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佩音從九王爺的房間出來,一直跑出了后門,在大宅后面的小山旁發怔,臉上的委屈嬌弱淚水已經被冷靜替代,怎樣在男人面前表現出能夠得到憐惜的一面,她比誰都更清楚,但此時她心底除了委屈,還有憤怒。
九王爺居然懷疑她!
她怎么可能會出賣大周,上一世,她的父親就是被沈蕭誣蔑他勾結金人處死的,她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去連累自己的父親,更何況,她差點死在金人刀下,怎么會是她出賣大周。
運送大米到西北的事,她連身邊的丫環都沒說,就是寫信給父親,也只是說隨同賀琛他們的商隊到高南城,其他的一字不提,竟然懷疑她!
信?盛佩音臉色微微一變。
在前往西北的路上,她攏共收到父親寫的十封信,每一封信都關心她到了什么地方,她每次回信都詳細地說了…
難道那些信在中途被截走了?
盛佩音大驚,如果真是這樣,那多少跟她還是有點關系的,她有些驚慌起來,要是讓人知道了,說不定真的會以為是父親出賣商隊勾結金人。
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她冷靜下來,將裙裾沾上的樹葉拿走,拿出絹帕到不遠處的小溪邊絞了絞水,對著清澈的小溪整理儀容,她現在已經沒有誰能夠依靠了,除了九王爺…
九王爺對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她心里很清楚,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一個男人像他一樣對待她了。
雖然她深愛的男子是太子殿下,但她不能再負了九王爺。
盛佩音回頭,見到不遠處沈子愷正跟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在說話,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沈子愷看了過來。一見是盛佩音,他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厭惡,側過頭只當沒有見到她。
沈子愷的這種毫不掩飾的神情讓盛佩音嘴角的微笑僵住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每個人都對她懷著敵意?作為女子,她有天生敏銳的直覺,第一次見到沈子愷的時候,她沒有忽略他眼底的驚艷,他對她絕對是有感覺的,為什么后來忽然就變樣了?
一定是沈梓喬!
沈梓喬那小賤人為了對付她,不知在沈子愷面前說了多少她的壞話,這才讓沈子愷對她對這么冷漠。
還有太子殿下…
都是沈梓喬害的!如果不是沈梓喬。她如今何至于有這樣的下場?她在京城的心血如何會被莫名其妙地毀了。
如今更不要用紙沈子愷和齊錚對她改變印象了,他們都知道她曾經想要殺沈梓喬的事,對她只有戒備。絕對不會跟她親近的。
看著沈子愷漸漸遠去的背影,盛佩音收拾郁悶的心情,想要回去找九王爺。
她才走近后門,便見到齊錚身姿傲然如松地站在面前。
盛佩音怔了一下,怔怔地看著這個明明熟悉卻又很陌生的男子。她真的沒想到齊錚一個傻子能夠有今日的地位。
不,齊錚不是傻子,一個傻子怎么可能會有這樣懾人森然的氣勢,怎么會有這樣篤定自信的眼神,他一直都是在裝傻重生之世家大小姐!
想通了這一點,盛佩音看向齊錚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上了懼意。
她清楚這個男人絕對不是自己能夠對付的。
“齊大少爺。你怎么會在這里?”忽略心頭的懼意,盛佩音往前走了一步,嬌媚的俏臉帶著客氣的微笑。
“你去哪里?”齊錚冷眸注視著她。對于這個差點讓人殺了沈梓喬的女子,他絕對不會掉以輕心,時刻防止她再次做出傷害皎皎的事。
語氣里的懷疑和警惕刺傷了盛佩音,她冷笑一聲,“難不成齊大少爺以為我去給金人傳遞消息了?”
齊錚的聲音有一種說不出的凜冽寒意。“最好如此,若是沒什么事。就不要隨意出去。”
盛佩音哼了一聲,“有勞齊大少爺提醒了!”
說完,她挺直腰板,昂首從齊錚身邊走了過去。
“齊錚,齊錚…”沈梓喬從鵝卵石小道跑了過來,笑嘻嘻地撲向齊錚的后背。
盛佩音聽到沈梓喬的聲音,眼底涌起強烈的恨意,她回過頭,看著齊錚嚴肅俊美的臉龐柔和了下來,眼底流淌著能溺死人的似水溫柔。
沈梓喬挽著齊錚的手臂,笑靨如花地說著,“好了,我們出去吧。”
那笑容刺激得盛佩音的心底翻起熊熊怒火。
“走吧。”齊錚含笑牽起沈梓喬的手,兩人并肩走出后門。
為什么!為什么!
沈梓喬到底有什么好?齊錚究竟喜歡那個草包什么?那樣溫柔的笑容,那樣包容一切的笑容…盛佩音嫉妒得發狂。
齊錚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沈梓喬!
金烏西墜,紅霞布滿半邊天,云層如海浪一樣層層疊疊,微風徐徐,初夏的夜風讓人覺得很舒服。
天氣很好,九王爺的心情卻很不好。
太子說的話依舊在他耳邊回蕩著,關于盛佩音在京城的所作所為,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他所鐘愛的女子難道不是一個善良溫婉的姑娘嗎?
盛佩音怎么可能為了接近太子而故意傷害小皇孫,怎么會為了自己的私欲讓死士去追殺沈梓喬?
沈梓喬雖然為人討厭,但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更沒對盛佩音做什么,盛佩音為何要對她下狠手?
九王爺想不明白。
盛佩音低著頭走了進來,見九王爺居然站在窗邊,急忙走了過去,“你怎么起來了?受了那么重的傷,你好好躺著休養啊。”
聽到盛佩音的聲音,九王爺身子一僵,艱難地側頭看向她。
“我扶你回去吧。”盛佩音眼角微濕,還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但她眼底對九王爺的關心卻是實實在在的。
“音兒…”九王爺握住她的手,“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在宮里過得如何?”
“我過得很好啊。”盛佩音笑著說,小心翼翼將九王爺攙扶到床上去軍婚,嬌妻撩人。
九王爺握住她的手,“音兒,可有去見過沈梓喬?”
提到自己痛恨的人,盛佩音柔婉的臉色沉了下來,“方才見過了,好著呢。”
九王爺還有許多話想問,卻終究問不出來。
到底還是不舍…
“音兒,我們成親吧。”九王爺說。
盛佩音一怔,眼底掙扎了一下,才羞赧道,“你這樣就想娶我過門?”
“回京城我便去盛家提親。”九王爺笑了起來。
“嗯。”盛佩音輕輕靠在他大腿上,她想,就這樣吧,不要再去想著太子了,他是不可能對她動心了,她也想要一個對自己包容寵溺的男人。
只有九王爺會毫無計較地對她好了。
齊錚牽著沈梓喬的手,兩人慢慢地走在染滿夕陽的小道上。
“你幾歲開始練武?手指的繭子這么厚?”沈梓喬玩著齊錚的手指,他的指腹和虎口有一層厚繭,如果不是長年累月的鍛煉,是不可能有這樣一層繭子的。
“五歲。”齊錚的眼睛含著笑,對她的孩子氣只有濃濃的寵溺。
沈梓喬哇了一聲,“才多大的小屁孩就要練武?誰教你啊?對了,你幾歲開始裝傻啊?”
想起小時候的艱辛和難過,齊錚的眸色微沉,牽著她的手微微用力,“五歲的時候,我母親就去世了,我師父原是我母親的陪房,后來在我院子里當管事,我們都是半夜偷偷練的。”
“為、為什么?”沈梓喬不明白齊錚到底遭遇了什么需要裝傻才能過日子。
齊錚和她來到小溪旁邊,這條小溪的水源是山上的泉水,汩汩而流,清澈見底,有幾條小魚在水里戲耍,聽到腳步聲,驚得一哄而散。
他們坐了下來,齊錚低聲說起他小時候的事情,“我母親身子原就不太好,我父親在外面養了外室,本來已經打算讓那外室離開京城,小顧氏將這件事告訴了我母親,母親是個性子剛烈的女子,知道父親瞞著她在外面養了外室,且生了一子一女,氣得肝火上升,鬧得家無寧日,那外室不甘離開京城…找了各種方法求見我母親,最后還抱著兒子想撞死在我母親面前,結果那女子沒死,她兒子卻死了,我父親要將那女子接回家,母親氣得吐血,之后就沒再醒來了。”
齊錚說得很簡單,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仿佛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沈梓喬卻聽得瞠目結舌,太狗血了有木有!
“那…那對子女呢?”沈梓喬問道。
“不知道,母親過世之后,小顧氏沒多久就進門了,父親因為愧疚…我很少見到他,我以為小顧氏是好人,原想跟她親近,若不是差點中毒,只怕我也不會裝傻,但也不可能活到現在。”齊錚自嘲地冷笑,“我母親的死,跟小顧氏脫不了干系。”
“你裝傻,是為了防著小顧氏?”沈梓喬問道。
“我要防得人太多了…”齊錚低聲說,“只有傻子才能夠得到更多自由。”
“那個外室呢?”沈梓喬好奇地問,如今好像沒聽說安國公有養什么外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