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理智漸退

　　“好疼…“

　　意識逐漸回歸了身體。

　　“我這是在哪…”

　　不久前的后腦勺撞地時女人昏迷了過去，但在劇痛過后，她逐漸從渾噩中蘇醒了過來，女人緩緩起身環顧四周，在這條空曠荒涼的街道上，放眼望去一個活人都沒有，唯有幾具支離破碎的尸體散落在各處。

　　看到尸體的瞬間女人忍不住干嘔起來。

　　同時她也終于回憶起了昏迷前究竟發生了什么。

　　“街上冒出來了好多暴徒，死了很多很多人，在最后，我被一個男的給撲倒了，他好像往我嘴里塞了什么東西，然后我就昏了過去…”女人茫然地撫摸著自己身體：“什么？那些暴徒沒有傷害我？”

　　除去摔倒時頭在地上磕出來的血跡，女人身上并沒有其他傷口。

　　女人吞咽著口水。

　　她突然覺得有點渴。

　　身上熱熱的，女人總覺得身體里似乎有種躁動的熱流，令她覺得有些呼吸困難，胸口憋的很不舒服。

　　即使如此也好過那些被殺掉的人，女人爬起身，強撐著酸脹的四肢，晃晃悠悠向前走去，她很渴，迫切的想要喝點水來緩解口干舌燥的感覺，女人漫無目的的走出一段距離，忽然注意到一座鐵門后面有人在盯著自己。

　　“青陽附屬小學？”女人晃悠到了校門口。

　　學校的大鐵門已經完全鎖死，里面的人還用課桌等重物塞到了門后，以防有東西沖撞，女人來到鐵門前，果然發現了有人在鐵門后面盯梢，對方一見女人的視線鎖定了自己，嚇得立馬鉆進雜物后面藏了起來。

　　“你好…”

　　女人扶著暈暈乎乎的腦袋，虛弱的開口道：“可以…可以給我點水嗎…”

　　作為群居動物的人類，在受傷后會本能的向同類求助，眼下附近再也沒有其他人類，女人完全是下意識的向鐵門后的體育老師發出了求助，她額頭流著血，神色恍惚，如此虛弱的模樣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能刮倒她，這幅模樣看得體育老師有些揪心。

　　“你是誰？”體育老師問出了個非常直男的發言。

　　女人暈暈乎乎的想了會兒：“我叫，田靜，我好像受傷了…”

　　不是好像，分明就是受傷的模樣，血都從耳朵邊流了下來，體育老師心里嘀咕著。

　　就在學校完成避難之后，學校領導專門囑咐體育老師守在校門處盯梢，以防什么突發情況出現，從體育老師站崗開始，他連續數次看到有怪物從馬路上飛奔而過，朝著北邊沖去。

　　該死的，北邊那里就跟過年似的，不停傳來放炮的巨大聲響，好多怪物聽到聲音后都在往那邊匯聚，體育老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也幸好怪物都被放炮的動靜吸引了，沒有察覺到校門這里還有一只小蝦米在偷窺它們。

　　怪物是沒發現他的存在，但卻有個受了傷的女人看到了他。

　　這個女的看上去怪可憐的。

　　咋辦。

　　“可以讓我進去嗎？”田靜瑟瑟發抖的抱住了肩膀。

　　她回頭看向身后的街道：“外面肯定還有暴徒在傷人，你這里能不能收留一下我？”

　　外面怪物橫行，在外面這個吃人的世界中，田靜就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小羊羔，她那充滿乞求的目光看得體育老師心都要化了，然而即便是這樣體育老師也很無奈：“我沒鑰匙啊！就算我搬開重物也打不開門鎖，鑰匙在領導那，要不，我先回去請示一下領導？”

　　“我感覺你們領導不會為了我一個人開門的。”田靜乞求道：“就不能偷偷放我進去么，我發誓，我不會給你惹麻煩。”

　　體育老師為難的看著她：“這…”

　　“求你了！”

　　“行了行了。”體育老師頭疼的撓撓頭：“我想想辦法。”

　　這個女孩子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壞人，柔柔弱弱的，還受了傷，體育老師單身了二十多年的正義感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雖然領導估計不會同意放一個陌生人進來，但是體育老師還有別的辦法，他安慰了女孩一句：“你在門口等我一下，我從旁邊門衛室爬上房頂，從上面扔一根繩子下去把你拽上來。”

　　“謝謝，謝謝你！”女孩激動地眼泛淚花。

　　體育老師干澀地喉嚨里吞咽了兩下。

　　這輩子他還從來沒干過這么刺激的事情，以至于他興奮的手都有點發抖，他先是來到門衛室找出來一個最像繩子的防暴叉，拿起防暴叉順著門衛室窗臺爬上了房頂。

　　體育老師沿著房頂外側的邊緣來到校門上方，翻身爬上了學校的門樓，他跨過門樓中間的空襲后，終于在女孩崇拜的目光中出現在了門樓頂上，成年男子手臂全長約有一米，防暴叉總長約一米五，當體育老師趴在門樓邊緣把防暴叉遞下去，防暴叉末端和女孩頭頂還有幾公分距離。

　　“你蹦一下，抓住防暴叉我就能把你拽上來。”體育老師小聲吆喝著。

　　女孩有點猶豫的看了看防暴叉：“就沒有一條正經點的繩子么？”

　　“實在沒找到，先湊合一下試試！”

　　“好吧…”

　　看著防暴叉那兩個彎彎的月牙犄角，女孩深吸一口氣，用力一蹦，閉上眼睛雙手抓向防暴叉。

　　失敗了。

　　“你閉著眼睛咋能抓的著，睜開眼睛好好蹦啊！”體育老師簡直急壞了。

　　第二次嘗試，女孩努力睜著眼睛，蹦起來后雙手抓向防暴叉，結果手臂和身體協調度不夠，沒抓著，體育老師都快瘋了，這是怎樣遲鈍的身體協調性，身為專門教導體育的專業教師，體育老師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女孩運動神經極差，就算腦子能明白，身體也跟不上動作。

　　第三次嘗試失敗，第四次嘗試失敗，就在女孩準備進行第五次嘗試的時候。

　　“吼！”

　　遠處幾個正在飛奔的活死人注意到了這邊。

　　跑得最快的那個活死人顯然發現了有個女的正在它眼皮底下蹦迪，只不過它對這個女的似乎并沒有什么興趣，看了田靜兩眼就離開了，然而這些路過的活死人卻是把體育老師給嚇了一跳，而就在他準備低頭趴下藏起來時，他手中的防暴叉猛然襲來一陣巨大拉扯力，險些當場把他拽了下去，他急忙撐住門樓邊緣的臺階，這才沒有從樓頂滑落到外面。

　　“我成功了！”女孩驚喜的抓住了防暴叉。

　　體育老師快嚇瘋了：“安靜！安靜！千萬別發出聲音。”

　　等到活死人跑遠以后。

　　“媽呀，嚇死我了。”體育老師抓緊防暴叉的握柄開始嘗試把女孩拽上來。

　　本以為這是個柔弱纖瘦的女孩子，沒想到防暴叉入手的手感，比他想象中要沉了許多，體育老師調整了一個姿勢，改為雙腳抵住門樓邊緣的臺階，使出全身力氣開始拖拽防暴叉。

　　“你好重哎，妹子，你體重多少斤？”

　　“八十五。”

　　“不可能吧我抬一百斤的蓄電池都沒這么費勁…”體育老師鉚足了力氣，哼哧哼哧把防暴叉拽了上來。

　　當女孩被拽上門樓的一刻，失去反作用力的體育老師當即栽倒了下去，而那個女孩也是縱身撲向了他，就在體育老師驚愕的注視中，女孩重重將他撲倒在了地上。

　　“草！”體育老師疼的悶哼一聲。

　　女孩迷迷糊糊的起身：“不好意思壓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體育老師一溜煙就從女孩身下竄了出去，眼見女孩沒什么大礙，他緩了口氣：“沒事沒事，等下我先把你送到地面上，你跟我在保安室待著，千萬別被其他人看見，不然就說不清了。”

　　“行。”女孩幾乎是盲目的相信了體育老師。

　　兩人來到了保安室，體育老師簡單給女孩處理了一下頭上的傷口，隨后就讓她躺到了保安室的床上休息，干完了這些事以后，體育老師特別興奮，他瞞著所有人悄悄放進來了一個陌生女孩，這個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種瞞著所有人破壞秩序的興奮感令他欲罷不能。

　　體育老師臉上漸漸露出了病態的笑容。

　　是的，他病了。

　　在這個恐慌且壓抑的環境下，人已經逐漸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不只有這個體育老師，進來避難的其他人，在目睹了活死人捕殺人類的慘烈畫面之后，精神狀態也慢慢變得不穩定起來，人們緊繃的神經在不安情緒中時刻發酵著，腦子里也開始冒出各種雜念。

　　工作荒廢。

　　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校外的家人生死未卜。

　　災難來臨時，死亡面前一切皆平等，但是并非所有人都甘于接受這樣的平等公正，就在校門關閉的兩小時后，隨著第一波的恐慌過去之時，漸漸地，學校里的避難者們有人冒出了聲音。

　　“不行，我要出去。”

　　“我老婆我爸媽還在外面。”

　　兩小時前，活死人捕殺路人的畫面幾乎嚇傻了這個學生家長，但當危險過后，他在得到庇護的同時還想到了他家里人可能還處于危險之中，冒出這個想法的不止有這一位家長，在場的誰又沒有親朋好友。

　　最開始產生這個想法的家長越來越激動。

　　似乎是想到父母和老婆可能會死在怪物的口中，這位家長嚷嚷起了要離開學校，老師們都驚呆了，難道這人不知道外面是個什么情況么？就連很多避難者和學生都不理解這個大男人在想什么。

　　“我不管！我就是要出去！”

　　越是被勸說，男子就越是激動，越是被阻攔，男子就越是想離開，他不管不顧的走出教室，徑直下樓就要往校門走去，在這些避難者中，確實有人產生了跟他一樣的想法，但更多的人卻有不同的觀點。

　　外面都這么亂了，殺人的怪物隨時有可能出現。

　　要是這個家長只顧著任性打開了校門，萬一把怪物放進來，其他人豈不是都要跟著遭殃？根本不需要老師多費口舌，人群中很快就有其他家長攔住了這人的去路。

　　“不知道外面什么情況嗎？你把大門打開我們怎么辦，你特么有病啊！”

　　“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你們管不著！”

　　兩種想法產生了碰撞。

　　“學校里可是有著上千條人命，你自己的孩子也在學校待著，萬一有怪物沖進來咋辦，不是只有你有家人，別這么自私好嗎！”

　　“怎么，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我家里人去死？你才自私！”

　　“我去你馬勒戈壁！”

　　雙方喊著喊著就開始在教學樓走廊里扭打了起來，也就過去了兩小時，避難者就在壓抑的情緒中爆發了沖突，騷亂聲愈演愈烈，維持秩序的老師根本攔不住兩撥人的廝打。

　　醫務室內。

　　李良聽著外面的動靜，皺起了眉頭。

　　爺爺奶奶只要老實待在家里就不會有事，李雙陽的單位偏遠且又荒無人煙，不會吸引活死人。

　　之所以李良會留在學校，他不是很著急的原因就在于以上兩點，這會兒蘇琴還沒醒來，他守在床邊，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思考起了該如何結束這場混亂。

　　活死人太難纏了。

　　即使身體被切成碎塊都不會立刻死去，必須用追影刀刺入活死人體內之后才能真正殺死它們，問題是它們可不會乖乖躺在那里等追影的滅殺特性延時生效，首先得讓這些難纏的家伙失去反抗能力才行。

　　這樣一來李良就不可能高效率對活死人進行清剿。

　　想要徹底解決活死人帶來的災難，還是得從源頭上想辦法，想到這里，李良拿出小靈通給楚云天家里打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秦淑芬。

　　“李良？”

　　“嗯，你們好著沒？”

　　“我跟云天在家里呢，我們倆倒是沒啥事，外面是咋了，我看大街上好多人在逃跑，電視里也播放新聞叫大家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你那邊怎么樣？”

　　“我沒啥事。”李良轉而說道：“云天呢？”

　　“他睡著了。”

　　“中午給你打完電話以后他就睡了，我看他睡的挺沉就沒管他，你找他嗎，要不我現在就去叫他起來？”

　　“不用。”李良立刻示意秦淑芬不要打攪他。

　　如果楚云天只是正常的休息倒沒什么，怕就怕他又進入了深度睡眠，若是秦淑芬強行喚醒他，很有可能會引發什么不好的后果，在睡夢狀態下的楚云天可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李良跟秦淑芬大概說明了一下外界的危險，囑咐她盡量不要外出，完后便掛斷了電話。

　　看來得親自去一趟了。

　　有些事情只有當面見到楚云天才能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