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還請天使務必不要這樣做
第二天上午，盧植送別了左豐回京城，自始自終都沒有給左豐任何他所期待的東西，一臉的公事公辦，毫無任何妥協的樣子。
左豐希望破滅，十分惱火，怒氣沖沖的離開了軍營。
“盧植老兒不識好歹，我千里給他送犒勞他居然一點表示沒有，哼！有他好受的！”
左豐已經在心中暗暗決定了要給盧植一點顏色看看，要好好兒的給盧植上上眼藥。
結果走了沒多少路途，車隊忽然停了下來，左豐眉頭一皺，立刻詢問怎么回事，身邊人來報告，說有人在前面等著他。
“有人在等我？何人？”
“來人說，是潁川郭鵬。”
“郭鵬？”
左豐吃了一驚，連忙上前，一看，果然是郭鵬，郭鵬身邊帶著幾個人，還有一輛車，面帶微笑，正在等著他。
郭鵬的名聲左豐自然知道，而且也知道這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不僅是盧植的弟子，還是曹嵩的女婿，身兼兩種不能相容的屬性，卻能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點，一派游刃有余的樣子。
他沒和宦官有過來往，不過因為曹嵩的關系，也沒有宦官會刻意針對他，此番他出現在這里，難道是為了…
左豐心里有了計較。
板著一張臉，左豐走上前去，郭鵬也迎面走來，到近前，彎腰一禮。
“長水司馬郭鵬，見過天使。”
“不敢不敢，奴婢見過郭郎，郭郎的名望那在京城可是如雷貫耳，奴婢一屆小小宦者，哪里受得起郭郎一禮？”
左豐話語里帶著些不高興的味道，郭鵬心中不屑，臉上仍是笑容。
“天使哪里的話？天使受累千里為我軍送犒勞，還當不起這一禮？”
郭鵬繼續說軟話，說的左豐心里稍微有些舒服了。
“這話說的倒還有點象樣，比你那老師強多了，奴婢千里迢迢趕路而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郭郎說是吧？”
“那是自然。”
聽到左豐這話語里莫名還有些傲嬌的味道，郭鵬強忍住心里的膩味，面帶微笑道：“所以啊，在下這才來感謝天使了，天使可否與在下一同前去看看？就在那車里。”
郭鵬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輛車，左豐頓時明白了郭鵬的意思，心里卻摸不準這是誰的意思，便打算先去看看也好。
有好處不拿，那不是傻子嗎？盧植老兒莫不是自己抹不下面子，暗地里叫弟子來討好我？
哼，這可不容易。
左豐跟著郭鵬上了車，在車里頭看見了幾個箱子，郭鵬神秘的笑了笑，一伸手打開了其中一個最小的，左豐的眼睛頓時就直了。
“黃金？”
“正是。”
郭鵬又伸手打開另外幾個箱子，里面是一些絹布和玉器，是郭鵬自己繳獲的戰利品。
“這箱黃金，有二十斤，剩下的這些絹布和玉器，則是在下自己的戰利品。”
郭鵬微笑道：“就當是在下感謝天使奔波勞碌之苦。”
“二十斤？”
左豐微微吃了一驚，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東漢不像西漢，西漢皇帝揮金如土，東漢皇帝惜金如命。
據后人考證，有幾種說法贊同的人比較多。
其一就是說西漢以后黃金流通量驟減的原因主要是西漢皇帝賞賜太多了，動輒千百斤，甚至萬斤。
衛青霍去病打敗匈奴之后，共得到黃金二十余萬斤。
漢景帝的弟弟梁孝王死后，財以巨萬計，不可勝計，及死，藏府余黃金尚有四十余萬斤。
而得到黃金的功勛貴族都把黃金當成陪葬品下葬了，導致市面上流通的黃金大量減少。
這種說法站得住腳，從出土漢墓當中發現的黃金可以為佐證，但是不全面。
還有一種說法，更加明確。
就是在西漢時期，黃金擁有準貨幣的地位，西漢政府對民間掌控力度強，所以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黃金運行支付制度，很多方面的稅收和供奉都要求用黃金支付。
所以雖然西漢皇帝賞賜多，可是通過稅收供奉等各種手段還能收回來，羊毛出在羊身上，得了感恩，之后還能把賞錢賺回來。
可是到了王莽時期，這套行之有效的黃金制度被終止了，到了東漢時期，政府對地方掌控力大大下降，西漢的黃金制度未能重建。
于是黃金的循環流通失效，全都散落民間成了死黃金，皇帝手上自然沒有大量黃金了。
至于什么黃金是銅的說法站不住腳，史料里明明白白的說過。
漢書·惠帝紀中晉灼所說，凡言黃金，真金也，不言黃，謂錢也。
也就是說，說黃金，那就是黃金，只說金，那就是金屬貨幣的總稱，可以代指銅錢，明明白白。
這兩種說法聯合在一起，是很能說明問題的。
所以西漢皇帝幾百斤幾千斤的賞賜，到東漢，皇帝只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賞賜都是幾十斤幾十斤的賞賜，和西漢一比簡直是小家子氣，但是這也是客觀現實限制。
如今郭鵬一出手二十斤黃金，對左豐這種人而言，這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當初郭單給了郭鵬二十斤黃金壓箱底，已經是整個郭家一半的黃金儲量，如果郭鵬等于把自己壓箱底的黃金給送掉了。
其實郭鵬手上的黃金并不少，原先的二十斤不算多。
曹氏贈送過黃金，一些大豪俠也贈送給郭鵬黃金，袁術財大氣粗，贈送過不少黃金給郭鵬，于是郭鵬手上的黃金就充裕了一些。
這年頭用黃金贈送給尊貴的朋友絕對是一件美事。
這次出征之前，郭鵬已經想到了左豐誣陷盧植的事情，知道盧植這個性子，于是準備了二十斤黃金帶著，此番正好派上用場。
正如宗員所說，小黃門官職很低，不過六百石，還比不過郭鵬長水司馬的職位，但是這是皇帝的近臣，跟在皇帝身邊辦事的。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皇帝身邊怎么著也要提上一整個等級。
不怕文官上奏表參奏，就怕這些皇帝身邊的宦官家奴上眼藥。
和大臣比起來，皇帝絕對更相信宦官。
官小，但是關系大，為了幫盧植一把，這很有必要，這是其一。
其二，郭鵬也有些自己的私心在里面，在靈帝病死前，漢庭的權威尚存，靈帝身邊的宦官們多少還是有價值的。
郭鵬也想擁有自己在宮內的關系，而不僅僅只是依靠曹氏。
所以此番為了盧植，更為了自己。
果不其然，左豐短暫的愣神之后，就面露笑容，方才佯裝的怒氣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郭郎出手闊綽，奴婢算是見識到了。”
接著，左豐忍不住又看了看那二十斤黃澄澄的金條，咽了口唾沫，又說道：“盧中郎忠君體國，郭郎年少英勇，此番奴婢回去，定會在天子面前為兩位美言。”
左豐以為這就是郭鵬的目的，結果郭鵬搖了搖頭。
“還請天使務必不要這樣做。”
“啊？”
左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