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十三天現在的問題大概有三個點。”
谷濤坐在大殿中,對著太一侃侃而談,那股游刃有余的自信,讓本也心高氣傲的太一十分欣賞。
“第一個問題,就是長久的隔世讓三十三天不再是那個聲名遠播的三十三天,人力、財力、物力大不如前,雖然大家都說三十三天里藏龍臥虎,可到底是怎樣的龍、怎樣的虎,陛下比誰都清楚。”
太一長嘆一聲:“是啊,長久以來,人們皆認為三十三天如何如何,其實三十三天實則已經外強中干,靠幾個修行萬載的老東西又能成什么氣候。”
“我潛伏在內門中,雖然不能得到比較核心的訊息,但大概還是能了解的。內門最初其實也是人丁不顯,僅有寥寥數人而已,但僅僅用了幾年就成為那樣的規模,陛下…那可是您都看到的。”
“你說。”
太一瞇著眼睛,谷濤的話說到了他心坎里,剛才那漫山遍野亮起的標識,真的震撼了一把太一,也讓他意識到了這個世界真的已經不同了,曾經的內門只是讓他心煩,而現在的內門已經讓他恐懼了。
他不是莽夫,他是掌控三十三天的人之一,格局和魄力都不少,但就現在來看,他真的是缺的是見識和知識,這一千年的斷層,真的很難彌補過來。
就像剛才這小子說的那樣,三十三天離開的時候,人們還騎著馬,而現在人們已經可以在天上飛了,這就是差距這就是太一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在我看來,內門的發展無非就是三種模式,一種是開源、一種是低門檻、一種是吸納大量的普通人。”
“其他我倒是懂,這開源是如何開源法?”太一饒有興趣追問道:“你好好給孤說說。”
谷濤喝了口茶,放下之后,太一立刻揮手,旁邊的小仙女立刻上來給谷濤添了茶,谷濤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陛下,據我所知,三十三天自從分出內門并被內門背叛之后,一直痛定思痛,立下了三毒誓。不再傳功與凡人、不再收入凡人、不再與人間界有瓜葛。”
“是。”太一點頭:“這三條毒誓就是孤立的。”
“要改了,陛下。”谷濤長嘆一聲:“這三條規矩要廢,內門崛起靠的就是普通人、凡人,他們有句口號,叫凡人之軀亦可比肩神明。”
“一派胡言!”
“陛下!他們做到了。”谷濤嘆了口氣:“當年,三十三天里最低級的弟子走出去,那都是要被舉國之禮相待的,可是現在呢?”
谷濤指著身后斟茶的小仙女:“如果是她這樣的,再入凡間,誰還會將她視為仙子?說白了,三十三天的神秘對于凡人來說已不再神秘,凡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嗨呀!”太一用力的拍在扶手上:“道理是這個道理。”
“那陛下,你應該知道,聚攏人心無非兩三種手段,內門用了,我們為什么不用?說白了,他們可以做到的事,咱們三十三天又怎么做不到!”谷濤說到激動處,豁然起身,手舞足蹈起來:“我三十三天文化燦爛瑰麗、環顧九州四宇,誰能比我三十三天更恢弘大氣!”
“是!”太一重重點頭。
“既然恢弘大氣,那么咱們就不干那小家子氣的事。”谷濤連拍了三下桌子:“開源護法!這就是咱們三十三天第一件要干的事。把選擇權交給凡人們,他們需要什么,我們就給他們什么好了,內門能給我們也能!”
太一沉思片刻:“可你能保證有效?”
“必須有效,想與現在的內門抗衡,上策絕非動武。”
“孤明白,若不是顧忌天下蒼生,今日定要和那內門的瘋子一爭高下!”
“陛下深明大義。”谷濤點頭:“那人名叫辛晨…祖上曾經…”
“不必說了。”太一臉色不太好看:“他不重要。”
這怕是觸碰到了太一心底的瘡疤了,弄疼他了,谷濤想笑但還是強迫自己忍住了笑容,繼續說道:“現在我們的上策,反而是要與內門交好。”
“那孤的面子置于何處?”
“面子?陛下,面子是什么?陛下可知道為何今日就只有云中君和鳳凰娘娘來了嗎?甲蟲與塵蟒為何沒有到場?”
太一輕輕搖頭。
“內門不讓!”谷濤嘆了口氣:“雖說是他們為非作歹在先,但如此圣典,三十三天時隔千年重見天日,一句話就讓三十三天重臣不許入境。咱們哪里還有面子可談,哪怕是他們犯錯,懲治也該是咱們三十三天來懲治,他內門算什么東西?”
太一的臉色愈發的難看,谷濤自己就是個愛面子的人,他哪還不知道自己這樣的人被打臉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陛下,打鐵還需自身硬啊。面子不是梗著脖子跟人面紅耳赤,而是往那一站別人便不敢進犯,哪怕喝口水吃口飯都得問一聲‘陛下,我能動不’,這才是面子啊,我的陛下。”
“哈哈哈哈哈,小子說話粗俗,但倒是耐聽。”
“陛下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孤明白。”
接著,谷濤豎起第二根手指:“咱們三十三天第二個問題,就是內部的矛盾激烈,勞煩仙子姐姐給我拿張紙來。”
太一一晃脖子,那小仙女立刻快步出去并很快拿了一摞宣紙進來,谷濤摸了一下,上好的宣紙,真的…賣的話最少五十一張。
他抽出一張,掏出隨身攜帶的水筆,開始把三十三天的組織關系圖畫在了上面,最上面是三十三天,三十三天下面分出了幾個太一級別的王者,再往下就是鳳凰、云中子等人,再往下就是小鳳、梧桐、紅魔、少司命這樣的人,谷濤把自己放在了最下一層。
“陛下請看,這叫組織關系圖,三十三天下面第二層便是鳳凰、塵蟒,可是他們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各自為政,甚至不惜損害同志間的情誼。”
谷濤用筆在塵蟒和蟲子上面畫了幾條線:“塵蟒毀了鳳凰娘娘之子的根基,給他所謂金丹玉露這等害人之物,試圖控制他為自己所用。甲蟲則差一些殺害了鳳棲梧桐。陛下,這本該是一家人啊!可一家人里居然出現了如此起伏的權利紛爭,恕我直言,若不是我鳳凰娘娘性存高遠,早已經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了。而云中君與內門也有些淵源,他既不可發展勢力也不參與紛爭,也就是怕別人進他的讒言。陛下,你可要明斷。”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啊!”太一抬頭看向鳳凰:“委屈你了。”
鳳凰當然委屈,她眼睛紅紅的坐在那:“我兒…近乎全廢,雖說是被內門所傷,但他枉殺他人,被打成重傷我也無話可說,只是一切都拜塵蟒所賜。現在鳳棲梧桐又生死未卜,甲蟲…唉,罷了,說多了我便也成了小人。”
“放心,孤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多謝。”
唉,其實谷濤覺得鳳凰這一點還是可以的,三觀比較正常,她雖然從谷濤手里把人救下來了,但當時也沒有攻擊谷濤,后面也沒有報復什么的。現在說出來也知道錯在自己兒子身上,谷濤其實并不討厭鳳凰,因為她并不是個嚴格意義上的壞人,而且看鳳凰一脈下的人,說實話…最有可能犯罪的除了經心之外,大概就是那蓮花三姐妹了。也許未來某一天,谷濤會大半夜去掃黃打非辦公室撈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鳳凰賊窮…窮到部門經費現在全靠谷濤。不對,哪怕是自己想買個包,都得靠谷濤和正豐。谷濤算是明白為什么正豐整天哭窮賣慘了。
“這還是一個方面,陛下其實要明白,時代不同了,三十三天也不是以前的三十三天了。”谷濤嘆了口氣:“像塵蟒、甲蟲這樣的,他們都是聰明人。對了,陛下,你可知道在三十三天降臨之前,甲蟲干了件什么事嗎?”
“何事?”
“其實也不怪辛晨態度狂躁、囂張,其實之前…”
谷濤把蟲子拍了一大堆低級妖怪去襲擊人間的事一點都沒有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這一票其實玩很大的,如果不是谷濤之前早有部署,這次肯定釀成大禍,而如果一旦釀成大禍,那么內門和三十三天就是見面就要撕起來了,三十三天能不能贏是一回事,就算能贏也注定元氣大傷,甚至可能從此隕落。
而內門也會因為這件事名譽受損,最終會被別的人替代掉,這算是蟲子的一場豪賭,但沒想到內門后頭留了人…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太一氣得站起身在原地打轉,他看向云中子:“可是實情?”
云中子輕輕點頭。
誰都知道云中子要不不說話,一說話以他的人品絕對不會說謊,所以這件事絕對是板上釘釘了,太一當時就炸裂了,他捏碎了手中的玉杯!
“當真是非我族類!非我族類!!!”太一臉色潮紅,儼然是動了真氣:“來人啊!”
很快,三個氣宇軒昂的人走了進來,半跪在太一面前。
“去!除了甲蟲的名!從此往后他不再是三十三天的人,生死跟三十三天再無瓜葛,順便去宣了塵蟒過來!”
“陛下,塵蟒方才發了拜帖。”其中一個侍從樣的人拿出一張帖子:“本打算稍等一下再呈報陛下。”
太一拿過拜帖打開,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把拜帖扔到了地上:“孽障!!!都是孽障!!!!”
谷濤彎腰撿起拜帖這么一看,心里頓時樂開了花,他感覺自己真的是位面之子啊…這個節骨眼上,塵蟒居然單方面宣布退出三十三天,從今往后跟三十三天一刀兩斷、一別兩寬。
不過谷濤是大概能理解小紅那一脈的,現在被召回也沒了意義,他大概是明白下一步三十三天會努力發展凡間勢力,但發展這一塊就注定繞不開內門,以塵蟒這些年做的孽,三十三天大概率會把他扔給內門當成交換條件。
與其被一個不太行的三十三天扔出去當禮物,自己單干反而能活的時間更長一點。就這個小細節啊,谷濤認為塵蟒一系可能是三十三天最強的體系,這幫人死精死精的,還自私…相當難搞。
“混賬啊!混賬!!!”
“陛下息怒。”谷濤抱拳并把茶遞給他:“稍安勿躁,這其實也不壞事。”
太一捏著腦殼:“今日我不想再多說,過幾日我再召你來吧,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
谷濤起身就要走,而正在他要走之前,太一仰起頭看了鳳凰一眼:“你有個好女婿,等過些日子,孤打算讓他頂了塵蟒的位置。你們再去尋個人頂臭蟲的位置吧。”
谷濤當時就愣了:“陛下…我何德何能啊,再說…我這么弱。”
“你弱不弱孤心中自有定數。去吧,你們都乏了,去歇著吧。我先調整一下,再去見一下內門的人。”
“陛下,請不要。”谷濤搖頭:“我們現在可沒有跟人談判的資本,我不想看到陛下顏面受損。”
太一沉默片刻,拍了拍谷濤的肩膀:“你倒是有個七竅玲瓏心,去吧…都去歇著吧。”
谷濤起身,朝太一拱拱手,轉身跟著鳳凰和云中子離開。
“小云,虧你還記得經心和梧的事。”鳳凰看著谷濤滿心的感動:“我不好開口的事,全讓你說了,真是多謝你了。”
“娘娘哪里話,把我當外人。”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你也早些回去吧,我也回去了。”鳳凰摸著谷濤的頭發:“好好加油,太一疑心重,他說給你重位,你得有所準備。”
“知道了,娘娘。”
火鳳沖天而起,穿透了三十三天的界門。
而谷濤看著她離開之后,轉過頭看了一眼云中子:“太祖師叔,你跟太一關系不好吧?”
云中子背著手往前走:“小子,你怎么像個老狐貍一樣?一點少年心性都沒有。”
“太祖師叔!”谷濤笑著追上了云中子:“剛才從你看太一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跟他不是一條心的。”
“我是陸壓師兄一系的,太一暗傷我師兄,讓他功力減半,我怎么可能跟太一一條心。”
“哇,老狐貍突然說話這么直?”
云中子敲了一下谷濤的腦殼:“問心無愧、過猶不及。”
“太祖師叔教誨,徒孫子謹記心中。”