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超凡入塵
楚云天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他以嬰兒的視角，降生在了一家醫院中，一對年輕夫妻將他帶回了家，給他取名，給了他一個溫暖而且還很安全的生存環境。
這讓楚云天在這個陌生的夢境中得到了一絲安寧。
隨著夢里時間流逝，他逐漸長大，開始上學，開始交朋友，開始和老師斗智斗勇，雖然大多數時間楚云天都是渾渾噩噩的在夢里按照既定軌跡生活，但總有那么偶然的時刻，他會在夢中忽然驚覺，察覺到這一切只不過是他的夢。
但是很快。
他又會沉淪到夢里的光怪陸離之中，忘卻發現真相時的那一刻驚覺。
也許對楚云天來說，有時候，真相并不是那么重要，畢竟夢里還有著他珍惜的事與物，還有他舍不得的人與羈絆，然而當他這一次在夢中驚覺的時候，他預見到了一部分的未來。
黑星的神子們會找到他。
不能再繼續睡下去了，再不醒來，恐怕等兄弟姐們找上門來的時候，他還活在夢里，如果是那種情況，楚云天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就會被殺死，甚至于直到被殺之前怕是還想不通為何會有人想要殺他。
哪怕醒來后夢里的一切美好都會破碎，那也好過渾渾噩噩的被兄弟姐妹殺死，于是楚云天開始嘗試脫離夢境，往那心靈之海的黑暗中深潛而去，尋找心靈深處的神性之光。
“醒來以后，我可能還會記得夢里的經歷，但是這段記憶也可能會隨著蘇醒而消失，不論如何，我不愿意看到這里的世界被我的兄弟姐妹毀掉。”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和同學，還有很多很多我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類和動物，如果我輸了，他們就會成為競爭中的犧牲品。”
“神座之下的競爭，必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我必須蘇醒。”
這一次夢中的驚覺被楚云天牢牢抓住了機會，他開始逼自己覺醒，強迫夢中渾渾噩噩的自己走到了夢的邊境，就在楚云天即將走出這場美夢之時，驀然回首間，他猛地發現，還沒有和大家好好的道別。
技術落后必然會導致資源日漸稀少。
未來將會出現的戰爭與生態破壞完全可以預見出來，既然如此，楚云天已經想好了臨走之前要為這片土地留下什么。
無非就是能源罷了。
“這一顆太陽就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當你們從這顆太陽中汲取到溫暖的時候，就會想起，其實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在即將蘇醒的過程中，越來越多的知識與力量開始灌輸到楚云天體內，蘇醒過來的不止是神性，還有神性中附帶的龐大信息庫。
楚云天自然而然的想起來了許多禁忌學識。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會出意外了。
就在楚云天用撿來的垃圾，通過煉成陣，煉制出來反應堆的模具之后，他的朋友終于找到了這里，跟他一起坐到了山崖邊，聊起了一些家常閑話。
雙方理念不同，兩人有著各自的價值觀與行為準則，在經過一段討論辯駁之后，楚云天并沒有得到朋友的支持，他們在山上打了一架。
剛開始還好好的，兩人一邊打著架，一邊吹著牛，山里充滿了快樂的氣氛。
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是了。
歐西里斯這個坑人的玩意兒，就是從踞神的五感被冥器剝奪起，踞神開始動上了真格的，楚云天還沒來得及認真起來，就被踞神一連真理級奧義打得暈頭轉向，最后還被踞神的法相真身一口吞進了嘴里。
這家伙，太強了。
簡直比楚云天見過的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厲害，即使是龍母奧利維亞，都沒法給他帶來踞神這般恐怖的壓迫感，那不是單純的力量強弱比拼，而是上升到秩序與規則層面的降維打擊，核彈轟蚊子，殲星炮打螞蟻，在這降維打擊一般的奧義面前，對手會感覺到自己是如此渺小無力。
層出不窮的秘技，千奇百怪的奧義，就好像他這位朋友的武力值永遠也沒有極限一樣，楚云天覺得，如果有他在的話，也許他還能再睡一段時間，讓這個美夢繼續下去。
只要有他在。
就算兄弟姐們找上了門來，也會被他揍個體無完膚。
念及此，楚云天一顆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他可以重新安然入夢了。
即將升華的思維重新歸于混沌，心之海中閃耀的神性斂去了光芒，楚云天松開了他緊握著的神性，轉而任由自己從心靈海洋深處浮向海面。
混沌中。
他似乎聽到了耳邊吵鬧的聲響。
在一片漆黑的視野下，楚云天感覺到臉頰上不停被一條濕潤的舌頭舔來舔去，當他意識逐漸恢復過來，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李良就在床頭守著。
尼奧在用舌頭給他洗臉。
在一間簡陋的鄉下土房子里，楚云天平躺在炕上，睜開眼睛時，他似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楚云天下意識用胳膊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推開了還在努力給他洗臉的尼奧。
“醒了？”
“嗯。”楚云天揉著迷迷糊糊的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他看了李良一眼，然后狐疑的看向了屋子里另外兩個陌生人。
可能是剛起床的緣故，楚云天腦子里還有點懵，他發現這倆陌生人始終盯著他，連眼睛都不帶眨的，那眼神就跟楚云天欠了他們很多錢似的，楚云天被他們盯得渾身不自在：“這兩個人是…”
是的。
他不認識蔡寶權和王韻。
雖說楚云天覺得這倆人的面相看上去有點熟悉，但他仔細思索了片刻，他可以確定，他記憶中沒有這兩個人的印象。
對于楚云天醒來后表現出來的茫然，蔡寶權和王韻都有些意外。
王韻和楚云天第一次見面，是那天晚上吃燒烤的時候，楚云天當著她的面，一發上勾拳打穿蔡寶權他表哥的顱骨，而蔡寶權更是忘不了楚云天不可匹敵的力量，怎么回事，難道是楚云天不記得他們兩個了？
“他是裝作不認識還是…”
蔡寶權開始了他的頭腦風暴：“如果他是裝著不認識我，那他肯定有他的用意，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屑于用那種低劣的表演來達成目的，難不成是…他封印了自己的記憶？”
“我的天！”
“就連記憶都能操縱，太可怕了，不愧是他！”
在這片刻工夫的時間里，蔡寶權已經完成了他第一輪的頭腦風暴，緊接著他又開始了自己的第二輪腦補，比如腦補楚云天封印自我記憶的目的，并且逐漸腦補出了楚云天波瀾壯闊的布局和博弈，他沉迷于其中，如癡如醉。
不存在的記憶又增加了。
看他這眼神，王韻只覺得渾身發毛，正在這時，只見楚云天的目光朝著他們兩人看了過來：“你們是…”
“還真不記得啦？”王韻狐疑道。
她對待楚云天跟對待別人完全是兩種態度，眼見楚云天一時答不上來，她眼中流露出了真心實意的關切，正要湊近點讓楚云天仔細瞧瞧自己時，一旁的蔡寶權搶先來到土炕邊：“你好，我叫蔡寶權。”
“？？？”王韻迷惑的瞅著蔡寶權，不知道他又是在整哪一出。
然而蔡寶權卻是露出了逐漸理解一切的表情，在李良饒有興致的注視下，他說道：“昨天有一群惡棍去你家鬧事，我當時沒敢吭聲，后來看你被打昏了過去，本來想送你去醫院，但這位小兄弟說怕被人在醫院門口堵著，所以我就把你帶到我朋友家來避避風頭。”
李良把臉轉向了另一邊，不想參與他那拙劣的謊言，楚云天則是在片刻的迷茫過后，似乎想起了好像是有顧客在母親打工的攤位鬧事來著，至于后面發生了什么，他就想不起來了，想到這里，他急忙從土炕上跳了下來：“臥槽！竟然有人敢來我家砸場子，李良，跟我去弄他們！”
“你消停點。”李良抓住楚云天肩膀按住了他。
弄誰啊。
早就被滅門了。
看來楚云天確實不記得他之前干了什么，或者說，他把靈魂開始升華之后的經歷，全都遺失在了記憶中的某個角落，和他的神性一起沉寂了下去。
他不是失去了昨天晚上的記憶，只不過是想不起來了而已，就像很多人睡覺的時候，夢中經歷十分精彩，但當醒來的時候，卻死活想不起來夢里夢到了什么，當然，這部分記憶并沒有消失，等到下次做夢的時候，這些遺失的畫面說不定又會在夢中重現。
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
“昨天你媽被警方送到你姥爺姥姥那了，咱倆先去你家，把家里收拾一下再去接你媽回來。”李良把楚云天攙扶下床：“咋樣，還能走路不？”
“嘶…”楚云天齜牙咧嘴的道：“怎么回事，一覺睡起來咋覺得渾身酸疼，就跟被人打了一頓似的。”
王韻，蔡寶權，尼奧，他們三個的視線默默看向了李良，李良對他們的目光視若無睹，他撫著下巴認真道：“可能是你做噩夢了吧。”
“是嗎？”楚云天將信將疑。
他忍著身上一碰就會酸爽不已的疼痛，被攙扶著走出了土房子，來到外面以后他發現這片村子里一片狼藉，除去他之前睡覺的這間屋子，外面的房屋基本上該塌的都已經塌完了，整個村落幾乎都找不到兩三個完整的房屋。
樹木傾倒，屋舍坍塌，村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就連村民圈養的雞犬牛羊也都逃離了這里，儼然變成了一副剛被災難洗禮過后的模樣，楚云天怔怔的望著眼前這荒涼的村莊：“這…是世界末日來了么？”
“不。”李良沉聲道：“只是剛好在你睡著的時候，咱們這里發生了地震，村民都跑了。”
楚云天狐疑的點了點頭：“哦…”
這時。
天空中撲下來一道迅猛的身影。
之前小嵐一直站在高處警戒，時不時飛到天上巡視四周，此時見到楚云天從屋子里走出來，它俯沖著撲進了楚云天的懷里，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在它鳴叫過程中，李良臉色微變，他微微搖頭，示意小嵐不要亂說話，不過很顯然李良多心了，因為楚云天并不像他那樣能和小嵐無障礙交流。
“好啦好啦，我沒事。”楚云天只當小嵐是擔心他所以才會這么著急。
小嵐委屈的鳴叫著，腦袋使勁鉆進了楚云天的袖子里，蜷縮在里面不肯出來了，李良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突然間他注意到一旁有個狗狗祟祟的小東西在接近他。
“嗷嗚！”尼奧一口咬向李良的后腳跟。
李良抬腿就把尼奧踩到了腳下。
雖然尼奧還是個幼崽，別看個頭不大，倒是挺有非洲平頭哥的氣勢，一旦記恨上誰，那可真是沒完沒了，這小東西還記著李良壞了他的好事呢，時刻惦記著給李良來一口。
“喂。”李良提起尼奧的后脖頸，把小家伙提溜到面前：“你就這么想去山里？山上也沒什么東西了，那么你是為了去看那條蛇？”
聽到這話，王韻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那超乎常理的巨蛇，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如此突破人類認知范圍的超級生命究竟是從何而來，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王韻以女人特有的直覺，隱約猜測著這條巨蛇是否跟眼前這個少年存在什么關聯。
直到少年開口。
“是我哦。”
是什么來著？是他召喚出來的大蛇嗎？正當王韻思索李良這句話里面是否有什么深意時，她卻看到，李良注視著尼奧的雙眸，他那雙本該是人類的圓潤瞳孔，悄然拉伸成了細長的豎瞳。
這是爬行類生物才會有的瞳孔。
李良咧開了嘴。
細長的蛇信子在空氣中快速閃過，柔軟而充滿韌性的信子“咻”的一下縮回了口中，李良微微一笑，蛇瞳恢復成了人類圓潤的模樣，他放下了尼奧，拍拍尼奧的腦袋，兀自向前走去。
尼奧已經放棄了思考。
小家伙呆呆望著李良的背影，腦子里想的都是那一瞬間與自己對視的蛇瞳，那是一雙與巴蛇一模一樣的眼睛。
“是我哦。”
這三個字就如同帶著什么靡靡之音，在尼奧的腦海中回蕩，與他有著相同感受的則是王韻，由于剛才走的位置比較靠前，因此王韻也看到了李良那雙眼睛之中蛇瞳與人類瞳孔的轉變，也聽到了李良和尼奧的對話，直到此時，她才恍然驚醒。
李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并沒有什么深意。
那就是李良想要表達出來的字面意思，那條吞噬了巨人的深褐色大蛇，就是他本人，是了，也只有這樣才解釋的通，為什么等到李良上山以后才會發生那么多不可思議的劇變，如果多眼巨人代表的是楚云天，那么李良象征的自然就是巴蛇。
僅僅是得到了些許微末的怨力，王韻就以為自己成為了天選之人，此時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究竟是有多蠢，才會洋洋得意的去挑釁這頭絕世大妖？想到這里，她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嘆自己的愚昧，嘆自己的無知，嘆自己的好運。
“靠…”
一個字。
包含了她理不清的復雜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