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約跑

　　環城公園護城河河岸。

　　曼曼和小黑相對而立。

　　右腳后撤，重心下壓三分，吸氣時會陰發勁，真氣上提至全身，曼曼展開雙臂畫了個柔順的弧線，兩掌成手刀拉開架勢：“我要過來了哦！”

　　“哼！”小黑打了個響鼻。

　　它兩條后腿人立起來，左爪搭在背后，伸出右爪沖曼曼勾了勾前肢，示意讓曼曼盡管出手。

　　小丫頭呈曲線向小黑游走而去，附身一掌掏向了小黑的下半身，小黑以后手翻身避讓開了她這一掌，后蹄落地之際便速度爆發，前肢搭著她的腰身起跳，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舔了一口，這才后腿蹬著她肚子退避出去。

　　落地后小黑舔了一下鼻頭，那得意的眼神仿佛是在說，如果我剛才露出獠牙，你的喉嚨已經被我咬穿了。

　　畢竟是大師姐。

　　小黑的基本功可比曼曼扎實多了，獸類一旦開竅，它們單純的心思修煉起來將會心無旁騖，進境比人類快的不是一點半點。

　　就拿柔術來說。

　　筋腱拉伸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會出現撕裂疼痛，無法繼續拉伸，理論上，只要不是反關節動作，都可以通過后天的鍛煉來讓筋腱更為柔韌，從而進行難度更高的關節扭轉與拉伸。

　　小黑的四肢已經練到了和人類雙臂一樣可以隨意活動。

　　并且它的爆發力遠在曼曼之上。

　　狼心狗肺，犬類的心臟可是好東西，就是肺活量處于先天劣勢，小黑的真氣還未練到火候，暫時無法彌補種族天賦上的欠缺，不能進行長時間極限活動，以它目前的水平，短時間內放倒兩三個曼曼不是問題，但要拖的時間長了，它就得吐舌頭了。

　　一邊是喂招一邊是連招。

　　兩個家伙連戰了十數個回合，二十分鐘過去，小黑的氣息漸漸不足，忍不住吐出舌頭喘起了氣。

　　一味的練功會把人練傻的，實戰訓練也是很重要的環節，曼曼和小黑除了進行日常練功，還有互相切磋，如今酒鋼家屬院不再適合動作更大的練習，想要清凈就只能趁天黑來環城公園這里。

　　“你們果然在這。”

　　黑夜中傳來了李良的聲音。

　　正在切磋的兩個小家伙不由停下了動作，只見李良從護城河大橋跳了下來，而在橋上還有個鬼鬼祟祟的腦袋不停往下偷瞄。

　　“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楚云天渾身都在發軟：“你跳下去沒事，我可不行啊！李大俠你等會兒，我從樓梯那邊繞下去。”

　　這家伙跑到鎖了的柵欄門跟前，嘿呦嘿呦爬上去打算翻進公園。

　　橋下的師徒三個一起望著他。

　　“這是誰啊？”曼曼有些警惕了起來。

　　“我隔壁班的。”李良抱著膀子沖楚云天揚了揚下巴：“等會兒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

　　這段時間李良跟楚云天接觸過幾次，主要是傳授他五氣朝元中的鹿形技法，在傳授期間，李良從未糾正過他練習的動作，只通過口述以及筆錄把方法告訴了他，剩下的全憑楚云天自己領悟。

　　一個月過去。

　　現在是李良總結實驗成果的時候了。

　　今晚他帶楚云天到環城公園來，就是為了測試楚云天到底能發揮出鹿形的幾分火候，至于楚云天，他的想法就很簡單了。

　　肯陪他看電視的就是他兄弟。

　　不僅陪他看電視，還教他怎么跑的更快，讓他可以更早回到家里看電視，這叫什么？這叫兩肋插刀的兄弟，聽李良說今晚要跟他再比一次跑步，想試試他的學習領悟能力，楚云天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晚上偷偷從家里溜出來跟李良會和。

　　正好曼曼和小黑也在這里。

　　那就一起好了。

　　“環城公園圍繞著市中心，四面城墻，單面城墻的長度大概在五公里，繞城一圈二十公里左右。”李良提議道：“這樣吧，咱們先定個五圈…”

　　當時楚云天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曼曼和小黑倒是沒什么意外。

　　“那好。”

　　李良叫來他們三個并排站到石磚線上，先是帶他們做準備活動，隨后就以這塊石磚的縫隙作為起跑線，開始倒計時：“各就位，預備…”

　　“哇！”楚云天忽然驚叫一聲：“哪里冒出來的狗！！”

　　小黑全身皮毛都是黑色的，鼻頭和下巴也是黑的沒有雜色，身上唯一有的，就是黑眼珠子邊緣那一圈幾乎看不見的眼白，在晚上，小黑只要閉上眼睛那就進入了隱形狀態，直到它起跑時來到楚云天腳邊，楚云天才發現這里竟然還有只狗。

　　可能是楚云天小時候被狗咬過，對狗有著心理陰影，發現小黑時他顯得很緊張，而在他驚呼時李良也喊出了“跑”字，李良和曼曼當先沖了出去，眨眼就沒影了。

　　小黑跑出去幾步，眼見楚云天沒動靜，它回頭沖楚云天叫了一聲，又向前揚了揚腦袋，示意他跟上來。

　　“我靠…”

　　看到小黑如此靈性的動作，楚云天心中的緊張感忽然散去了不少，他緩緩向前跑出幾步，膽子逐漸大了起來。

　　晚上的護城河十分安靜，除了腥臭的下水道氣味，連蟲鳴聲都沒有，在這種幽暗的野外待久了還是會令人害怕，想到被李良和曼曼甩開了這么遠，楚云天趕緊邁開步伐追了上去。

　　河岸越安靜他心里越是害怕。

　　總覺得身后有鬼在追他。

　　“你們等等我啊！”楚云天邊跑邊喘氣。

　　心中越發膨脹的恐慌讓他忘記了呼吸法，氣息就此散亂了下來，就在他嚇得渾身發毛之時，忽然聽到前面不遠處響起了一聲狗叫。

　　“汪”

　　小黑搖著尾巴在原地等他。

　　“呼…呼…”楚云天氣喘吁吁的跑了過去。

　　跑在前面的那兩人早都沒了影子，只剩下小黑還沒跑遠，它似乎看出了楚云天在害怕什么，所以就一直沒放開速度跑，而是專門等楚云天追上來。

　　一只狗。

　　竟會擔心他這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望著黑狗看向自己的清澈目光，楚云天升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心頭暖洋洋的。

　　野獸是人類奴役的附屬物，這在當前時代屬于主流觀念，但在今晚，楚云天身為人類，他頭一次感覺到獸類與人類的界限似乎模糊了起來。

　　楚云天說不清這種朦朧的感覺到底是什么東西，不過現在他好像不再那么害怕了。

　　“你不會咬我吧？”楚云天鼓起勇氣向小黑伸出了手。

　　他緩緩摸向小黑的腦袋。

　　見楚云天要摸自己，小黑向后縮了縮脖子，它其實也很害怕人類，看到陌生的生命陷入痛苦它會感同身受，然而幼年時的心理陰影卻使它不喜歡讓陌生人類觸碰。

　　這時一陣狂風從身旁刮過。

　　小黑鼻頭動了動，聞到了風中傳來的氣味之后，頓時辨認出了李良的味道：“汪！”小黑沖楚云天叫了一聲，趕緊追了上去。

　　剛剛那陣風就是李良。

　　李良已經領先他們兩個一圈了。

　　“我們走！”楚云天跟在小黑身后。

　　他開始回想一直以來堅持著的方法，結合李良告訴他的呼吸方式，以及跑步動作，奔跑速度逐漸提升了上去，逐漸超過了小黑。

　　“嗚？”小黑扭頭瞥了他一眼。

　　原本是擔心跑的太快會把楚云天甩掉，沒想到楚云天還有這種速度，于是小黑慢慢加速，楚云天也跟著加速奔跑。

　　五氣朝元，鹿形。

　　當初李良傳達給楚云天的是最正統的鹿形擬態技法，從未強行糾正過楚云天的動作，此時楚云天奔跑起來，并沒有鹿形的韻味。

　　他雙臂擺動時看起來就像獸類邁動前肢。

　　只有腰腹發力的原理與鹿形稍稍相似。

　　速度卻是有增無減。

　　“哼。”小黑高興時就會打響鼻。

　　見楚云天似乎有點本事，居然可以勉強追上它的步伐，它索性升起了玩心，一會兒跑到楚云天前面，一會兒落后到他后面，翻著跟頭連跑帶蹦。

　　楚云天看得目瞪狗呆。

　　“你這是成精了吧？！”楚云天忍不住喊了出來。

　　結果他一開口冷風就從他嘴里灌了進去，同時體內血紅細胞氧氣轉化凝滯了一瞬，渾身頓時產生缺氧般的乏力感，楚云天速度不由慢了下去，他趕緊閉上嘴，重新調整呼吸，這才追上了小黑。

　　“汪”

　　小黑瞅著他，抬起前肢，兩條后腿站起來，開始模仿楚云天進行擺臂奔跑，這番操作直接令楚云天進入了懷疑人生狀態。

　　又是一陣狂風刮來。

　　遠遠李良就看到小黑學著人跑步的動作，比賽都能被它玩出花樣，見它這么調皮，李良在飛奔狀態下從地上踢起一顆石子，石子飛到半空他單手捏住，瞄準小黑的翹臀松開了手指。

　　不需要李良把石子扔出去，奔跑之中的慣性就會把這顆石子帶向小黑，擊打力度就和屈指在它身上彈一下差不多。

　　“嗷！”

　　臀部突然挨了一下，雖然不疼，但也把小黑嚇了一跳，它一屁股坐下去呲著地面滑出去老遠，左看右看，硬是沒找見彈它屁股的人。

　　直到嗅見李良的氣味它才意識到是誰干的。

　　“哈哈哈。”

　　風中傳來李良的大笑聲。

　　“汪汪汪汪…”小黑撒開丫子追向李良。

　　楚云天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看小黑突然加速，他也跟著加快了步伐，肺部火辣辣的刺痛簡直要了他半條命，可他不想在這個地方被小黑甩開，所以只能堅持跑下去。

　　不知不覺。

　　他不僅對鹿形技法擁有了自己的理解，還把全新的擬態技法運用了起來，并堅持到了繞城一圈。

　　這個繞城指的并非是繞整個青陽市，而是護城河，即使是城墻根僅有二十公里的全長，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能堅持一圈已是實屬難得。

　　犬類耐力本來就不如人類，這回是小黑先撐不下去了，跑完第一圈它就累趴在了河邊，吐著舌頭呼哧呼哧喘氣。

　　楚云天也是半死不活的從慢跑減緩到行走，一直走到小黑跟前，就地一躺睡到了小黑身邊，再也不想爬起來。

　　狂風再次刮到這里。

　　李良雙腳拄地強行減速停到小黑跟前，瞅了瞅地上的兩個家伙：“你們見到曼曼沒？”

　　從十分鐘前曼曼就不見了，李良超他們圈子時沒有看到曼曼。

　　“曼…”楚云天喘個不停：“你說那…那女的？沒見著…”

　　此時曼曼正在城西的環城公園外吃著鐵板魷魚。

　　“叔叔，再給我來五串。”小丫頭吃得滿嘴流油，幸福的眼睛都瞇了起來，好在她沒忘記這會兒正比賽呢，于是又買了幾串魷魚，準備帶回去當夜宵。

　　剛才曼曼是聞著香味從河壩爬上來的。

　　現在她要趁李良發火之前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