不認為程昱才是真正的郭鵬第一親信的。
郭鵬讓程昱的兩個兒子學習郭氏法學典籍小杜律,也讓他的長孫程克成為郭瑾的伴讀伙伴之一,提升了東阿程氏的門第,使程氏從寒門進階到了士族,有了典籍傳承。
這樣的經歷,在郭鵬麾下獨此一份。
由此,程昱是當之無愧的郭某人第一死忠,郭某人進行的多次政治行動背后都有程昱的身影。
郭鵬擴大領地,建設鄉村大搞屯田,以及封公封王等歷次行動,程昱都是郭某人的第一臂助,在歷次鏟除政敵的行動之中,程昱也是郭某人的第一打手,下手狠辣,在魏國官場素有黑面程令君之稱。
每一次政治風波之中,黑面程令君總是最先站出來為郭鵬打擂臺的那個人,下手兇狠,行動迅捷,堪稱郭鵬麾下第一政治打手,也是一力把怨恨和罵名往身上背的那個人。
之前每一次都是如此,每一次,程昱都是一個站隊,然后坐正自己的屁股的。
這一次也不例外。
郭鵬得知魏軍在江東大獲全勝并且由魏延生擒了孫權的消息的時候,在當天晚上,就把程昱單獨喊到了自己的書房。
程昱來到郭鵬書房的外面時,發現郭鵬的書房門口沒有侍從。
當然,書房內沒有燈光,黑黢黢的,看上去,郭鵬似乎不在里面。
但是程昱忽然間就產生了一種極強的既視感。
他感覺時光仿佛倒流了,倒流回了中平四年,那個特別的晚上,那個他和郭鵬真正意義上結成了生死約定的晚上。
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程昱經常在夢里面回味,那個晚上郭鵬所說的那些話,程昱一直記在心里,不曾忘卻。
十五年,恍若彈指一揮間,十五年前所發生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是昨夜。
那一日的誓言,到今日,終于要兌現了嗎?
程昱的心頭忽的一陣火熱。
還是那種燒起來就熄滅不了的火熱。
于是程昱向前幾步,推開了郭鵬書房的門,進入了漆黑一片的房間,轉身關上了房門,然后向右側前進了幾步,跪在了地上。
“主公,昱來了。”
程昱的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房間里的黑暗,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的行動,因為他確信,就是這樣的,而這樣的行動,十五年間在他的夢里無數次的出現,他一點也不陌生。
“仲德,你來了啊。”
郭鵬的聲音響起來了。
“昱來了,主公,十五年前的心愿,今日,就要成真了嗎?”
程昱的聲音有些顫抖。
“啊,要成真了,仲德,十五年了,咱們的心愿,要成真了。”
郭鵬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程昱身邊,把程昱扶了起來。
程昱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房間里的黑暗,他看到了黑暗之中郭鵬的輪廓。
“主公,十五年了。”
“仲德,十五年了。”
郭鵬緊緊握住了程昱的手,而程昱也緊緊握住了郭鵬的手。
“十五年前,我才二十二歲,現在,我都三十七歲了,仲德,光陰真是可怕的東西。”
“主公才三十七歲,昱…都六十一歲了,昱有些時候真的擔心自己看不到那一天了,主公,那一天真的要來了嗎?”
“來了,真的要來了,真的,這一次是真的,仲德,我要做皇帝了。”
郭鵬笑了,狠狠的抱住了程昱。
程昱被這一抱抱的有些愣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就沒忍住,眼淚唰地一下就從眼眶里涌了出來。
少傾,郭鵬松開了程昱,點亮了一支蠟燭。
燭光亮起,程昱和郭鵬互相都能看清楚對方的臉了。
郭鵬把這只蠟燭拿在手里,遞給了程昱。
“主公,這是?”
程昱有點不明白。
“仲德,拿著它,把屋子里的蠟燭點亮。”
郭鵬開口道:“當年,咱們都小人物,我不過是個護烏丸校尉,你不過是我手下的屬吏,那個時候的咱們談論這種事情,就是癡人說夢,當然要黑黢黢的,不敢讓人知道,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是魏王,你是魏國尚書令,咱們跺跺腳,這天下就要抖三抖,當今天下,再也沒有人可以與我抗衡,所有人都是過眼云煙,已經煙消云散,不復存在,我為天下主宰,還有什么可怕?”
原來如此。
程昱笑了,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臣遵旨。”
程昱接過了蠟燭,將屋子里所有的蠟燭一一點亮,蠟燭一根一根的亮了起來,屋子也越來越明亮。
燭光完全亮起來之際,整個屋子亮堂堂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朗。
程昱把蠟燭雙手奉還給郭鵬,郭鵬接過了那只蠟燭,盯著那只蠟燭看了一會兒。
“仲德,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想要做皇帝嗎?”
“主公心中的壯志,只有皇帝之位才能滿足。”
程昱滿臉的激昂:“只有成為皇帝,主公才能一展胸中抱負,建立豐功偉績,叱詫風云,為后世所敬仰!”
“要做到這些,未必需要做皇帝,自古名留青史者,大多不是皇帝。”
郭鵬笑了笑,搖了搖頭。
“那主公…”
程昱有點疑惑,但是覺得郭鵬說的也對,所以開口問答:“主公是有更大的事情要做?非皇帝之位不能及?”
“也可以這樣說。”
郭鵬點了點頭,舉起了手里的那只蠟燭:“當我只是一個護烏丸校尉的時候,我所點燃的燭光,只能照亮我一人,最多,照亮身邊的你們,而不能照亮更多的人,但是當我做了皇帝,我所點亮的燭光,就能照亮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