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敏感條款
眾所周知，海崖商會明面上是東大洋的貿易巨頭，暗地里卻是靠幫中州修真者向境外洗錢和放高利貸起家的灰色產業集團，其最大的生存倚仗，就是無量劍派沒法到它設立的諸多海外分支機構強行查賬。
柳寒星在這種時候扔出這個硬性要求，明顯就是來惡心人的，因為海崖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柳寒星要求的東西給交出來！
其實無量劍派已經多次試圖讓海崖系交出海外分支機構的審計底稿，然而海崖商會海外機構負責人許海宏卻說動了火云州霸主神火宗，以此事涉及火云州大陸安全為理由，拒絕配合中州方面的調查行動，即便是無量劍派也拿海崖系毫無辦法。
因為這已經不是海崖系不配合無量劍派的調查行動了，而是火云州霸主神火宗不配合無量劍派的調查，無量劍派就算實力再強，也沒辦法跑去火云州跨州執法，畢竟神火宗也是九州七大派之一，豈容別家門派干涉內政？
再加上海崖系在無量劍派內部的盟友紛紛發聲，表示無量劍派總不能因為神火宗的無禮要求，反過來懲罰自己下屬的附庸門派，哪怕無量劍派非常清楚，神火宗跳出來阻撓調查就是因為海崖系從中作梗，但無量劍派內部也始終沒法就懲罰海崖系的決定達成一致。
柳寒星此時突然掏出這項條款，時機可以說恰到好處。
根據這份選聘文件的說明，這次選聘工作要求各家參評商會提交全部審計底稿，主要是為了防止無量劍派的官方合作伙伴出現財務風險。
如果是放在以前，這個條款絕對有針對海崖商會的嫌疑，海崖系如果把這種條款捅出去，肯定會讓修真界輿論嘩然。
然而自從洛家商會債務危機暴雷后，誰也不敢說柳寒星提的這個要求不合理！
洛家商會陷入債務危機之前，曾經在中州發行了巨額特別債券，這筆債務融資的規模極為龐大，雖然洛家商會從來沒有披露過這筆債務融資的總規模，但根據受害修真者事后的推測，這批債券的總規模可能不下百億元靈石幣，堪稱修真界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非官方融資。
放眼整個九州修真界，除了陸行長一手扶持起來的潘氏商行，也就只有洛家商會有這種實力和信用，支撐起如此規模的債務融資，并且為了支持債券的發行，洛家商會還制定了顯著高于市場水平的債券利率。
考慮到九州修真界的投資回報率一直相當萎靡，洛家商會此舉無疑是火上澆油，引得了手有余錢的修真者大力追捧。
由于誰也不相信，中州排名第二的超大型修真商會，竟然會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洛家商會特別債券發行時，場面可以說極度火爆，甚至你想要買到更多的額度，還要通過走后門或者黑市交易之類的旁門左道，不僅落霞宗和修真商會這類地方修真勢力認購積極，就連很多普通個人修真者，都自掏腰包進行了大額認購。
盡管后來陸續傳出了很多有關洛家商會的負面傳聞，但由于洛氏商行在《修真金融周報》反復辟謠，并且無量劍派也有很多高階修士為洛家商會站臺，甚至就在洛輝在潛逃火云州前幾天，還參加了無量劍派前掌門麻天衣“白日飛升第四百七十周年”紀念儀式，并自掏腰包認購了1000萬元靈石面值的債券，以彰顯自己對于洛家商會信用的信心。
正是因為洛家商會的各種表演非常到位，大多數認購債券的普通散戶修真者，完全沒把這些危言聳聽的傳聞往心里去，甚至還有人試圖火中取栗，趁著債券價格下跌的機會大舉出手抄底。
反而是海崖系這種有海外情報渠道、并且提前在火云州聽到不利風聲的修真商會，趁此機會不惜一切代價，大規模套現離場。
由于海崖商會等幾家跨州機構短時間內的出貨量太大，散戶根本無力承接，海崖商會不僅賠掉了所有收益，甚至連本金都折進去不少，然而嘲笑海崖商會鼠目寸光的修真者并不知道，這已經是洛家商會債券持有者最后的逃生機會了。
隨著洛家商會大老板洛輝潛逃火云州，洛家商會的龐氏騙局終于玩不下去了，發行的債券也是瞬間一地雞毛，原本面額成千上萬元靈石幣的債券，頃刻間成為了無法兌現的廢紙。
無數散戶修真者，還有落霞宗這樣消息不太靈通的修真門派，都成為了洛家商會壞賬的接盤俠，陷入了嚴重的財務危機。
由于洛家商會當初發行特別債券，乃是經過了無量劍派修真金融監督委員會和靈石儲備銀行的聯合批準（雖然李青陽本人提出了明確反對），因此這段時間已經有部分修真者聚集到無量劍派總部鬧事抗議了。
當然了，洛家商會能特事特辦大規模發行債券，主要還是因為他們作為無量劍派的白手套，曾經幫無量劍派接手了很多陳年爛賬，所以林劍行才會無視靈石儲備銀行行長李青陽的意見，單方面給了洛家商會特別債券發行權，因此洛輝充其量也就是無量劍派的白手套而已。
相比洛輝卷到火云州的那些小錢，其實大多數購買洛家商會特別債券的投資者所付出的靈石幣，已經變成了無量劍派修真者的修煉資源，根本就追不回來。
如果冤有頭債有主的話，無量劍派本來才應該是這次金融危機的首要責任人。
然而鬧事的修真者并不是真的想要造反，只是想要通過鬧事的方法獲得招安，因此他們根本不敢公然詆毀無量劍派，打出的旗號也都是類似“嚴懲無良修真資本家”、“資本太壞了”、“讓洛家商會把贓款都吐出來”、“靈石儲備銀行銀行必須兜底”這種口號，大有“無量劍派本意都是好的，只是下邊出了奸臣”的意思。
也正是因為這些修真者不敢公然追究無量劍派的責任，而是把無量劍派推出來的白手套當作靶子打，無量劍派至今也沒有對這些鬧事者進行暴力鎮壓。
然而洛家商會幫助無量劍派處理了幾百年的爛賬，并且給各個層級經手的修真者輸送了數以百億計的靈石幣，它的財務窟窿簡直大到能嚇死人的地步。
現在鬧事者的聲勢還不夠大，主要是因為無量劍派始終聲稱，正在積極幫助投資者追回贓款，大家還對無量劍派抱有幻想，擔心參與抗議鬧事后，自己就拿不到無量劍派的事后補償了。
但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并沒有想到，無量劍派的財政根本兜不住這么大的窟窿，或者換句話說，無量劍派如果能兜住這么大的財政窟窿，當初林劍行就不會讓洛家商會出面收拾爛攤子！
其實以無量劍派的能量，如果不惜一切代價，也不是沒有辦法跨州抓捕洛輝，但事實上，無量劍派執法堂迄今為止，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因為這個時候抓住洛輝未必就是好事。
且不提這種過河拆橋行為會寒了掌門系白手套的心，更重要的是，如果等洛家商會債權人們赫然發現，洛輝的私人財富根本補不上洛家商會的巨大窟窿，搞不好又會把矛頭重新轉向無量劍派，那還不如讓洛輝逍遙法外，然后順便替無量劍派把黑鍋都背上。
雖然現在中州的局面看起來依然平穩可控，然而隨著“追索贓款”遲遲沒有結果，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修真者和修真勢力失去耐心，加入到抗議的隊伍里去，到那個時候，無量劍派再想表湖下去就沒那么容易了。
這也是為什么無量劍派修真者一直在給靈石儲備銀行施壓，希望靈石儲備銀行出面兜底，幫無量劍派度過難關，只不過在李青陽擔任靈石儲備銀行行長的時候，這類提議全都被這位強勢的老行長給壓了下來，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然而隨著李青陽壽元耗盡，云天化能否延續李青陽的貨幣政策立場就非常令人存疑了。
雖然洛家商會的桉件貽害無窮，但目前局面還沒有走到全面崩壞的地步。
盡管如此，凡是跟洛家商會有關的事情，都已經成為了非常敏感的話題，目前中州的主流輿論一致認為，洛家商會之所以會暴雷，就是因為修真資本家太壞，要是洛輝當初要是能交出自家商會的審計底稿，就不至于能騙到這么錢。
由于這種解釋直接把無量劍派從問題里摘了出去，因此無量劍派官方也有意推波助瀾，甚至在《修真金融周報》上刻意宣傳這種說法，打壓其它解釋，這就導致不交出審計底稿，已經成為了十惡不赦、人人喊打的滔天罪名。
如果海崖系敢說柳寒星這條規矩定得不合理，就相當于挑動了洛家商會桉件受害者最敏感的神經，絕對會被中州修真界的輿論給活活噴死，哪怕海崖商會明知道這就是專門打自己臉的，為了不吸引仇恨，也要硬著頭皮稱贊柳寒星打得好！
即便是楊路看到柳寒星精心設定的條款后，都忍不住為對方擊節贊嘆，這般做事手段看起來非常粗暴，但偏生又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來，算是面子和里子都做到位了。
柳寒星能深得林劍行器重，辦事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絕非什么浪得虛名之輩！
而參與選聘的商會代表也都不是傻子。
所有人都知道，柳寒星指定的選聘標準肯定會故意針對海崖商會。
因此看到這條專門針對海崖商會的條款，大家都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這個為了防止合作對象出現財務風險，要求合作對象提交所有海外分支機構財務底稿的理由，確實稱得上是冠冕堂皇，畢竟你不交出審計底稿，大家怎么知道你不是第二個洛家商會？
光靠嘴說肯定不行，就在洛家商會宣告破產的前幾天，洛輝還在麻天衣掌門的飛升紀念儀式上，公然聲稱自家商會的財富全都是無量劍派和林掌門給的呢！
想到這里，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柳寒星身旁的蘇遠峰，甚至就連《修真金融周報》的謝編輯也投來了詢問的眼神，顯然是在問蘇遠峰，這個敏感話題方不方便來借題發揮。
注意到眾人的目光后，蘇遠峰將手中的文件重重拍在桌子上，說道：“這個審計底稿，海崖商會拿不出來，神火宗也不會同意我們交出審計底稿，除非我們今后再也不跟火云州做生意了！”
柳寒星咂咂嘴道：“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遺憾？”蘇遠峰冷哼一聲，顯然對柳寒星故作姿態的發言非常不屑，“這不就是柳行長想看到的嗎？故意把我們海崖商會排除在外！”
柳寒星滿臉無辜道：“這都是為了改革能夠順利推進，如果不設立這種條款，誰知道最后成為贏家的商會，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洛家商會？”
“你這就是在針對我們！”
“如果您不服，可以找執法堂申訴，也可以去《修真金融周報》投稿，但我要事先說明，這個條款不僅要用在海崖城，今后每次招標我們都會用，絕對不是針對某家商會！”
看到柳寒星大義凜然的樣子，蘇遠峰也被氣笑了：“好一個一視同仁！希望柳行長最后真能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柳寒星眉頭一挑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蘇遠峰輕輕側過身去，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以為把我們海崖商會排除在外，就萬事大吉了嗎？我不妨告訴你，今天來投標的六十三家商會，有五十一家都是我們的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到多少借口，把大家都淘汰掉！”
此話一出，柳寒星也不禁臉色微變。
他知道海崖商會肯定安排了其它白手套，可卻沒想到這六十三家參評商會里，居然有將近八成都是對方安排的馬甲，柳寒星甚至覺得，要不是他選擇親自跑來坐鎮，估計這場選聘早就變成海崖系自導自演的鬧劇了。
然而面對蘇遠峰的威脅，柳寒星依然面不改色，輕聲回答道：“這就不勞蘇會長操心了，話說蘇會長圍標圍得如此明目張膽，就不怕無量劍派追究你的責任嗎？”
蘇遠峰冷笑道：“柳行長都不怕把惡意寫在臉上，我們為什么要怕？這些商會明面上跟我們海崖系沒有任何關系，都是正常商業往來，難道我們交些私人朋友還犯法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