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谷濤的預料,安裝在那個悠悠身上的定位顯示,辛晨把她給放了。
谷濤站在房間里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直到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辛晨從外頭走了進來,看著谷濤的背影,遲疑了片刻,然后單膝跪在了谷濤身后,默不作聲。
“起來吧。”
“請宗主責罰。”
“起來。”
“請宗主責罰!”
辛晨倔強的跪在那,不抬頭也不起身,仿佛今天谷濤不用鞭子抽他一頓他就不起來似的,而谷濤卻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慢慢轉過身看著他。
“人么,總是有私心的,你做不到我能理解,但你是地仙。”
“即日起,我辭去地仙之位。”
辛晨伸出左手,在額頭上用力一劃,他額頭上鮮血之流,接著一道精魄沖天而起,朝著東方疾馳而去,轉瞬消失在了天際,而沿途所經過之處,只要是看到這道光而且知道這是什么的人都開始奔走相告,因為這代表著地仙歸位。二十四節氣歸天一位。
辛晨額頭的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而谷濤輕輕搖頭:“值得嗎?”
“許是…值得吧。”
沒了地仙位,辛晨也許修為不受影響,但他這一生所秉持的東西就徹底沒有了,這一劃其實比讓他死了還要難受,而谷濤卻不能說什么,因為這是他的選擇。
“值得就好。”谷濤背著手皺著眉頭:“你放走了一個罪孽深重的人,她的債,怎么辦?”
“我背。”辛晨仰起頭看著谷濤,顧不得滿臉的鮮血:“我背便是了。”
“那死在她手里的人,你也抵命嗎?”
辛晨愣了一下,然后默默的垂下頭:“不得…”
他什么都能干,唯一就是做不到自殺,他的攻擊力遠不如他的防御力,可現在木已成舟,辛晨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其實挺想對你網開一面,但是我不能。”谷濤皺起眉頭:“規矩是我定的,我就不能去破壞它,我現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有兩個選擇給你。”
谷濤說著,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個,我逐你出內門。”
辛晨嘭的一聲磕在了地上:“只要不逐我出門,讓我干什么都行!”
“第二個,去經緣那領罰!”谷濤表情變得猙獰起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去水晶監獄蹲著去!夢熊沒收!”
“是…”
在谷濤定下責罰之后,辛晨招來夢熊,親手遞給谷濤,然后他默默的奔向了基地,然后在經緣的詫異的表情下把所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而谷濤全程沒有露面,這可就麻煩了,因為按照規矩,這種私放重刑犯的行為是罰很重的,可面前的是辛晨…
“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先去水晶監獄吧。”
經緣用手銬拷上了辛晨,帶著他進入到了水晶監獄,然后拉開了牢門把辛晨送了進去,然后站在外頭看著他說到:“你怎么這么傻?你讓我怎么辦,你讓谷濤怎么辦?你是基地的奠基人之一,居然干出這種事!”
辛晨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好好反省,我現在召集人去開會討論這件事。”
辛晨默默點頭,然后盤腿坐在了床上,靜靜開始打坐,而在經緣走后,水晶監獄里的其他犯人都開始張望起來,就連紅魔都饒有興致多看了幾眼。
這可是辛晨啊,而這里卻是關押最窮兇極惡的罪犯的地方,只要進來的人,他們沒有見過一個是短時間能出去的。
“辛地仙,久仰啊,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地方相遇。”紅魔站在屏障里朗聲說道:“看來你終于也是俠以武犯禁了,這一點我倒是佩服你師弟,當真是大公無私,我可做不到。”
辛晨猛然一睜眼,整個水晶監獄突然就是一陣波瀾,隔著屏障紅魔都被震得往后退了幾步,但他卻一點都不慌,反而繼續調侃道:“辛地仙,你饒是有上天入地之能,在這也施展不開啊,你可知道你越是發力這牢籠對你的壓制就越厲害,遇強則強。來來來,今天倒是個好日子,我們對飲幾杯,也省了寂寞。”
紅魔說著,突然一拍腦門:“哦,對,我忘了,你沒有酒。”
辛晨突然暴起一拳打在壁壘上,水晶壁壘居然像水波紋一樣震蕩了一圈,發出了隆隆的聲音,但最終卻還是歸于平靜,根本沒有被打破的跡象。
“別生氣,你若氣死誰如意啊。”紅魔哈哈大笑,拿出床底的酒:“今個兒高興,飲一杯飲一杯。”
“嘿…嘿!紅哥,這誰啊?”
旁邊的豬頭人湊過來問紅魔,紅魔平時是不怎么搭理他的,但今天心情特別好,就高興的回答道:“內門大師兄,武冠天下,敢在天帝面前張牙舞爪,當世頂級豪杰。”
“那怎么會來這啊…”
“你問他咯。”
紅魔哈哈大笑,仿佛這些日子的郁結一下子就散開了。但辛晨卻滿臉陰霾和暴躁,可卻根本無法破開水晶監獄,如果可以他一定走出狠狠揍上這個孽畜一頓。
而與此同時,谷濤則站在被辛晨放走的悠悠面前,滿臉冷冽的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拎在了半空。
“記住,你的狗命是用一個地仙的尊嚴換來的。”
“我不稀罕!”
不啰嗦,不稀罕就是一拳,這一拳打得悠悠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你也配說這種話。”
谷濤拖著她來到一棟爛尾樓的樓頂,然后就這么拎著她的頭發把他掛在了半空:“你這種人,根本不配活著。”
“有種你就殺了我!”
“哈哈哈。”
谷濤慢慢松開手,然后看著她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等到她生命體征還沒消失之前,一針恢復劑打下去,納米機器人急速修復受損組織,然后又是腎上腺素又是修復點解液,不一會兒她就又復活了。
而谷濤第二次把她拖到了樓上:“好玩嗎?”
悠悠的臉上全是驚恐,再也沒有了剛才的那種狂野。
沒有給她機會,谷濤第二次把她從樓上扔了下去。因為距離是算好的,既不至于當場死亡也不至于感覺不到痛苦,就這么來來回回三四次之后,這個女人終于服軟了,她跪坐在地上哭著,臉上全是絕望。
“開心嗎?”谷濤把她拖到一個水坑前,接著把她整個人都按在了里面:“記住這種感覺。”
她掙扎著,最后慢慢失去了行動能力,可又是在彌留之際的時候,谷濤又把她給救了回來,然后把她像一塊破抹布似的扔在旁邊的草地上。
“還稀罕不稀罕?”
蹲在她面前的谷濤看上去滿臉笑容,但在悠悠的面前,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惡鬼,她從來沒見過如此殘忍的人,他的眼神里甚至沒有一丁點感情,悠悠殺過人也看過別人殺人,可即使是最殘忍最變態的殺手也做不到像面前這個人這樣,那眼底的光讓人不寒而栗。
“我問你呢。”
谷濤拽著她的腳踝,把她拖了回來,任憑她怎么掙扎都不能逃脫。
“我問你還稀罕不稀罕。”
谷濤突然一腳踩斷她的大腿骨,她發出極慘烈的叫聲,但下一刻她的傷就被治好了,而谷濤繼續問道:“我問你還稀不稀罕。”
“稀…稀罕…”
“那你跟我說說,你有什么感想。”
悠悠一愣,但就是這一下遲疑,她的十根手指頭全被折斷,十指連心,劇烈的疼痛讓她昏死了過去,不過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手指仍然完好,只是面前那個人仍然蹲在那,手里拿著一根煙,細細的抽了一口:“他是個舔狗,沒錯。我也不可能強迫你去喜歡他,但生而為人,我希望你至少能有些感恩。他既然用他自己換了你,那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我告訴你,一百個你這種人的賤命也換不來一個辛晨,我讓你死一百回,體驗一下什么是死亡。”
“不…不…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如果人人都說一句我知道錯了那就能贖罪的話,這個世界不就亂套了嗎?你一點悔改都沒有啊,你甚至一丁點對他的感謝都沒有。”谷濤砸吧一下嘴:“你不配為人,你是個畜生。”
“是是是…我是個畜生…我是畜生。”
谷濤緊咬著牙關,恨不得把面前這個垃圾給切碎掉。就這樣的一個垃圾,哪里配得上辛晨的喜歡,真的是蒼天不公。一個地仙用一生的使命來換這么一條爛命,真的不值得!不值得啊!
“好了,我也不多難為你,你可以滾了。”谷濤笑了笑:“但是,你最好去干一點我能接受的事,不要糟蹋我兄弟送給你的一條命。”
他站起身子,用腳踢了踢這個女人:“我盯著你呢!”
谷濤離開,地上的悠悠看著他的背影,低聲哭了出來,她這一生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絕望和痛苦,更沒有見過比面前這個人還要冷酷無情的人,他沒有把自己當人,真的…他沒有把自己當成人。
她絲毫不懷疑剛才他說的話,她知道自己哪怕有一丁點異動,他就會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想到下午被辛晨放走時,辛晨對她說的話,她終于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至于為什么哭,她自己都不知道,但至少她記下了剛才谷濤說的話,她的命是用別人的尊嚴換來的,而且這個人的尊嚴比多少個她的狗命都要值錢。
谷濤帶著一身泥水回到了住處,洗了個澡坐在陽臺上,旁邊的夢熊就那么站在那直勾勾的看著他。
“看我干什么?”
“求情啊。”
“求個屁,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谷濤雙手撐在欄桿上:“不讓他親手把那人宰了就已經是我法外開恩了。”
“不用這么殘忍吧。”
“我殘忍?”谷濤站起身一把揪住夢熊的領口:“你有沒有是非觀!”
夢熊一愣,被嚇得臉色發白,雖然她已經是仙劍級了,但她敢揍辛晨卻不敢跟谷濤頂嘴,那種天然的懼怕讓她不敢回嘴。
“對不起,我激動了。”
谷濤松開手,坐回椅子上,搖著頭說道:“求情別想了。”
夢熊委屈巴巴的站在旁邊,而這時六子剛好也洗完澡跑到了陽臺,護在夢熊的面前:“你沖她發什么脾氣啊,你也真是。”
谷濤躺在椅子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我不是神仙,真的…不是神仙。我也會累的,你們知道我的壓力多大嗎?你們以為我沽名釣譽才大義滅親的嗎?我他媽個外星人,我沽什么名釣什么譽,只是這件事不能不辦你知道嗎?這個口子一開,天底下還有什么公理正義一說!”
“蹲著吧,等戴罪立功。”
真的是有意思,她們還以為是谷濤故意為難辛晨嗎?路是他自己選的呀,谷濤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計就計的讓辛晨去磨練一番。
說是說他是個災星,可是事實上他這一生沒有碰到過什么挫折的,因為基本需求很低,而且年少成名,沒有經歷過所謂的得而復、失而復得,他不像谷濤,同樣年少成名但卻在人世沉浮,吃過人間苦、受過蒼生的罪,他的忍耐能力遠遠高于辛晨,簡單說就是抗性比辛晨高太多了。
這一次辛晨既然這么選,那么就必須讓他體會一下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
“誰不喜歡享受特權的,可是有的特權可以享受,有些卻不能碰。”谷濤仰起頭對滿臉委屈的夢熊說:“我可以享受最好的食物、享受最好的美酒,但我不能享受凌駕于規則之上的快感,更何況規則還是我自己定下來的,我扛不住、辛晨扛不住、基地扛不住、內門更扛不住。”
“你們男人的事,我不懂…”夢熊眼淚都要出來了:“但是我能殺了那個女人嗎?”
“能。”谷濤點頭:“但前提是她再犯罪,我已經讓她體驗了極端的死亡體驗,用一個地仙加上一套酷刑,雖然我不認為能夠償還那些人命,但是她還有用。”
“什么用?”
“等辛晨吧,等辛晨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