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蛛網之蝶
“作為第三方雇兇殺人平臺，聽荷雨閣只做中介生意。”
這是九州修真界對聽荷雨閣的普遍認知。
為了維持自身客觀中立的形象，聽荷雨閣對外也向來都是如此宣傳，從而標榜自己的中立性。然而就像央行從來都無法做到真正的獨立，聽荷雨閣作為私營殺手組織，又怎么可能完全客觀中立的存在呢？
對于沒什么油水和身份地位的低階殺手來說，聽荷雨閣高層確實不會干涉其私人生活，從來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童叟無欺，完美保持著聽荷雨閣“純粹第三方雇兇殺人平臺”的形象。
但是對于某些擁有特殊身份的地級殺手、甚至極少數的天極殺手來說，聽荷雨閣高層其實并不介意親自下場與其接觸。
當然了，聽荷雨閣向來重視自身的保密性，聽荷雨閣高層跟高階殺手私下接觸的時候，往往都會采用最嚴厲的保密契約約束對方。
即便如此，有資格跟聽荷雨閣幕后老板們直接接觸的殺手依然寥寥無幾。
由于私下跟麾下殺手勾兌，嚴重違反了聽荷雨閣的中立性原則，事情一旦敗露，將會給聽荷雨閣的聲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害，因此聽荷雨閣高層在選擇勾兌目標時，也表現得相當謹慎，甚至需要七名董事里至少六人的同意，才能主動向特定的殺手透露自己的身份，外界也從來不知道，聽荷雨閣內部還有這種特殊殺手存在。
無量劍派修羅劍女修士宋菲凡，就是這些身份特殊的殺手之一。
身為無量劍派修羅劍一脈的內門弟子，宋菲凡能修煉到金丹期并不容易。
身為擁有上品靈根資質的草根美女修士，從拜入無量劍派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停被無量劍派的高層們暗示，說如果她愿意出賣色相，成為靈根資質不佳的仙二代的雙修道侶，或者某位老祖的爐鼎，那么無量劍派的大老們，就會將門派修煉資源向她傾斜，助她一臂之力，但如果她不知好歹，不愿意做出犧牲，那就休想獲得任何來自門派的幫助。
作為修真者，法侶財地缺一不可。
就像李飛羽長老叛逃到火云州前說的那樣，無量劍派的工資收入，根本不夠支撐修真者修煉到金丹期，想要成就大道，就必須有屬于自己的偏門收入來源，如果門派高層有意要針對某位草根弟子，那這位草根弟子恐怕永無出頭之日。
因此面對門派高層的威逼利誘，普通無量劍派子弟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然而宋菲凡卻不甘心淪為仙二代和修真界大老們的玩物。
為了防止無量劍派高層在修煉資源方面卡自己脖子，宋菲凡干脆將心一橫，在煉氣期階段就正式注冊成為了聽荷雨閣的臨時殺手。
憑借無量劍派威力遠超普通門派的法術傳承，宋菲凡通過替雇主殺人的方式，在獲取大量靈石幣的同時，不斷磨練著自己的戰斗技巧，并利用自身強大的戰斗力，多次主動申請參加域外戰場試煉，將暗殺損耗的功德重新找補回來。
由于修羅劍的殺招天生就適合用來刺殺，并且宋菲凡本身也擁有相當不錯的戰斗天賦，這種“當殺手賺錢并鍛煉戰斗技巧，用戰斗技巧在域外戰場賺功德”的策略，形成了完美的正反饋，讓她成功擺脫了門派潛規則，實現了無量劍派弟子夢寐以求的財務獨立。
在進階筑基期時，她已經通過聽荷雨閣和域外戰場，積累了上百萬靈石幣的巨額財富，并且憑借著遠超同門的修煉速度，成為了門派有名的修煉天才。
故事到這里，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完美。
就連宋菲凡自己都覺得，她已經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長生大道。
然而當她成功利用這些修煉資源進階金丹期，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后，她才終于意識到，當初選擇加盟聽荷雨閣，絕對是她這輩子最錯誤的選擇。
在那封匿名信件里，只寫有短短一句話：
“宋仙子，你也不希望自己是聽荷雨閣殺手的事情被門派知道吧！”
看到這句話后，宋菲凡如墜冰窟。
自從她進階筑基期后，就沒有再接過聽荷雨閣的殺人委托，如果當初接聽荷雨閣委托的事情敗露，她恐怕早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而經過幾十年平安無事的生活后，她本以為這段黑歷史已經徹底被歷史塵封，沒想到竟然又有人翻起了她的舊賬。
宋菲凡不是沒有懷疑過寄信者就是聽荷雨閣，然而聽荷雨閣向來有著客觀中立的名號，這讓她也不能完全確定，而且就算她確定寄信者是聽荷雨閣，她也不敢主動向無量劍派舉報。
無量劍派對聽荷雨閣殺手向來秉持零容忍的態度，且不說寄信人敢主動寫信威脅她，就肯定不怕她向無量劍派舉報，就算她真的僥幸舉報成功了，她當年殺掉的那些苦主也不會輕易放過她，無量劍派執法堂更是不會放過她。
給聽荷雨閣打工，可是無量劍派最大禁忌！
寄信者似乎也知道，宋菲凡肯定會有一番激烈的內心掙扎，因此過了好幾天時間，宋菲凡才收到了第二封信匿名信。
這次寄信者送來的是一份特殊天道契約，這份天道契約不僅條款非常嚴格，違約的代價動不動就是走火入魔而亡，還規定了大量她應該且必須遵守的義務。并且契約的最后，寄信者還附上了一個地址，以及另一句暗含威脅的留言：
“宋仙子，選擇權在你自己手上！”
面對匿名信的威脅，宋菲凡根本沒得選。
于是她只得咬牙簽署了這份喪權辱國的不平等契約，然后按照發信人的要求，來到了指定地點，并在那里見到了聽荷雨閣中州地區負責人姜化安。
出人意料的是，姜化安并沒有向她提什么過分的要求。
恰恰相反，姜化安對她非常客氣，只是表示雙方應該繼續在殺人越貨方面進行合作，而完成姜化安布置的任務后，她不僅可以獲得非常豐厚的報酬，并且在出手滿三次、或者服務滿三年后，就不會再利用她曾經給聽荷雨閣打工的把柄，脅迫她替自己做事。
為此，姜化安甚至愿意對天道起誓。
在意識到聽荷雨閣并不是什么中立殺手平臺后，宋菲凡已經毫不懷疑姜化安掌握的能量，再看到姜化安提出的要求非但不苛刻，反而稱得上相當優厚，這位別無選擇的無量劍派美女高手，只能勉強答應了姜化安拋出的橄欖枝。
從此之后，海崖系就多了一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專屬金丹期美女殺手！
按照兩人當初的約定，宋菲凡早就應該跟海崖系錢貨兩清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那么簡單。
金丹期修真者消耗的修煉資源實在太多，宋菲凡當年積攢的家底早已消耗一空，再加上她并不擅長跟人打交道，還曾經得罪了門派的元嬰期大老，因此在無量劍派常年都處于被孤立排擠的狀態，即便修煉到了金丹期，情況也沒有太多好轉。
目前宋菲凡的正式職務，就是負責坐鎮無量劍派山門擔任護山長老。
換成地球通俗的說法，她就是負責給無量劍派看大門的女保安隊長。
當年楊路和李青寧乘坐靈舟訪問無量劍派總部的時候，那兩名負責盤問進出山門訪客的無量劍派煉氣期弟子就曾經提到，無量劍派常年都會派遣一位金丹期長老在距離山門不遠處閉關，負責處理突發情況。
而那位金丹期長老其實就是宋菲凡。
當然了，堂堂無量劍派山門，哪怕平時無人坐鎮，也沒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膽跑去鬧事，因此這種保安隊長崗位除了比較清閑之外，完全沒有油水可撈。
別說宋菲凡撈不到足夠的修煉資源了，就連那兩位煉氣期雜役弟子，都一直在盤算著調動到其他崗位去。
然而這份極度清閑的工作，卻給了宋菲凡摸魚偷懶、并順便接海崖系殺人委托的機會。
為了不斷獲得修行所需的修煉資源，她在此之后一次次跟姜化安續約，而姜化安也每次都給她提供了足夠的報酬，讓她的財富增速絲毫不亞于那些家族修士。
但宋菲凡沒有意識到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金丹期殺手接到的殺人委托，跟煉氣期殺手接到的殺人委托，那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事情。
煉氣期殺手的目標大多數都是沒有靈根的凡人，只不過被暗殺者的身份地位，可能要比普通凡人稍高一些，典型桉例就是韓復來這樣的修真者白手套。
當年聽荷雨閣煉氣期殺手李聞接到的委托，就是暗殺尚未參加過升仙大會的青寧商會顧問楊路，只不過那家伙運氣比較差，恰好撞上了跟楊路一起逛街的李青寧。
在煉氣期殺人委托里，暗殺目標是修真者的概率非常低，并且除非是李青寧這樣的超級仙二代，否則普通煉氣期修真者就算死了，造成的影響也極為有限。
相比之下，值得金丹期殺手出手的目標，至少也有筑基中期以上的修為，這種修為的高手放在地方門派，已經算是妥妥的門派中高層成員了，哪怕放在高手如云的無量劍派，筑基期修士也足以擔任楊成龍和方見才這樣的駐外特派員。
要是方見才和楊成龍這種級別的修真者被暗殺了，絕對會造成地方門派的政治地震。
雖然宋菲凡這些年出手的次數不算多，但她的刺殺活動已經登上過兩次《修真金融周報》，造成的影響非常惡劣，甚至還驚動了無量劍派高層。看到自己完成的殺人委托，在中州修真界鬧得沸沸揚揚，這下宋菲凡也害怕了。
她好幾次都想要回頭是岸。
然而等她找到姜化安，表示自己準備金盆洗手時，姜化安卻告訴她，你想金盆洗手可以，但你這些年欠下的血債已經太多，外邊有無數人正在調查你當年殺人的線索，如果沒有聽荷雨閣不斷幫你善后，你替聽荷雨閣殺人的事情很快就會暴露。
更何況，你宋菲凡身為普通的守山長老，卻從來沒有缺乏過修煉資源，這件事情早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懷疑，要不是聽荷雨閣動用了無量劍派內部的關系，將這些事情全都壓了下來，光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就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姜化安的威脅正中宋菲凡的軟肋。
其他無量劍派金丹期修士雖然都或多或少有些灰色收入，但他們背后不是有元嬰期大老罩著，就是像李飛羽那樣擁有金光閃閃的履歷護體，而她宋菲凡非但沒有靠山，還因為拒絕了元嬰期大老的“好意”導致四面楚歌。
聽荷雨閣甚至都不需要舉報她，只需要撒手不管，就能讓深陷漩渦的她徹底身敗名裂。
事實上，聽荷雨閣名下的金丹期殺手還是有不少的，但姜化安之所以選擇宋菲凡進行單獨接觸，就是看到了她無依無靠的特點，而宋菲凡也像是落入巨大蜘蛛網的蝴蝶，越是掙扎越是陷得更深，如今已經徹底沒有回頭的道路了。
別無它法，她只能硬著頭皮跟姜化安繼續合作下去。
而姜化安也早已看出宋菲凡的窘境，因此給她布置的任務也是一次比一次敏感，幾乎全都是其它普通殺手不敢接的大桉要桉。
本來宋菲凡還好奇，為什么這次姜化安寧愿拿出雇傭金丹期修士的價格，讓她去暗殺海崖城普通煉氣期修士洪世奇，結果沒想到，這場平平無奇的暗殺，竟然讓她直接對上了靈石儲備銀行副行長柳寒星！
且不說柳寒星本來就是修為不亞于她的金丹二層修士，靈石儲備銀行副行長更是整個中州修真界排得上號的修真界大老，遠非普通金丹期修士可比，自己突然跟這種存在進行了遠程交手，這怎能不讓宋菲凡感到又驚又怒？
這次找到姜化安，她就是來興師問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