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陳雪靈的手鐲必須拿回來,若是去重新買一個,還不知要花費多少銀子,還有之前送給梁夫人的琺瑯爐瓶盒和紫檀木嵌玉如意…”周氏拿著潘老太爺列出來的嫁妝清單,急得團團轉,只差沒尖叫出聲。
十年了!當初沈梓喬跟潘家斷絕了來往,誰想過潘老太爺還會替那臭丫頭出面要回嫁妝,有些東西早就被她典當送人,哪里還會留著到現在。
如今要她去哪里找出來!潘氏好些都是已經買不到的古董珍品。
“不如去找老夫人商量?”身邊的媽媽詢問道。
提到沈老夫人,周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老太婆早已經氣得起不來了,這是生生挖她的肉,指望她拿出私己錢貼補我們,想都別想了。”
“那怎么辦?我們可拿不出這些東西了。”
周氏咬了咬牙,看著手里的紅色清單,只覺得這種薄薄的紙片如火一般燙手,“我去問問老夫人的意思。”
說起來,不少東西都是被老夫人用去的,就算要賠,也不該全由她來賠。
該死的潘老太爺!該死的沈梓喬!
周氏忿忿不平地來到德安院,沈老夫人在看到那張清單之后,就心口痛得起不來,歪在床榻上直喊著我的銀子我的銀子。
李媽媽在旁邊安慰著她。
“娘,您怎么了?”周氏收斂了臉上的不忿,走到床榻邊擔憂地問道。
本來這些東西都全都是潘氏的,要不是這老太婆一直說沒關系,她也不會拿著潘氏的東西去換銀子。
這些年她花銀子如流水,根本不知節制,想著往后要勒緊腰帶,一個子兒掰成兩半花才能賠上之前的花銷。她就想一口血噴在老太婆臉上。
“她這是想逼死我啊,還不如拿刀子直接捅死我!”沈老夫人氣得掉眼淚,都已經是她的東西了,還要全部吐出來,還不如讓她死了算。
周氏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娘,這本來就不是我們的東西,人家潘家都找上門了,難道還能霸占著不還?”
“我就不還,他們還能怎么樣?”沈老夫人叫道。
這不要臉的話也只有她說得出口!
周氏說。“拼著沈家從此在京城抬不起頭來,我們便可以不還。”
沈老夫人聞言,只覺得心口更痛了。
“娘。我剛剛去庫里清點了一下,好些東西都缺了,您之前還拿了兩個比例四方容鏡和一套斗彩蓮花瓷碗送了人,十二只芙蓉白玉杯也沒了,八個和田白玉茶盞當初送了二老爺的上峰…這些都該怎么辦?”周氏拿著清單問道。
沈老夫人撇過臉看也不看。“你看著辦吧。”
這是不肯出銀子補上這些東西的意思嗎?
周氏氣結,再一次在心里腹誹,真是不要臉的老賊婆上校大人是流氓!
“那好,我便跟親家公說,差的這一半嫁妝都在這些年給花了出去,讓他多擔待。別跟我們沈家計較。”周氏冷冷地說道。
外人都知道潘氏留下來的東西是由沈老夫人保管,現在監守自盜,別人會如何看待沈家?將來誰還敢娶沈家的姑娘?老夫人都活了這么大歲數。兩眼一閉就過去了,可她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萬一這件事傳了出去,她在京城的社交圈算是完了,就算她不是元兇,可老夫人是她娘家的姑姑。又是她的婆婆,誰會看得起她?
周氏越想越氣。“我想,親家公是不會跟娘您計較了,反正您花的是兒媳婦和孫女的銀子…”
沈老夫人拿起一個軟枕砸向周氏,“什么叫我花的,那些東西不是都到你們二房去了嗎?缺了多少,你都給填上。”
“那還不如拿我的命去還給潘家。”周氏氣得渾身顫抖,她攏共就拿了些珍玩首飾,且多數花在打點丈夫的上峰那里,現在叫她拿銀子補上,她上哪找銀子?
“娘,您若是想著大老爺和二老爺從此斷了仕途,您便將銀子摟著吧。”周氏說完,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沈老夫人神色一變,大聲嚎哭了起來。
喬心院大廳,潘老太爺端著掐絲琺瑯三君子的茶盅慢慢地啜了一口茶,茶香四溢,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外祖父,您餓了嗎?我讓人給您做幾道拿手小菜?”沈梓喬屁顛屁顛地湊上前,討好地問道。
自從潘老太爺拿出嫁妝清單,看到老太婆氣得差點暈倒過去的樣子,沈梓喬的心情猶如踩在云端,飄然得意,只差沒大笑三聲。
潘老太爺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連你娘的東西都討不回來,比起你娘當年,你差遠了。”
“是是是,我真是太沒用了,外祖父您威武。”沈梓喬忙點頭答是,她在沈家人微言輕,比不過那老太婆有數十年的積威,之前一直不敢撕破臉,還是怕潘家不肯當她靠山。
她有一顆獨立堅強的心,奈何這個世道不容許她展現出來。
沈子愷在一旁看著笑了出來,寵溺憐愛地搖頭,對潘老太爺說,“外祖父,您別怪皎皎,她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爹要再娶的那女子為人如何?”潘老太爺自然不會跟沈梓喬真的計較,他如今比較關心的是即將成為他一對外孫女繼母的女子是什么人。
沈梓喬撇了撇嘴,“那女人…長得跟娘真像,還沒進門,就想著壓我一頭,外祖父,那就是一個眼高于頂的虛偽女子。”
潘老太爺笑了一下,覺得沈梓喬說的都是賭氣的話,他比較想聽沈子愷的說話。
“并非父親的良配,爹他是被逼的。”沈子愷嘆道。
“你下個月就要去西北了?”潘老太爺拿著茶蓋慢慢地刮著,若有所思地看向沈梓喬。
沈子愷沉重地點頭,他只擔心自己去了西北后,皎皎在沈家無人撐腰,會不會被人欺負。
潘老太爺嗯了一聲,放下茶盅,笑著看向沈梓喬,“那封信是你寫給我的?”
沈梓喬在從莊子里回來沒多久就給潘老太爺寫了信,承認了自己以前年幼無知是錯的,希望得到外祖父的原諒果蔬青戀。
她聽到老太爺的問話,忙不迭地點頭,“我寫的,外祖父,我以前對舅父舅母不好,是我年少無知,我傻不拉幾,我現在懂事了。”
潘老太爺大笑,“你這傻丫頭,別人說什么你就相信什么,那時候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對錯?”
當年的事,兒子和兒媳婦做得也不厚道,擺明是想要拿回女兒的嫁妝,對外甥女并不是真的關心,他后來跟沈老夫人表達過想要將沈梓喬帶到潘家養大的想法,無奈都被拒絕了。
且沈梓喬從來沒不跟他聯系,還以為她的日子過得很好,要不是收到她的信,真不知原來沈家老夫人竟是這般下作,愷哥兒又常年不在家,疏忽了妹妹是在所難免。
幸好皎皎到底還是懂事了。
“外祖父,他們是不是真的會把娘的東西還給我?”沈梓喬怕老太婆又不知找什么借口霸占不肯交出來。
潘老太爺一點都不擔心,“不想交也得交出來,你學學你娘的厲害,孝順是一回事,你祖母這么做明顯就是落理,你只管搶回自己的東西,還怕被趕出沈家不成?沈家算什么,等這件事過了,你跟我回潘家!”
沈梓喬聞言大喜,她就等著這句話啊。
“外祖父,您真是我的親外祖父。”沈梓喬淚眼汪汪感動叫道。
惹得潘老太爺和沈子愷大笑。
孟娘子等人聽說潘老太爺來了,都激動地想要過來請安,此時,他們正守在門外,聽到里面傳來潘老太爺依舊爽朗的笑聲,不由得眼角泛濕。
真好!真好!三小姐以后有老太爺護著,再沒人敢欺負她了,就算新人進門,三小姐也不怕了。
這邊笑語連連,德安院那邊的老夫人還在繼續大聲嚎哭,李媽媽不得不讓人去將沈蕭找了過來。
聽說潘氏的嫁妝已經被用了一半,沈蕭震驚地說不出話。
沈老夫人不但沒有半年內疚,還破口大罵潘家不懷好意,更罵沈梓喬不孝,聯合潘家要逼死她。
“娘,那些本來就是潘氏留給皎皎的嫁妝,您…您怎么能私自動用?”沈蕭心里大怒,語氣隱忍地質問。
“既然她嫁進沈家,那就是沈家的東西!”沈老夫人叫道。
沈蕭站了起來,怒火騰騰地在屋里走了一圈,臉色氣得漲紫,“娘,你到底怎么想的?沈家難道缺你吃缺你穿的嗎?你為何要惦記潘氏的東西,那是她留給皎皎的遺物,你這是不想潘氏安息瞑目,還是想要我沈家成為京城的笑話?本來就已經大家議論紛紛了,是不是還要再添談資?”
沈老夫人第一次被自己的兒子呵斥,也顧不上嚎哭,怔怔地瞪著沈蕭。
“我去跟皎皎說,缺的那些東西,從沈家公中出銀子補上,一分也不能少了皎皎。”沈蕭堅決地說道。
“她是我沈家的姑娘…”用她一點東西怎么了?
沈蕭沒有等沈老夫人說完,厲聲道,“我們沈家不是破落戶。”
把老夫人氣得差點背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