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圖窮匕見
由于北極州貿易主要以凡人生活物資為主，并且航行里程非常遙遠，所以這條航線的整體利潤率也相當微薄，遠不如離島貿易那般暴利，甚至還不如海崖城到陽江港的貿易航線利潤率高，但它的優勢就在于貿易總量巨大。
由于整個北極州的數十億凡人都是被各大遠洋貿易商供養著的，因此北極州航線的貿易總量已經逐漸占到了整個東大洋貿易的四成，這個市場份額，還是在位置偏南的南蠻州各大修真商會幾乎不參與北極州貿易的情況下實現的。
而火云州本身的貿易額，大約也能占到東大洋貿易的近兩成。
如果火云州和北極州達成了自由貿易協定，那就相當于整個東大洋貿易的近六成都被掌控在了神火宗手里，如果占據東大洋貿易份額約半成的海崖商會也選擇加入這個貿易同盟（在海崖城危機過后，這幾乎是必然的結果），那么整個東大洋貿易大約六成半的貿易流水，都將被這個《北東大洋自由貿易區》覆蓋。
如果事情真發展到這一步，田大霄可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眾所周知，金融力量的強弱，歸根揭底，還是金融背后的實體經濟力量強弱。
在地球，歐元剛剛誕生就能挑戰美元的地位，就是因為21世紀初，全球貿易額的三分之一都跟歐元區國家有關，甚至歐元的使用量一度比美元還要高，而歐元逐漸走向衰弱，也跟歐元區在全球經濟總量的占比不斷下跌有著直接關系。
如果田大霄能夠掌握這個超級貿易聯盟，他甚至可以隨時成立隸屬于火云州的“第二靈石儲備銀行”，依托北極州恐怖的貿易流量，這個新成立的靈石儲備銀行，幾乎可以直接獲得跟現有的靈石儲備銀行分庭抗禮的信譽度。
以楊路對田大霄的了解，再結合李青陽當初對田大霄的評價，他甚至覺得田大霄組織成立《北東大洋自由貿易區》，就是奔著這個目標來的。
而且經濟一體化永遠是政治一體化的前驅，如果田大霄的政治手腕足夠高超，能夠讓極北六宗順利融入以神火宗為主導的貿易體系，未來的神火宗甚至有望發展成橫跨兩大州的超級勢力，到時候，天下第一大派的名號可能都要隨之易主了！
雖然楊路從未小覷田大霄的戰略格局，但這次他依然被對方的大手筆給震驚了：“嘶…田大霄什么時候將北極州滲透成這樣了？”
曲靖沉聲解釋道：“早年的極北六宗就跟如今的南極州散修差不多，算是整個九州修真界最不起眼的存在，所有門派都需要各自抱著七大派的大腿，才能獲得有限生存空間。雖然極北六宗實力強大起來后，在流云宗的主導下組建了松散的同盟，暫時擺脫了七大派的控制，然而極北六宗身上依然有著七大派當年留下的影子。”
“曲長老的意思是…”
“如今極北六宗排名第三的月見山，當年就是受到神火宗保護的半附庸宗門，因此月見山向來都跟神火宗走得非常近，這也是為什么他們會積極響應神火宗的行動。”
聽到曲靖介紹的極北六宗歷史，楊路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既然如此，那含光劍派當年又是受哪家門派的保護呢？”
曲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無量劍派總部的方向說道：“我們當年是受無量劍派保護的宗門，只不過在極北六宗組建同盟后，無量劍派似乎不愿意繼續維護當年那層關系了，尤其是靈石儲備銀行行長陸洋掌權后，還將尹懷遠的北極寒宮推上了北極州老大的位置，我們雙方的關系自然就愈發冷澹下來了。”
聽到曲靖這么說，楊路倒是有點摸不清真假了。
畢竟根據修真界的正史記載，當年的陸行長應該是沒有力挺尹懷遠的意思，只不過他主導的莽荒域開發計劃最初根本沒人參加，只有尹懷遠一個元嬰期修士報名響應，這才讓北極寒宮撿了大便宜。
但在含光劍派看來，這似乎反而成了一種背叛行為，這也怪不得含光劍派對無量劍派非但沒有好感，甚至還會反過來派人幫助海崖系跟無量劍派作對。
而相比分道揚鑣的無量劍派和含光劍派，神火宗始終都在有意維持跟月見山的良好關系，這也讓田大霄找到了統戰北極州的突破口。
楊路這邊若有所思的時候，曲靖還在繼續介紹著北極州的情況：“月見山本來就跟神火宗走得比較近，并且田大霄還利用海崖商會和北極寒宮力量，分別向我們和海淵島施壓，如果我們兩家能夠達成一致，那么極北六宗就有四家愿意加入田大霄的自由貿易協定了，而流云宗和極光閣那兩票，就很難形成反對意見。”
楊路點點頭道：“其實問題的核心還是北極寒宮，如果沒有北極寒宮的支持，田大霄就拿不到海淵島和北極寒宮的兩票。現在田大霄已經有三票在手，再通過海崖商會爭取到你們手里這最后，也是最關鍵的那票，他現在也算是圖窮匕見了！”
曲靖也輕輕一嘆道：“雖然種種跡象都表明，北極寒宮已經被神火宗控制了，但誰也不知道田大霄為什么能逼迫尹懷遠充當自己的走狗，就像大家誰也不知道，田大霄為什么能勸說海崖商會向我們含光劍派施加這么大的壓力…”
很顯然，曲靖還不知道林劍行親臨海崖城的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海崖商會強行向含光劍派施壓，正是神火宗出面保護海崖系的核心條件。
既然對方還不知道此事，楊路自然沒有主動提起的意思。
畢竟曲靖跟自己今天雖然說了很多事情，但這些事情大多都不算是秘密，不是馬上就要正是公布了，就是還沒有證據證實，還不值得楊路用實錘內幕消息來交換。
于是楊路便話鋒一轉，提起了另一件事情：“既然你們懷疑田大霄已經將北極寒宮變為自己的傀儡，為什么還選擇加入這項自由貿易協定，而不是集體對其進行抵制？雖然海崖系能給你們施加壓力，但他們畢竟只是你們的盟友，而不是你們的上級啊…”
曲靖呵呵一笑，頗有些不以為然道：“雖然《北東大洋自由貿易區》是田大霄極力促成，但這并不代表我們加入就會吃虧。現在誰都能看出來，靈石儲備銀行已經淪為了林劍行的傀儡，此人向來沒有什么信用可言，甚至還打算用靈石儲備銀行去背他們中州商會的壞賬，此例如果一開，我們外州修真者，恐怕都會淪為林劍行鐮刀下的韭菜啊！”
經過曲靖的解釋，楊路已經完全明白了。
其實含光劍派跟絕大多數中州以外的修真門派類似，早就已經不信任林劍行控制下的靈石儲備銀行了，然而就像其他海外門派面臨的困境那樣，除了靈石儲備銀行發行的靈石幣以外，他們并沒有其它可以替代的貨幣選擇。
如果哪家修真勢力拒收靈石幣，那就相當于自絕于九州貿易大循環，后果甚至比地球某國被美帝國主義踢出swift系統還要嚴重，畢竟地球可不只有美元一種貨幣，而整個九州修真界除了靈石幣以外，就只有靈石能勉強用來充當貨幣了。
然而靈石本位貨幣制度，很早就被修真者意識到有巨大缺陷。
最為明顯的問題就是，每塊靈石的市場價格已經高達14000多元靈石幣，再加上靈石本身無法再次切割，導致凡人間的小額零售商業活動完全無法開展，甚至就連煉氣期修真者，平時也不可能動輒以靈石為單位進行消費，而如果修真者和凡人分別使用不同貨幣的話，整個九州修真界的經濟體系也就無法正常運轉了。
早在葉倫時代，九州修真界就采用了黃金、白銀、靈石的三本貨幣位制度，高階修真者使用靈石交易，凡人和低階修真者使用黃金白銀進行交易，然后葉倫主導的七大派貨幣聯盟，再給三種貨幣間的匯率設定一個官方牌價。
在早年靈石價格還沒有如此昂貴的時候，這套金融體系還勉強能夠運轉，可隨著九州修真界人口持續增長，修真者數量持續增多，靈石現貨的價格與日俱增，進入了長期升值通道，而黃金白銀對于修真者來說，硬通貨屬性卻不會增長，因此很快就出現了修真者只認靈石而不認黃金白銀的情況出現，甚至黃金白銀本身還出現了供給不足的情況。
因此葉倫創立的三本位貨幣制度，最終被薄南客創立的靈石券制度取而代之。
然而薄南客的貨幣體系并沒有改變修真者無腦囤積靈石的儲蓄習慣，這導致用于流通的靈石券總量依然無法滿足與日俱增的貿易需求，而最近兩千年來，遠洋貿易的井噴不僅進一步增加了全球貨幣需求，還挑戰了靈石券不得隨意跨州兌換的存在根基，導致靈石券走私一度成為了海崖城的支柱產業。
到目前為止，修真界已經發展到了第四代貨幣體系，想要開倒車再回到靈石本位時代，那就是逆歷史潮流而動，肯定會鬧出天大的亂子。
因此僅有的破局方法，只能是發行新一代的靈石信用貨幣。
可問題在于，靈石幣能成為九州修真界的主流貨幣，并不是因為靈石儲備銀行擁有貨幣的獨家發行權，而是因為靈石幣本質上是由七大超級靈石礦脈的股權進行背書，放眼整個九州修真界，就沒有比這七大礦脈信用更加堅挺的資產了。
然而七大超級靈石礦脈分別被九州七大派牢牢掌握在手里，最早的靈石幣，其實就是無量劍派主動拿出自家的水靈石礦脈抵押發行的，而此后其余六大門派又在飛升仙人的要求下，各自拿出了一部分自家靈石礦脈的股權，在無量劍派股票交易所公開上市，進一步增強了靈石幣的信用，這才有了今天通行九州的靈石幣。
其它修真勢力想要發行全新的靈石信用貨幣取而代之，就必須掌握七大超級靈石礦脈里的一條，否則這種新貨幣在信用背書方面，就會存在先天不足，就是這個致命問題，徹底堵死了普通修真勢力發行新貨幣的可能性。
哪怕北極寒宮統一了北極州，擁有了不亞于七大派的戰斗力，只要尹懷遠變不出超級靈石礦脈，他就沒法給自己發行的貨幣提供足夠的信用背書，自然也就得不到其它修真者的認可。
畢竟如果你拿不出足夠強的抵押物，其它修真者憑什么愿意用自己畢生的財富交換你發行的白條？難道大家就不怕你翻臉不認人嗎？
事實上，九州修真界過去五百年已經出現過很多打著“發行新貨幣”旗號進行非法集資的詐騙事件了，這些騙局背后的主使者不乏名門大派和大型修真商會的身影，騙局的套路也跟地球的幣圈ico如出一轍，讓無數韭菜血本無歸。
因此普通修真者聽到“發行新貨幣”的說法，幾乎本能就會感覺到警惕，就像是普通地球人聽到“你聽說過安利嗎”后的本能反應。
想要證明自己發行的貨幣不是圈錢的騙局簡直難如登天。
而這還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無量劍派當時還擁有九州修真界最大的拳頭。
盡管靈石幣發行的時候他們還沒有白日飛升，但當時的麻天衣已經被公認為是幾千年來最偉大修真者之一，也是第二次天道危機以來，第二位修煉到元嬰大圓滿境界的修真者。
就算當時的其余六大派掌門并肩上，都未必打得贏飛升前的麻掌門。
而且就在靈石幣正式發行后幾個月后，麻天衣就功德圓滿，成功登臨仙人境，成為了第二次天道危機以來，九州修真界的古往今來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